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正坐在桌前翻外婆的日记,就听见“哗啦”一声轻响,一沓泛黄的戏票从抽屉缝里飘了出来,像被无形的手托着,缓缓落在墙角的旧灯笼旁。
最上面那张戏票的边缘己经卷了毛,印着模糊的戏名——《霸王别姬》,角落还盖着个褪色的红章,写着“城南古戏台”。
还没等林野伸手去捡,旧灯笼突然“嗡”地一声亮了,这次的光带着淡淡的脂粉香,不是廉价的工业香精味,而是像老胭脂铺里那种混合着梅香与松烟的味道。
光雾慢慢散开,裹住林野的瞬间,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就传来了隐约的胡琴声——咿咿呀呀,带着旧时代的婉转,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等视线清晰时,林野己经站在一座破败的古宅戏台下。
戏台是木质的,朱红的漆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台口的雕花栏杆断了两根,垂着的幕布破了好几个洞,被风刮得“哗啦”响。
戏台周围是荒芜的庭院,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墙角堆着废弃的戏服和道具,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空中飘着无数细碎的戏服碎片,红的、粉的、蓝的,像彩色的雪花,轻轻落在林野的肩上。
他抬头看向戏台,只见台中央站着一个穿凤冠霞帔的女人,背影纤细,乌黑的长发用玉簪挽着,正对着一面破碎的铜镜整理衣襟。
“请问……这里是城南古戏台吗?”
林野试探着喊了一声。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女人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皮肤像被水泡烂的纸,皱巴巴地贴在脸上,只有嘴唇的位置涂着艳红的胭脂,显得格外诡异。
她的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胭脂盒,盒子是描金的,上面刻着精致的梅花图案,可盒子是空的,里面连一点胭脂碎屑都没有。
“我的胭脂……”女人的声音混着胡琴声,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要画压轴妆,没有胭脂怎么画……”林野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就是这古戏台的怨灵,看她的装扮,生前应该是个唱旦角的。
他想起最上面那张戏票背面,外婆用铅笔写过“柱藏艳色”西个字,当时他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应该是在提示胭脂藏在戏台的柱子里。
“你在找胭脂吗?”
林野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是不是藏在戏台的柱子里?”
女人空洞的脸转向林野,声音里多了些急切:“你知道胭脂在哪里?
快帮我找……再找不到,就要误了上场的时间了……”林野快步走上戏台,戏台的木板踩上去“吱呀”响,像是随时会塌。
他绕到戏台两侧的柱子前,仔细摸索着。
左边的柱子没什么特别,右边的柱子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戏词,林野指尖划过刻痕时,突然摸到一块松动的木头——是个暗格!
他小心地抠开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和女人手里一模一样的描金胭脂盒,打开一看,里面的胭脂膏还带着淡淡的梅香,只是因为年代久远,稍微有些发硬,但颜色依旧鲜红。
“找到了!
胭脂在这里!”
林野拿着胭脂盒,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胭脂盒,对着破碎的铜镜开始细细涂抹。
她的动作很熟练,先蘸一点胭脂,轻轻拍在脸颊上,再晕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随着胭脂一点点涂上,她那张皱巴巴的脸慢慢变得光滑,五官也渐渐清晰起来——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模样。
“好了……终于画好了……”女人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提起裙摆,走到戏台中央,摆出一个旦角的标准姿势,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霸王别姬》里的选段:“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她的声音清亮婉转,带着旦角特有的柔媚,胡琴声好像也变得更清晰了,在空中盘旋。
唱到***时,空中飘着的戏服碎片突然围着她转了起来,像在为她伴舞。
唱完最后一句,女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慢慢转过身,看向林野,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最后一场戏……”女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和那些戏服碎片一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了……”女人消失后,戏台和庭院开始扭曲,林野又回到了外婆的杂货铺。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描金胭脂盒,而手腕上的倒计时印记,从“215天”变成了“240天”——他又多了25天的生命。
林野把胭脂盒放在货架上,刚想喘口气,却发现胭脂盒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倒过来轻轻一磕,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和刚才怨灵一模一样的凤冠霞帔,站在古戏台中央,笑容明媚——那是年轻时的外婆!
照片的背面,外婆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民国三十六年,与阿蕊共演《霸王别姬》,她唱虞姬,我唱霸王。”
阿蕊?
难道刚才的怨灵,就是外婆口中的“阿蕊”?
林野看着照片上外婆的笑容,又想起刚才怨灵释然的样子,心里突然明白了——外婆当年应该和这个叫阿蕊的旦角是好朋友,阿蕊死后,外婆一首记着她的执念,所以才在戏票上留下线索,等着有人能帮阿蕊完成最后一场戏。
林野把照片夹回外婆的日记里,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外婆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故事?
她生前到底帮助过多少像阿蕊这样的怨灵?
就在这时,杂货铺墙角的旧撬棍突然动了一下,朝着灯笼的方向滚了过去。
林野知道,下一个灵异空间,己经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