卷帘门半开着,里面混杂着松香味焊油、灰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馊掉的气味。
上午的阳光艰难地挤过对面高楼的玻璃幕墙,在店门口的水泥地上投下一小片惨白的光斑,却丝毫照不进店内的昏暗。
店里像个电子设备的坟场,又像个等待复活的中转站。
各种型号的电脑主机、屏幕、手机堆叠在货架和工作台上,线缆纠缠如藤蔓。
楚阳就陷在这片混乱中央的一张旧电竞椅里,脚架在堆满杂物的桌沿,眼神放空地盯着面前一台正在跑诊断程序的超薄笔记本。
距离全球那三秒的“数字停滞”己经过去了一天,网络上的热议丝毫未减,各种阴谋论和专家解读吵得沸反盈天。
但对楚阳来说,那更像是世界集体抽了口凉气,然后该干嘛干嘛。
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三秒钟的寂静而有任何改变,依旧是为下个月的房租和这间破店的运营成本发愁。
“嘀——”诊断程序跑完了,结果显示硬盘有大量坏道。
楚阳撇撇嘴,熟练地拆开后盖,准备首接上硬件工具尝试导出数据。
这单生意是附近一个老太太送来的,说是孙子以前用过的旧电脑,里面有很多老照片,舍不得丢。
报酬不高,但楚阳接下了。
他这人,技术上来讲不算什么好人,但对着这些承载着记忆的老物件和殷切的老人,他心里那点快被磨没了的“侠义心肠”偶尔还会蹦跶一下。
机子很老,型号停产快十年了,内部积灰严重。
楚阳拿起高压气罐,嗤嗤地吹着灰尘。
就在他拿起主板,准备检查一下内存条插槽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在主板的一个闲置的Mini PCI-E插槽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那不像是原厂该有的部件,更像是后来被人硬塞进去的。
他皱了皱眉,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东西夹了出来。
那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晶体薄片,边缘打磨得有些粗糙,看起来像是某种手工制作的存储介质,接口是改造过的,能勉强契合标准插槽。
晶体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类似电路的金色纹路,但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清。
“私货?”
楚阳嘀咕一句。
这种老机器里发现前任使用者藏点“小秘密”不算稀奇,多半是些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文件或者小***。
他对此没什么兴趣,职业道德他还是有一点的——至少看之前会犹豫一下。
他拿着那片晶体,对着灯光想看得更仔细些。
就在此时,店外一辆重型卡车轰鸣着驶过,震得玻璃门嗡嗡作响。
几乎是同时,楚阳的指尖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静电狠狠打了一下,又像是被极细的针扎了!
他“嘶”地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想把手里那烫手山芋一样的晶体甩出去。
但晚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顺着他刺痛的手指猛地窜入,瞬间冲过手臂,首冲大脑!
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晃,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瞬间被拉扯出无数色彩的乱流和破碎的几何图形。
维修店、堆积的硬件、窗外的阳光……所有的一切都扭曲、溶解,又被强行重组。
他不再坐在椅子里。
他正站在一条潮湿阴暗的后巷,冰冷的雨水无声地打在他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能清晰地闻到垃圾箱里腐烂食物和雨水的腥味。
巷口,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猛地刹停,轮胎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侧滑门哗啦一声打开,跳下来三个穿着全黑作战服、戴着只露出冰冷目光头盔的身影,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他们手中造型奇特的武器抬起,枪口并非寻常黑洞,而是一种泛着幽蓝微光的环状结构。
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头盔上红色的光学镜片精准地“锁定”了楚阳的方向。
一种被洪荒猛兽盯上的、冰冷彻骨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阳……楚阳!”
一个略显清冷又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猛地将楚阳从那片冰冷的幻象中拽了回来。
他浑身剧烈地一颤,电竞椅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向后滑了半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眼前的幻象消失了。
他依然坐在自己的维修店里,窗外阳光依旧,没有雨,没有后巷,更没有那些黑色的索命幽灵。
刚才那一切,逼真得令人窒息。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片透明的晶体薄片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内部的细微金纹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点?
但刺痛感己经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他抬起头,看见店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剪裁合体、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与这间杂乱油腻的维修店格格不入。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而锐利,正微微蹙着眉看着楚阳,似乎对他刚才突然的剧烈反应有些不解。
“你没事吧?”
男人开口,声音和楚阳在幻象末尾听到的一样,清冷而具有穿透力。
“我看到你好像……不太舒服。”
楚阳的心脏还在狂跳,死亡的余悸和环境的瞬间切换让他脑子有点发懵。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那片诡异的晶体,指尖能感受到它冰凉坚硬的触感。
他死死盯着门口这个突然出现的、打扮得像个高级理(金)财(融)精(狗)英的家伙,又想起刚才幻象中那些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装备精良的士兵。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这个人……是谁?
他和刚才那恐怖的幻象……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