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城市任何一个有电子屏幕的角落。
事件:Nothing.楚阳正蜷在“老地方”电脑维修店那张快散架的破电脑椅里,脚翘在堆满杂物的桌子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在一款老掉牙的单机赛车游戏里刷新着自己的纪录。
店里弥漫着一股焊锡、灰尘和隔夜泡面汤混合的独特气味,唯一的声响是头顶老吊扇有气无力的吱呀转动声。
下午的生意一如既往的清淡,正好够他躲清静,顺便琢磨一下晚上是点便宜外卖还是再把那包剩下的泡面给对付了。
窗外的世界照常运转,汽车鸣笛、行人交谈、隔壁店铺音响放着的烂俗网络神曲,一切嘈杂而充满生机。
然后,就在他的游戏里那辆破车即将冲过终点线的那个瞬间——一切戛然而止。
不是声音消失了。
是一切都停止了。
手机屏幕上的赛车骤然凝固,像素颗粒僵死在原地,仿佛一张截图。
几乎在同一毫秒,头顶吱呀作响的吊扇猛地定住,扇叶纹丝不动,切断的空气流带来一种诡异的凝滞感。
柜台角落里那台老旧电视机正在播放的吵闹购物广告,主持人夸张的笑脸和挥舞的手臂瞬间僵化,变成了一幅色彩艳丽的静止画面。
楚阳甚至清晰地听到,窗外街道上,所有汽车的引擎声、喇叭声像被一把无形的巨刀齐齐斩断!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低沉、压抑、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或者说,那更像是一种绝对的、万物失声后的“静”所产生的错觉音?
他猛地坐首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店内。
电脑屏幕全部暗了下去,不是黑屏,而是那种彻底失去生命力的灰暗。
指示灯全部熄灭。
就连墙上那盏最普通的LED节能灯,也失去了光芒。
“跳闸了?”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但立刻被否定。
跳闸不会让手机和电池供电的设备也同时失灵!
他霍然起身,几步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玻璃窗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整条街道,如同被施了最顶级的定身魔法。
所有车辆都凝固在道路中央,形成一条诡异的金属长龙。
一个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单脚支地,身体前倾,保持着即将驶出的动态,却彻底静止。
人行道上的行人更是千姿百态地僵在原地,抬起的脚无法落下,张开的嘴巴无法闭合,挥舞的手臂悬在半空。
世界变成了一幅超高清晰度、却毫无生气的巨大静帧画面。
没有惊呼,没有骚乱,因为连声音都被剥夺了。
绝对的寂静压下来,沉重得让人耳膜发胀,心跳声在这种环境下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撞击着他的胸腔。
楚阳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经历过停电,经历过网络故障,但从未经历过…整个世界同时“死机”!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表——一块需要每周手动上发条的老式精工机械表。
秒针正平稳地、一下一下地划过表盘。
3点14分03秒…04秒…05秒…电子设备全部停摆,但机械依旧遵循着物理法则运转。
这种超越常识的诡异现象持续着。
楚阳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那幅超现实的景象,心脏越跳越快。
未知带来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
太阳风暴?
电磁脉冲攻击?
还是…更糟的东西?
3点14分06秒…07秒…就在他几乎要以为这种状态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变化发生了。
那种低沉压抑的嗡鸣声(或者说寂静感)率先消失。
紧接着,头顶的吊扇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重新开始缓慢地、吱吱呀呀地转动起来。
柜台上的老旧电视机屏幕闪烁了几下,购物频道主持人僵硬的笑脸突然活了过来,继续用夸张的语调推销着那款“史上最低价”的厨具套装,声音突兀地炸响在刚刚恢复正常的空气里。
窗外,汽车的引擎声、喇叭声几乎在同一瞬间重新爆发出来,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仿佛之前那几秒的寂静只是一个短暂的休止符。
凝固的车流开始移动,静止的行人恢复了动作,仿佛录像带被按下了继续播放键。
一切恢复得如此迅速和彻底,以至于那三秒钟的全球停滞,像是一场集体性的幻觉。
街道上的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未散尽的惊恐,有人低头疯狂检查自己的手机,有人大声和同伴争论刚才是不是“晕了一下”。
短暂的混乱之后,生活似乎又试图回归原有的轨道,只是那几秒钟的空白,像一根细微的刺,扎进了每一个亲历者的记忆里。
楚阳缓缓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逐渐恢复的喧嚣。
店里的电脑屏幕陆续亮起,进入了正常的待机或屏保状态。
手机也恢复了操作,只是那场赛车游戏因为进程中断被判了失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眉头紧紧锁着。
这不是幻觉。
他的机械表精准地记录了时间:整个事件持续了整整三秒。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这不是简单的故障,不是区域性的停电。
这是全球性的、同步的、针对所有电子设备的…“停滞”。
他走到柜台后,重新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想要上网搜索相关信息。
但他停住了。
一种久违的、近乎本能的警觉性突然苏醒。
三年前,就是因为忽略了某些微小的、不寻常的“信号”,才导致了那场几乎毁掉他一切的事故。
他放下手机,转而走到店里最角落的一台老旧台式电脑前。
这台机器没有连接互联网,是他用来处理一些特殊“私活”和进行离线分析的。
他按下开机键,机箱发出沉闷的轰鸣。
屏幕亮起,他调出了几个本地的监控日志和底层系统诊断工具。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从这短暂的全球性事件中,捕捉到一丝一毫可能被常规搜索引擎过滤掉的异常数据流或底层信号残留。
屏幕上的代码飞快滚动,大部分数据看起来杂乱无章,只是记录了那一刻的系统中断。
然而,就在一段关于主板底层时钟同步协议的混乱日志里,他的目光猛地定格了。
在一堆常规的错误报告和中断请求之中,夹杂着一串极其短暂、频率高得异常、结构也完全陌生的信号碎片。
它不像任何己知的系统指令或通信协议,更像是一种…纯粹、强烈、且目的不明的脉冲,一闪即逝,却在他的设备日志里留下了一道极浅却无法磨灭的印记。
这道“疤痕”不属于任何己知的科技树。
楚阳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全球停滞的三秒钟,或许并非意外。
而是一个征兆。
一个无人能解的、来自未知深处的征兆。
他店里的这台老旧机器,似乎无意中,捕捉到了这个征兆掠过现实世界时,留下的一抹极其微弱的尾迹。
而这抹尾迹,正静静地躺在他的屏幕之上,沉默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