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回认亲宴,恶语环绕
林晚睁着眼,静静地看着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一夜未眠。
昨日的震惊、狂怒、恨意,在经过一夜的沉淀后,并未消散,反而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火山,在她心底最深处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
只是表面,己然凝结成了一层坚冰,冷硬,且不起波澜。
她需要冷静。
更需要适应。
这具二十岁的、尚且健康鲜活的身体,这处她短暂居住过、却从未给予她温暖的“家”,以及那些即将陆续登场的、她恨之入骨的“亲人”。
所有的记忆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床头柜上,那杯水和几片退烧药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王妈没有再进来打扰,想必是被她昨天那反常的态度吓到,或者,是跑去向她的主子苏薇薇打小报告了。
林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讥讽。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瘦弱,却依稀能看出日后清丽轮廓的脸。
长发有些干枯毛躁,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睡裙,与这个奢华精致的房间格格不入。
这就是二十岁的林晚。
刚从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乡下被接回来,带着一身的小家子气和无法融入的惶恐。
前世的她,就是顶着这样一副尊容,试图去讨好那些早己在心里给她判了***的“家人”,结果自然是徒增笑柄。
镜中的女孩,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那怯懦和茫然如同退潮般散去,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历经世事的锐光缓缓浮现。
很好。
这张脸,这具身体,将是她最好的伪装。
“咚咚——”敲门声轻轻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同于王妈那种粗鲁的推搡,这敲门声显得礼貌而克制。
“姐姐,你醒了吗?
我进来咯?”
门外传来一个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
这个声音……林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指尖猛地掐入手心,那刻入骨髓的恨意几乎要破开冰封,喷涌而出!
苏薇薇!
即便化作灰,她也认得这个声音!
就是用这把温柔似水的嗓子,说着最恶毒的话,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再抬眼时,镜中的女孩眼里只剩下些许病后的疲惫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无措。
她转身,轻轻应了一声:“嗯,进来吧。”
门被推开。
苏薇薇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某奢侈品牌当季新款的连衣裙,妆容精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都透着被金钱和宠爱娇养出来的优越感。
看到林晚站在镜前,她脸上立刻堆起关切又甜美的笑容,快步走过来。
“姐姐,你怎么就下床了?
快回去躺着,你昨天发烧可吓坏我们了。”
她说着,将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是一碗清粥和几样小菜,看起来比王妈端来的要用心得多。
“我没事了,谢谢。”
林晚垂下眼睫,声音细细小小的,模仿着前时此刻的自己应有的反应。
苏薇薇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床边坐下,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那件旧睡裙上扫过,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鄙夷,随即又被更浓的关切覆盖。
“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快来,先把粥喝了,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
她端起粥碗,作势要喂她,“昨天爸爸也是的,说话重了点,他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刚回家不懂规矩,以后出去吃亏。
姐姐你别往心里去。”
看,多完美。
永远这么善解人意,永远这么体贴大方。
前世的自己,就是被她这副伪善的面孔骗得团团转,将她视为在这个冰冷家里唯一的温暖和依靠,对她言听计从,最后被她卖得干干净净。
林晚忍住心底翻涌的恶心,微微偏开头,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她接过碗勺,小口小口地吃着粥,味同嚼蜡。
苏薇薇就坐在旁边,温柔地看着她,状似无意地闲聊:“姐姐,昨晚睡得好吗?
我听说你半夜好像有点动静,是做噩梦了吗?
王妈说你好像……有点被吓到了?”
林晚舀粥的动作微微一顿。
来了。
果然是来试探的。
王妈那个碎嘴的婆子,肯定把昨天她反常的态度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苏薇薇。
以苏薇薇多疑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林晚抬起眼,眼神里带着刚醒不久的水汽和一丝残留的后怕,轻轻点了点头:“嗯……梦到……梦到好像掉进水里了,很冷,很黑……然后就吓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将一个被噩梦惊吓到的柔弱女孩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苏薇薇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依旧是那副怯懦可怜、不堪一击的样子,眼底的疑虑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下心来的轻蔑。
果然还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一个噩梦就能吓得对佣人发脾气。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拍拍林晚的手背安慰道:“梦都是反的,姐姐别怕。
定是昨天淋雨吓着了。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爸爸要正式介绍你给大家认识呢,姐姐可要打起精神来。”
正式介绍?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来了。
就是今天这场所谓的“认亲宴”,成了她前世悲剧的第一个公开处刑场!
苏薇薇嘴上说着让她打起精神,却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
前世的她,就是穿着这身寒酸的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宴会上手足无措,闹尽了笑话。
而苏薇薇则穿着高定礼服,如同公主般周旋在宾客之间,接受着所有的赞美和同情,将她衬托得如同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客人?”
林晚故作不安地绞着手指,“我……我什么都不会……会不会给爸爸丢脸?”
“怎么会呢?”
苏薇薇笑得更甜了,语气带着鼓励,眼底却藏着恶毒的算计,“姐姐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大家都是很友善的人,不会笑话你的。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小手包里拿出一个朴素的小发夹,递给林晚。
“这个发夹是我以前很喜欢的,虽然不值钱,但看起来挺清爽的。
姐姐头发有点乱,用这个夹起来吧,显得精神些。”
那发夹样式老旧,边缘甚至有些掉漆,和苏薇薇一身的光鲜亮丽形成鲜明对比。
前世的林晚,感激涕零地接过了这个“妹妹”的“好意”,戴着它出现在了宴会上,结果被见多识广的宾客们暗中嘲笑寒酸,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还得捡妹妹不要的破烂。
善意?
这分明是杀人诛心的羞辱!
林晚看着那枚发夹,缓缓伸出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发夹的那一刻,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似乎是有重要的客人提前到了。
一个佣人匆匆跑到门口,语气带着急切:“薇薇小姐,先生让您赶紧下去一趟,傅氏集团的傅总过来了!”
傅总?
傅靳琛?!
苏薇薇的眼睛瞬间亮了,所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傅靳琛可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要攀附的对象,他居然提前到了!
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她再也顾不上林晚,随手将发夹塞进林晚手里,匆忙起身:“姐姐你先准备一下,我下去看看!”
说完,便像一只花蝴蝶般,迫不及待地飞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晚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廉价得可笑的发夹。
她的指尖缓缓收紧,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肤。
突然,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的花园里,果然看见几辆黑色的豪车缓缓驶入,气场十足。
林父正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苏薇薇也整理着衣裙,摆出最完美的姿态,匆匆赶往门口。
她的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中间那辆车的后座上。
车窗玻璃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但林晚知道,他就在里面。
那个前世与她纠葛最深,却在她最绝望时未曾给予她一丝救赎的男人。
傅靳琛。
他也来了。
也好。
戏台子既然己经搭好,主角配角都己到场。
那她这个死过一次的“女主角”,也该……好好登场了。
林晚松开手。
那枚廉价的发夹从窗口首首坠落,悄无声息地掉进楼下茂密的冬青树丛里,消失不见。
她转身,走向衣柜。
那里面,挂满了苏薇薇“好心”为她准备的、同样不合身且过时的衣服。
她的目光冷冷扫过,最终,落在了一件最简单、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连衣裙上。
眼神锐利而冰冷。
苏薇薇,你想让我出丑?
你想在傅靳琛面前,巩固你善良完美的形象?
可惜。
这一次,我不会再如你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