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位于镇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一间宽敞的门面,门口挂着一块发黑的木质牌匾,上面"文宝斋"三个烫金大字虽然有些褪色,但依旧透着一股老店的气派。
与镇上其他低矮破旧的房屋相比,文宝斋显得格外体面。
然而,这份体面之下,却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铜臭味。
石砚站在文宝斋的门口,犹豫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里,更不喜欢店里的老板——刘老头。
刘老头是个五十多岁的瘦高个,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一双小眼睛总是眯着,像极了一只精明的狐狸。
他为人刻薄吝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压低价格,从像他这样的穷孩子手里榨取最大的价值。
但他别无选择。
整个碎墨镇,只有文宝斋会收购这些从弃文谷里捡来的破烂玩意儿。
石砚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背上的粗布袋子,迈步走了进去。
店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墨香和纸张的气息,与弃文谷的腐臭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柜台后面,刘老头正戴着一副老花镜,悠闲地翻看着一本泛黄的账本,手指上还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俗气的光芒。
听到脚步声,刘老头抬起头,眯着小眼睛打量了石砚一番。
当看到石砚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衣服和赤着的双脚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是你啊,小丧门星。
"刘老头的声音尖细而刻薄,"今天又捡到什么破烂了?
别浪费我的时间。
"石砚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早己习惯了这样的话语。
他走到柜台前,把背上的粗布袋子放在柜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青花瓷碗碎片、几张旧宣纸、一支破旧的毛笔,还有那个不起眼的石笔洗。
刘老头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扫过,小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伸出戴着金戒指的手指,不屑地拨弄了一下那些瓷片,又拿起宣纸随意地看了看。
"就这些破玩意儿?
"刘老头嗤笑一声,把东西扔回柜台上,"青花瓷片是最普通的民窑货,还碎成这样,一文不值。
这几张宣纸倒是还行,但都破了,最多给你一个铜板。
"他又拿起那支破旧的毛笔,看了一眼就扔了回去:"笔杆是普通的木头,笔头都掉光了,没用。
还有这个石笔洗,材质差,工艺也粗糙,白送我都不要。
"石砚的心沉了一下。
他知道刘老头会压价,但没想到会压得这么低。
他今天辛苦一上午,在冰冷的弃文谷里翻找,就只值一个铜板?
一个铜板,连半个窝头都买不到。
"刘老板,"石砚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鼓起勇气说道,"这宣纸质地很好,而且没有发霉,那个石笔洗虽然普通,但也能当个摆设,您能不能再给多一点?
""多一点?
"刘老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小丧门星,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能给你一个铜板,己经是我大发慈悲了!
你要是不卖,就赶紧把这些破烂拿走,别在这里碍眼!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不耐烦,甚至开始挥手驱赶石砚。
石砚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他看着刘老头那张刻薄的脸,看着他手指上那枚刺眼的金戒指,又摸了摸怀里的残砚,想起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和破屋里的寒冷。
他不能放弃这一个铜板。
哪怕只有一个铜板,也能买一个最粗糙的窝头,能让他多活一天。
石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和屈辱,低声说道:"好,一个铜板,我卖。
"刘老头见石砚屈服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铜板,扔在石砚面前的柜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拿着钱,赶紧走。
"刘老头不耐烦地说道。
石砚弯腰,捡起那个冰冷的铜板。
铜板很小,很轻,但握在手里,却感觉无比沉重。
他没有再看刘老头一眼,默默地把柜台上的那些"破烂"重新装进布袋子里,转身走出了文宝斋。
走出店铺,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石砚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不再被人欺负,不再为了一个铜板而忍受屈辱。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砚,冰冷的砚台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委屈,微微散发出一丝温润的气息。
石砚握紧了手中的铜板,朝着镇上的粮店走去。
他要去买一个窝头,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窝头。
而文宝斋里,刘老头看着石砚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他重新拿起石砚留下的那几张旧宣纸,仔细地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小子,倒是有点运气,这几张宣纸可是上好的雪浪笺,虽然破了点,但也能卖个好价钱。
"刘老头喃喃自语道,"不过,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他把宣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又看了一眼那个被他嫌弃的石笔洗,犹豫了一下,也把它收进了柜台下面。
"说不定,哪个傻子会买呢。
"刘老头嘿嘿笑了两声,重新拿起账本,继续盘算着他的发财梦。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那张刻薄的脸上,将他的贪婪和自私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