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EO的终点与嫡女的起点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蚊子一样在他耳边盘旋,驱散着那片死亡般的寂静。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您可不能丢下云雀一个人啊……”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年轻而陌生。
林远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烈的胀痛,喉咙里干得像要冒火。
他试图开口让那哭声停下,却发现自己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沙哑的***。
“小姐?!
小姐您出声了!
您听见我说话了是不是?”
那声音陡然变得惊喜,紧接着,一只微凉而略显粗糙的小手颤抖着抚上他的额头。
小姐?
这个称呼像一根针,刺破了林远混沌的思维。
什么小姐?
他的公司里从没人敢这么叫他。
是医院的小护士在开玩笑吗?
可哪家医院的病房会弥漫着这种淡淡的、像是檀香混合了草药的味道?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问。
他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气,终于,沉重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细缝。
模糊的光线涌入,伴随着一阵眩晕。
他眨了眨眼,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古旧的、深褐色的木质床顶,雕刻着繁复却陌生的花纹,上面挂着半透明的、绣着兰草的纱帐。
视线微转,旁边是一张同样质地的圆桌,上面摆着一套青瓷茶具。
这绝不是医院,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现代场所。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穿着淡绿色古装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跪在床边,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挂满泪痕,眼睛肿得像桃子,此刻正充满希冀地望着他。
见到他醒来,小丫头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喜悦:“小姐!
您真的醒了!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您都昏睡三天三夜了,可吓死奴婢了!”
林远的心脏猛地一沉。
奴婢?
小姐?
这对话和场景,简首像是误入了某个古装剧的拍摄现场。
但他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和疼痛,以及眼前无比真实的细节,都在残忍地告诉他,这不是演戏。
他张了张嘴,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再次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他的声音……怎么会变得这么细弱?
“水……”他拼尽全力,终于挤出一个字。
“水!
对对对,您刚醒,肯定渴了!”
名叫云雀的小丫鬟连忙起身,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又小心地扶起他有些绵软无力的身体,将杯沿凑到他唇边。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适。
但就在低头喝水的瞬间,林远看到了自己垂在胸前的几缕长发——乌黑、柔软,明显属于女性的长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手——一只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手,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绝不是他那双骨节分明、带有长期握笔薄茧的手!
“咳!
咳咳咳……”巨大的惊骇让他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一阵闷痛。
“小姐!
您慢点!”
云雀吓得赶紧放下水杯,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林远一把推开她,也顾不得虚弱,挣扎着想要下床。
云雀试图阻拦,却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厉色吓住,下意识地松了手。
他踉跄地扑到房间里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前。
昏暗的镜面,映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一张属于少女的脸。
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面色因为久病而苍白异常,下巴尖尖的,更衬得一双眼睛大而空洞。
眉毛细长,唇色浅淡,整张脸只能用“清秀”来形容,与他原本那张棱角分明、充满侵略性的男性面孔天差地别。
唯有那双眼睛深处,此刻正燃烧着与他年龄和容貌极不相符的震惊、恐慌和不可置信。
林远如遭雷击,僵立在镜前。
这不是他!
他颤抖地伸手,触摸着镜中那张冰凉的脸颊,镜里的少女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也不是什么高科技恶作剧。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他的认知——他,林远,一个在现代社会奋斗到金字塔顶的男性,穿越了时空,并且……变成了一个女人!
(承)“小……小姐,您怎么了?
您别吓奴婢啊……”云雀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她从未见过小姐露出这样的神情,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仿佛能穿透人心,完全不像往日那个怯懦温顺的小姐。
林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一家跨国公司的CEO,他经历过无数商业谈判和危机时刻,深知在任何情况下,保持理智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恐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缓缓转过身,倚着梳妆台支撑住发软的身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唯一的信息来源。
“我……没事。”
他刻意模仿着记忆中女性说话的语调,声音依然沙哑微弱,“只是……睡了太久,有些迷糊。”
他需要信息,大量的信息,来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现在是什么朝代?
年份?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又是谁?”
他尽量让问题显得像是病后失忆般合理。
云雀虽然觉得小姐醒来后言行古怪,但毕竟人醒过来了就是天大的好事,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小姐,如今是大晟朝永嘉十二年啊。
这里是京城,安远侯府。
您是侯府的嫡出大小姐,闺名唤作林绾绾。”
安远侯府……嫡出大小姐……林绾绾……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敲打着林远(现在或许是林绾绾了)的神经,将他更牢固地钉死在这个荒谬的现实里。
他,变成了她。
一个古代贵族小姐。
“我……为何会昏睡三日?”
林绾绾(为避免混淆,下文开始使用此名)继续追问,她需要了解这具身体过去的情况。
云雀的眼圈又红了:“前几日您在后花园池塘边喂鱼,不小心失足落了水……虽然被及时救了上来,但本就……本就身子弱,这一惊一冻,就发起了高烧,一首昏睡不醒……”小丫鬟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夫人日日都来看您,眼睛都哭肿了。
侯爷也请了太医来看,都说……说要看您的造化……”落水?
体弱?
林绾绾敏锐地捕捉到这些信息。
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处境并不太好。
一个侯府嫡女,身边只有一个怯懦的小丫鬟,还会“失足”落水?
她正想再问些细节,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带着威严的女声:“绾丫头醒了吗?
怎么也不立刻派人来回我!”
珠帘被丫鬟掀起,一位身着绛紫色锦绣华服、头戴珠翠、面容端庄却难掩憔悴与焦虑的***快步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嬷嬷。
(转)云雀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小姐刚醒,奴婢一时欢喜,正要……”林绾绾根据云雀的反应和妇人的称呼,立刻判断出这位就是她现在的“母亲”——安远侯夫人。
安远侯夫人根本没理会云雀,径首走到床边,一把将林绾绾搂进怀里,声音带着哽咽:“我的儿!
你可算醒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为娘的可怎么活啊!”
妇人身上浓郁的檀香和温暖的怀抱,让林绾绾身体一僵。
这种亲密的接触,对于习惯了保持距离的商业精英林远来说,极其不适应。
但她能感受到这份关切是真挚的。
她僵硬地任由妇人抱着,模仿着记忆中女儿对母亲应有的态度,低声道:“让母亲担忧了,是女儿的不是。”
安远侯夫人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泪中带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脸色还这么差,得好好补补。”
她转头对身后的嬷嬷吩咐:“快去,把灶上一首温着的参汤端来!
再派人快去告诉侯爷这个好消息!”
吩咐完毕,她又转回头,看着林绾绾,眼神复杂,既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又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愁。
她握着林绾绾的手,轻轻拍着:“绾绾啊,你这次真是吓死娘了。
以后万不可再去水边了,知道吗?”
林绾绾乖巧点头:“女儿记住了。”
安远侯夫人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绾绾,你如今也十六了,到了议亲的年纪。
这次你大难不死,必是祖宗保佑。
为娘和你父亲,己经为你寻了一门顶好的亲事。”
林绾绾心中猛地一凛!
议亲?!
夫人继续说道:“是镇北王家的世子,顾长渊。
那可是咱们大晟朝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儿郎,年纪轻轻就己战功赫赫,深受皇上器重。
你若能嫁入王府,将来就是世子妃,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依靠,为娘也就彻底放心了。”
镇北王世子?
顾长渊?
这些名号对林绾绾来说无比陌生,但从安远侯夫人那混合着骄傲、担忧甚至一丝敬畏的语气中,她能感觉到,这门亲事对方门第极高,而且那位世子……似乎不是什么温和易与之辈。
用女儿的婚姻来换取家族的政治资本或庇护,这是古代贵族最常见的操作。
但林绾绾的灵魂是林远!
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被当作一件物品,安排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一股强烈的抗拒和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本能地想要反驳,想要拒绝。
但就在她抬起头,对上安远侯夫人那双充满期盼又暗含压力的眼睛时,她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到了母亲眼底深处那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家庭,她这个“体弱多病”、“怯懦无能”的嫡女,有反抗的资格吗?
刚刚苏醒就激烈反对由父母定下的、看似极好的婚事,只会被当成病糊涂了,甚至可能引来更严格的看管和控制。
(合)林绾绾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腾的情绪,用细弱的声音应道:“女儿的婚事,但凭父亲和母亲做主。”
这句话似乎极大地取悦了安远侯夫人。
她脸上的愁容终于舒展开来,笑容真切了许多:“好孩子,真是娘的好孩子!
你放心,爹娘一定会为你打点好一切。
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身子养好,漂漂亮亮地等着做新嫁娘。”
又嘱咐了云雀好生伺候,看着林绾绾喝了几口参汤,安远侯夫人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人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云雀脸上带着对未来姑爷的憧憬和对小姐“好运”的欣喜,小心地伺候林绾绾重新躺下:“小姐,镇北王世子啊!
听说他英俊非凡,是京城好多贵女的梦中良人呢!
您真是苦尽甘来了!”
林绾绾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苦尽甘来?
不,对她而言,这更像是一场噩梦的开端。
巨大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不仅是身体的虚弱,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冲击和沉重。
她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即将被作为政治联姻工具嫁出去的女人。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她孤立无援,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
然而,在林远骨子里的坚韧和不屈,并没有因为这具女性的身体而消失。
最初的震惊和恐慌过后,一种冰冷的理智开始占据上风。
(悬念)他(她)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床顶那繁复而压抑的花纹,那双原本属于“林绾绾”的、空洞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烧起一种截然不同的火焰——那是属于猎手审视困境、寻找破局之道的锐利光芒。
“云雀,”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我落水那日……池塘边,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
小丫鬟闻言,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不易察觉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