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闷热夏夜,苏晚晴的校服裙子勾住了我的书包带子。“别动,
”她喘着气按住我下意识想要帮忙的手,指尖冰凉,与夏夜的黏稠湿热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结很麻烦…”我僵在原地,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栀子花香,混杂着书本的油墨气味。自习室只剩我们两个,
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将我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寂静的墙壁上。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锁骨处的皮肤,像羽毛轻搔,带来一阵战栗。
我是林深,一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忧郁,长相却只能用“抱歉”来形容的男生。
宽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额头上总有几颗顽强的痘痘星罗棋布,
身高勉强脱离三等残废,身材更是瘦得像根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竹竿。
如果说上帝给我关上了一扇窗,那大概就是颜值的那扇,顺便还把窗帘也拉严实了。不过,
他老人家或许觉得过意不去,又给我开了一扇巨大的天窗——脑子。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数理化竞赛奖杯拿到手软,我是老师眼中的宠儿,
也是同学私下里调侃的“做题家”、“书呆子”。而苏晚晴,是与我截然不同的存在。
她是实验中学公认的校花,更是唯一能在成绩榜上与我轮流坐庄的学霸。她漂亮得不像话,
是那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才华的典范。每次月考放榜,我的名字下面紧跟着的,
十有八九就是她。我们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我是角落里沉默的影子,
她是聚光灯下耀眼的星辰。除了必要的学业竞争,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所以,
此刻她柔软的身体近在咫尺,裙摆的薄纱与我校服粗糙的布料、书包磨损的带子纠缠在一起,
这场景荒诞得像一场梦。“好了。”她终于解开了那个该死的结,向后退了一小步,
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神却依旧清澈镇定,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尴尬不曾发生。
“走路小心点,林深同学。”我喉咙发紧,只能笨拙地点点头,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镜,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自习室。身后传来她轻不可闻的笑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心湖,
漾开层层涟漪。那晚之后,有些事情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我惯常自习的角落。不是那种刻意靠近,总是比我晚到一会儿,
然后很自然地在我斜对面的位置坐下。起初,我们互不打扰,各自沉浸在题海里。但渐渐地,
她会拿着习题册走过来。“林深,这道物理题的受力分析我总是搞错,能帮我看看吗?
”她俯下身,长发如瀑,几缕发丝不经意间扫过我的手臂,带来微麻的触感。
她的手指点着题目,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
我尽力集中精神在复杂的公式和符号上,忽略掉鼻尖萦绕的香气和手臂上残留的痒意。
讲解时,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视线只敢落在草稿纸或书本上。她听得很专注,偶尔提出疑问,
声音轻柔,逻辑清晰。我必须承认,撇开外貌不谈,苏晚晴的聪明才智本身就极具吸引力。
这种互动成了我们之间的新常态。图书馆的角落,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
甚至校园里那棵老槐树下的石桌石凳,都成了我们“切磋学问”的场所。
我开始习惯身边有她的存在,习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甚至开始偷偷期待每天那短暂的、带着微妙距离感的交流。当然,流言蜚语也随之而起。
“看,书呆子和女神又在一起了。”“苏晚晴是不是眼神不好?怎么会跟那种人混在一起?
”“说不定是林深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些议论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
我早已习惯被人议论长相,但将我和苏晚晴扯在一起,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心虚。
我警告自己,这只是顶尖学霸之间纯粹的、惺惺相惜的学术交流,
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是天鹅,我是癞蛤蟆,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然而,
苏晚晴似乎完全不受流言影响。她依旧坦然自若地接近我,问问题,
有时甚至会和我讨论一些超出课本范围的知识。她的眼神干净、直接,
没有任何怜悯或施舍的意味,这反而让我更加困惑。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月考刚结束,教学楼里空荡荡的。我因为要整理竞赛笔记,留得晚了些。正准备离开时,
苏晚晴叫住了我,她站在走廊尽头,身后是窗外沉沉的夜色,实验室的门虚掩着,
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林深,能帮我个忙吗?实验室的显微镜好像有点问题,
明天生物小组要用,我想趁现在检查一下。”我没有理由拒绝。
跟着她走进充满消毒水和化学试剂气味的实验室,她反手轻轻关上了门。咔哒一声轻响,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实验室里只开了一盏操作台上的灯,光线昏暗,
勾勒出她姣好的侧影。她并没有走向显微镜,而是转身面对着我,一步步靠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们彼此的呼吸声。“闭上眼睛。”她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依言闭上眼。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能听到她轻微的脚步声,
能感觉到她靠近时带起的微弱气流,能闻到她身上越来越清晰的栀子花香,
混合着实验室里特有的、冷静而严谨的气味。一双微凉的手轻轻触碰到我的脖颈,
指尖划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她解开了我国服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动作很慢,很轻柔,与其说是在解扣子,不如说是一种……试探。“今晚我们不做题。
”她低声说,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温热而潮湿。血液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各种混乱的念头和某些不可言说的期待充斥着我的脑海。她是要……亲吻我吗?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僵硬,又隐隐带着一丝绝望的渴望。然而,预想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
她只是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贴上我敞开的领口处的皮肤。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像是在仔细辨别某种气味。然后,
我听见她用一种混合着困惑、怀念、甚至是一丝颤抖的声音,
轻轻说道:“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和我失踪的哥哥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的暧昧、紧张、悸动,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的一声,
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凉和巨大的荒谬感。我猛地睁开眼睛,
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眸子。那双总是清澈冷静的眼睛里,
此刻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追忆,有痛苦,有深深的迷茫,
唯独没有一丝一毫我想象中的情愫。哥哥?失踪的哥哥?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刚才那些旖旎的幻想显得如此可笑,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脸上。原来,那些若有似无的靠近,那些看似亲密的接触,
都不是因为我是林深,而是因为我身上,有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实验室的灯光昏暗地照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白色墙壁上,扭曲、缠绕,
如同一场荒诞剧的剪影。刚刚解开的领口处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而那句轻飘飘的话,
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我刚刚筑起不久的、脆弱的自尊。
“你……”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说什么?”苏晚晴直起身子,
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我脸上,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可思议的文物。
她眼里的迷惘渐渐被一种锐利的研究意味取代。“我哥哥,苏晚风。”她一字一顿地说,
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重量,“他三年前失踪了,就在高考前一个月。毫无征兆,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顿了顿,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落在我刚刚被她解开的领口处,
或者说,是那片裸露的皮肤。“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是一种很淡的、像是……旧书、阳光,还有一点点薄荷烟草混合的味道。我哥哥以前也有。
一模一样的味道。”旧书?阳光?薄荷烟草?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闻了闻。
除了洗衣粉的廉价清香和一点点汗味,我什么特别的味道都闻不到。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不吸烟,唯一接触的“旧书”就是图书馆里那些被翻烂的参考书。阳光的味道?
更是无稽之谈。“你闻错了吧。”我涩声说,下意识地想扣上扣子,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
“可能是……洗衣粉的味道?或者,自习室的书堆味?”苏晚晴摇了摇头,
眼神异常坚定:“不,我绝对不会闻错。那是晚风身上独有的味道。从小到大,只有他才有。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审视,“林深,
你……真的不认识苏晚风吗?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失散的兄弟?”“没有。”我回答得很快,
也很肯定。我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家庭关系简单得像一张白纸。
“我从来没听说过苏晚风这个人。”实验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提醒着我们时间仍在流逝。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笼罩着我。
原来这段时间所有的特殊对待,都源于一个失踪者的气味。我像个可笑的替代品,
一个被用来缅怀他人的工具。“抱歉。”苏晚晴似乎看出了我的难堪,低声说,
“我知道这很唐突,也很……奇怪。但我没有办法。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爸妈都快崩溃了。
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我都不能放过。”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圈,
我心中的恼怒和尴尬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同情,也有好奇。
那个光芒万丈的苏晚晴,原来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他……是怎么失踪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浓重的夜色。
“那天他跟往常一样去学校上晚自习,然后就再也没回来。监控只拍到他出了校门,
往家的方向走,但下一个路口的监控就没了他的踪影。警察调查了很久,
排查了所有社会关系,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好像……就好像他被夜色吞掉了一样。
”她的描述让我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即将参加高考的优秀学生,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留意各种可能相关的信息。”苏晚晴转过身,
背靠着窗户,光线从她身后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直到……直到那次在自习室,
我的裙子勾住你的书包。”她看着我,眼神再次变得专注:“靠近你的时候,
我闻到了那个味道。很淡,但绝对不会错。所以我才会……才会想办法接近你。林深,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我真的需要弄清楚,为什么你身上会有晚风的味道。
”一切都有了解释。那些“偶遇”,那些“请教”,那些看似暧昧的靠近,
都找到了合理的动机。我的心沉了下去,但同时又奇异地松了一口气。至少,
我不必再为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感到羞愧和挣扎了。“所以,你接近我,
只是为了调查你哥哥的失踪?”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出奇。苏晚晴没有回避我的目光,
坦然地点了点头:“一开始是的。但现在……”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聪明,认真,而且……很善良。”这句夸奖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谢谢。不过,关于你哥哥,
我恐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身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可能只是你的心理作用。
”“也许吧。”她没有争辩,但眼神表明她并未放弃,“但我还是想请求你,林深。
”“什么?”“帮我。”她向前一步,目光恳切,“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你可能是唯一一条和晚风有关的线索。你能不能……试着回忆一下,
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或者……你能不能让我……偶尔靠近你,确认一下那种气味的来源?
”这个要求简直荒谬透顶。让我协助她调查我自己?
让我充当一个失踪者的气味载体供她研究?我想拒绝。我应该立刻转身离开,
回到我简单平静、只有书本和习题的世界里去。苏晚晴和她哥哥的谜团,与我何干?可是,
当我看到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伤和几乎微不可察的祈求时,那句“不”字却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校花学霸,只是一个寻找亲人的、无助的妹妹。而且,
内心深处,一丝隐秘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苏晚风……一个和我有着某种神秘联系哪怕是气味上的的陌生人。他的失踪背后,
到底隐藏着什么?我沉默了很久。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窗外的虫鸣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剩下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好吧。
”我终于听到自己说。声音很轻,却像在寂静的房间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我答应你。
但我不能保证什么。”苏晚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
那里面充满了希望和感激,纯粹得让我心头一颤。“谢谢您。”她郑重地说,
用了一个极其正式的敬语,“真的,非常感谢。”就在这时,
实验室的门把手突然转动了一下!我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分开。
我手忙脚乱地扣上刚才被解开的领扣,脸颊发烫。苏晚晴也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