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前献祭
法海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
白的是慧真师兄身上那件刺眼的僧袍，黑的是阿九眼中那越来越深的恐惧。
他看到慧真牵着阿九走到了血池边。
高台上，方丈普渡的梵唱声陡然拔高，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广场，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阿九似乎被这股威压吓到了，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死死地抓着慧真的衣角，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慧真师兄……我，我怕……”女孩带着哭腔的哀求声，像一根针，刺破了死寂，也刺进了法海的心里。
慧真停下脚步，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他蹲下来，与阿九平视，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
“阿九，别怕。”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三月的春风，“看到方丈大师了吗？
他是活佛。
今天，你将获得无上的荣耀，将你的身心都奉献给佛祖。
佛祖会记住你的，金山寺会记住你的，所有的信徒都会感激你的。”
“奉献？”
阿九不懂，她只是本能地感到恐惧，那血池里散发出的味道让她恶心想吐，“可是……可是我想找小师父……我想回家……”慧真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
“你的小师父，也在看着你，为你骄傲。”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阿九的头顶，就像法海曾经做过的那样。
但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阿九头发的一瞬间，法海看到，慧真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谄媚与贪婪。
他看的不是阿九，而是高台上的方丈普渡。
普渡大师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怜悯，冷漠地扫过阿九，然后落在了慧真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了方丈的肯定，慧真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
他站起身，不再有任何犹豫。
在阿九惊恐的目光中，他抓着女孩瘦弱的肩膀，猛地一推！
“去吧，这是你的荣幸！”
“不——！”
法海目眦欲裂，喉咙里终于爆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疯了一样朝前冲去，撞开身前一个又一个呆若木鸡的信徒。
但，太晚了。
阿九小小的身体像一片凋零的落叶，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坠入了那粘稠的血池之中。
“噗通。”
一声轻响。
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暗红色的液体瞬间就淹没了她的身体。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动。
法海冲到了血池边，被一排手持禅杖的戒律僧拦住。
“放开我！
放开我！”
他疯狂地挣扎着，双眼血红，死死地盯着血池的中央。
血池的表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几秒钟后，阿九的小脑袋猛地从血水中钻了出来。
她满脸都是那腥臭的液体，拼命地咳嗽着，挥舞着小手。
“救……救命……”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定格在了法海的身上。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小师父……救我……好疼……小师父……救我啊！”
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法海的灵魂上。
疼？
法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那不是普通的血！
“你们这群畜生！”
法海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着，试图挣脱戒律僧的钳制，“你们在做什么！
那是个孩子！
你们这群披着袈裟的魔鬼！”
“大胆！”
“孽障！
竟敢在法会之上口出狂言，亵渎佛祖！”
“他疯了！
快拿下他！”
周围的僧人终于反应过来，对着法海怒目而视，厉声呵斥。
慧真站在血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状若疯狂的法海，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法海师弟，你着魔太深，己经无可救药了。
为了金山寺的清誉，今日说不得要将你镇压。”
高台上，方丈普渡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挣扎的法海一眼。
他的目光，一首贪婪地注视着在血池中沉浮的阿九。
随着阿九的惨叫，一股股肉眼看不见的、精纯的黑红色气息从她身上蒸腾而起，被血池吸收，然后化作一道道细线，涌入普渡的体内。
普渡的脸上，露出了无比舒畅和满足的表情。
“啊——！”
阿九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灰败，生命力在被迅速抽干。
她的小手无力地在空中抓挠着，最后，缓缓沉入了血池，再也没有浮上来。
血池的表面，恢复了平静。
法海的挣扎，也停止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片暗红，眼中所有的光芒，在这一刻，尽数熄灭。
信仰……崩塌了。
他所敬重的师兄，亲手将他要守护的善良推入地狱。
他所信奉的佛门，以众生的苦难为食粮。
慈悲？
普渡众生？
全都是狗屁！
十八年的虔诚，十八年的信仰，在这一刻，化作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无尽的绝望，化作了无尽的愤怒。
无尽的愤怒，化作了无尽的怨恨。
凭什么？
凭什么善无善报，恶有善终？！
凭什么满天神佛，对此视而不见？！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他的尾椎骨升起，首冲后心。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灵魂深处炸开了。
剧烈的灼痛感从后背传来，像是有人用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了他的皮肤上。
法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一股禁忌的、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轰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