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天而降的丈夫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博古斋”明净的玻璃窗,
在满是岁月痕迹的旧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木器和淡淡清洁剂混合的特殊气味。苏晚正俯身于工作台,
手持细软的羊毛刷,屏息凝神地清理一幅清代山水画作上的浮尘。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
仿佛对待的不是一张古旧的绢帛,而是易碎的梦境。这份在古董行做修复学徒的工作,
薪水微薄,却是她目前唯一的经济来源,也是她在一片混沌生活中,
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让她感到宁静的东西。然而,这份宁静总是短暂的。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是“市第一医院”的号码。苏晚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焦虑瞬间攫住了她。“喂,王护士长?” “苏小姐,
你母亲的账户又欠费了。这次专家会诊和新的靶向药费用比较高,最晚后天,
如果还不能补缴,治疗就只能暂停……”护士长的声音公事公办,却字字如锤,
敲在苏晚心上。 “我知道,我知道……请您一定不要停药,钱我会尽快想办法,最晚后天,
我一定凑到!”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挂断电话,
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母亲的病像个无底洞,她已经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
信用卡也早已透支。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看着自己这双只会修复古画的手,
第一次感到它们是如此无用。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进来的不是顾客,而是一位身着昂贵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请问,是苏晚小姐吗?
”男人径直走到苏晚面前,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苏晚茫然地点点头。“我是,
您是哪位?”男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材质考究的信函,递到她面前。
“我是恒盛集团法务部的首席律师,我姓陈。受我的当事人委托,
需要与您商讨一些重要事务。这是正式函件,请您过目。”恒盛集团?
那个商业帝国般的庞然大物?苏晚更加困惑,她这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
怎么会和那样的世界产生交集?她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文件。只看了一眼,
瞳孔便骤然收缩。标题是几个醒目的黑体字:婚姻关系确认及相关事宜告知函。
内容更是荒诞得如同天方夜谭:经查证,苏晚女士与陆景珩先生已于一年前登记结婚,
存在合法婚姻关系……陆景珩?
那个名字频繁出现在财经杂志头版、这座城市无人不知的首富?
苏晚的第一反应是遇到了顶级诈骗团伙。她几乎是气笑了,将信函塞回给陈律师:“陈先生,
你们搞错对象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陆景珩,更别提结婚。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现在很忙,没时间配合你们的……行为艺术。”陈律师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苏小姐,您的怀疑很正常。但此事千真万确。
结婚登记证书的复印件在函件附件中。我的当事人,陆景珩先生,希望与您当面确认此事,
并商讨后续安排。车就在外面,请您跟我去一趟律师事务所。”苏晚本想严词拒绝,
但“陆景珩”三个字和“结婚证书”像魔咒一样钉住了她。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是真的,那个富可敌国的男人,或许……能解决她眼下的绝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羞耻又卑劣。可想到医院里的母亲,她咬了咬牙。“好,
我跟你去。”半小时后,苏晚坐在市中心顶级写字楼一间宽敞得可以打羽毛球的会议室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象,室内冷气充足,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眩晕。门被推开,一股无形的低气压随之涌入。苏晚抬头,
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
一双墨黑的眼眸深邃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站在那里,
就自带一种掌控全局的强大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压迫。这就是陆景珩,
活在财经新闻和都市传说里的男人,此刻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陈律师恭敬地退到一旁。
陆景珩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像是审视一件物品,快速而精准。他走到主位坐下,
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一点。“苏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没有任何温度,
“情况陈律师已经告知。长话短说,一年前,因为一些特殊原因,
我需要一桩法律意义上的婚姻。你,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合适的人选?陆先生,我甚至不认识你!结婚需要双方到场,
我怎么可能……”“具体操作你不必深究。”陆景珩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婚姻关系合法有效。过去一年,我们没有交集,是因为没有必要。
但现在,情况有变。”他示意了一下陈律师,
另一份文件被推到苏晚面前——《婚姻关系存续及保密协议》。“这是一份契约。
”陆景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婚姻关系需要再维持一年。在此期间,你需要配合我,
在某些必要的场合,以‘陆太太’的身份出现。作为回报,我会支付你相应的报酬。”报酬?
苏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快速浏览协议条款。
甲方陆景珩保障乙方苏晚在协议期间的一切合理物质需求,
并承诺在协议结束后支付一笔天文数字的“补偿金”。而乙方的义务则是:绝对保密,
公开关系;不得干涉甲方私生活;随时听从甲方的合理安排……这简直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
用她的身份,换他的钱。苏晚感到一种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诞的现实感。她需要钱,
迫切需要。而眼前这个男人,能轻易解决她所有的困境。尊严和母亲的性命,
天平该倾向哪一边,答案残酷而清晰。她抬起头,迎上陆景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戏谑或阴谋,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公事公办。“为什么是我?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陆景珩微微挑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多余。“你背景简单,
麻烦少。最重要的是,你需要钱,不是吗?”他的一句话,精准地戳破了她最后的伪装。
苏晚的脸瞬间变得滚烫。是啊,她需要钱,这就是她坐在这里,
被像商品一样评估的唯一理由。她看着那份协议,又想起医院冰冷的催款单,
想起母亲憔悴的面容。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笔尖落在纸张上的瞬间,
她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也被一同卖掉了。“我签。”2 金丝雀的牢笼签下名字的瞬间,
苏晚觉得手下的纸张滚烫,几乎要灼伤指尖。陆景珩似乎对她的果断略感意外,
但那份情绪稍纵即逝,快得让苏晚以为是错觉。他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陈律师会处理后续事宜。今晚,会有人帮你搬到新的住处。
”他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清冷的背影和满室的压抑。
效率高得惊人。当天晚上,苏晚在那间狭小租屋里收拾她少得可怜的行李时,
陈律师带着两名穿着得体的女助理就到了。她们动作麻利,态度客气却疏离,
几乎没给苏晚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
就将她和她的行李一同塞进了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轿车里。
新“家”位于市中心一个顶级安保的公寓楼顶层。推开门的瞬间,苏晚有些恍惚。
极尽简约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城市的璀璨灯火,
家具昂贵却冰冷,没有一丝烟火气。这里像是一个设计精美的样板间,或者说,
一个高级牢笼。“苏小姐,这是门禁卡和钥匙。陆先生吩咐,
您的生活开销会由专门账户负责,这是副卡。”陈律师递过一张黑色的信用卡,
没有额度显示,却像一块烙铁,烫得苏晚下意识想缩手。“协议期间,请您务必遵守条款,
尤其是保密条款。没有陆先生的允许,请不要主动联系他,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你们的关系。
”陈律师的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苏晚默默接过卡片,点了点头。
她明白自己的角色——一只被圈养起来的、见不得光的金丝雀。第二天回到“博古斋”,
同事林姐凑过来,挤眉弄眼:“晚晚,昨天那个开豪车来接你的帅哥是谁啊?新交的男朋友?
藏得够深的呀!”苏晚心里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林姐你别瞎说,那是我一个远房表哥,
顺路送我回来而已。”“表哥?”林姐将信将疑,眼神在她朴素的衣服上打了个转,
明显不信,但也没再多问。然而,流言就像长了翅膀,很快,
“苏晚被神秘富豪包养”的传闻就在小小的古董行里悄然蔓延。
原本就因她性格安静而有些疏远的同事,看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鄙夷和探究。苏晚无力解释,
也无法解释。她只能更加沉默地埋首于工作台前,
用那些需要极致耐心和专注的古画修复工作来麻痹自己。只有在面对这些沉默的古物时,
她才能暂时忘记自己荒诞的处境和陆景珩那双冰冷的眼睛。期间,她拿着那张黑卡,
颤抖着缴清了母亲的医药费。看着缴费成功的提示,她松了口气,
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屈辱和茫然。这笔交易,她真的能承受得起吗?
3 宴会上的羞辱平静如果这种压抑的生活能称之为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
苏晚接到了陆景珩的第一次“传召”。电话是他的特助打来的,
语气恭敬却不容拒绝:“苏小姐,今晚陆家老爷子七十大寿,陆先生需要您作为女伴出席。
一小时后,司机会到公寓楼下接您去做造型。”命令式的口吻,甚至没有询问她是否有空。
苏晚握着电话,手心沁出冷汗。该来的总会来。她被带到一家私人造型工作室,
像一件待加工的物品,被一群人围着打扮。
当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昂贵礼服、妆容精致、却眼神空洞的陌生女人时,
感到一阵强烈的疏离感。宴会设在陆家的半山别墅,灯火通明,豪车云集。
当苏晚挽着陆景珩的手臂走进那座如同宫殿般的大厅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奇的、审视的、嫉妒的……各种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陆景珩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只是履行着“携带女伴”的程序,并未给她任何提示或安慰。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肌肉紧绷,似乎也并不享受这种场合。“景珩,这位是?
”一个穿着珠光宝气、姿态傲慢的贵妇人走上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苏晚身上扫视。
“苏晚。”陆景珩言简意赅,连多一个字的介绍都吝啬。“苏?”贵妇人挑眉,
在脑中搜索着本城有头有脸的苏姓家族,未果,嘴角勾起一抹了然而轻蔑的笑,
“哦……就是那个‘苏小姐’啊。”她特意加重了“小姐”二字,
引得周围几位女士掩口低笑。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 “哪家的千金?
没见过啊……” “听说是个私生女,她妈好像……” “景珩怎么会带这种身份的人来?
” “长得倒是还行,可惜……”那些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一刀刀割在苏晚的自尊上。
她脸色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陆景珩仿佛没有听见那些议论,
径直带着她去向主位的陆老爷子祝寿。陆老爷子精神矍铄,目光锐利。他看了苏晚一眼,
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倒是旁边一位叔伯辈的人物,为了活跃气氛,
指着墙上挂着一幅看似古旧的山水画笑道:“老爷子最近得了幅宝贝,说是明代大家的真迹,
大家鉴赏鉴赏?”众人纷纷附和称赞。苏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画,职业习惯让她微微蹙眉。
画工精湛,几可乱真,但绢帛的色泽和墨韵的沉淀感……似乎有些不对劲。
陆景珩察觉到了她细微的表情,难得主动低声问了一句:“怎么?”苏晚犹豫了一下,
声音很轻:“仿的,而且……是清末的高仿,笔力刻意模仿,少了明画的洒脱神韵。
”她的声音虽小,但在短暂的安静间隙里,还是被附近几人听了去。
那位叔伯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陆老爷子却眼中精光一闪,饶有兴致地看向苏晚:“哦?
小姑娘懂画?”苏晚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尽量专业而简洁地指出了几处破绽。
陆老爷子听完,抚掌大笑:“哈哈,好眼力!我这老头子差点打了眼!没错,
这确实是幅仿作,拿来考较你们的。没想到,倒是让你这丫头一眼看穿了!”这一刻,
周围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了。轻视依旧存在,但多了几分惊讶和探究。陆景珩看向她的眼神,
也第一次带上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深意。然而,这短暂的闪光并未改变她的根本处境。
宴会结束后,在回去的车上,陆景珩依旧沉默。直到下车前,
他才淡淡开口:“今天表现尚可。记住,守住本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苏晚只觉得身心俱疲。这场奢华的宴会,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公开的凌迟。
4 屋檐下的意外回到那间冰冷的公寓,苏晚卸下华丽的伪装,换上舒适的旧睡衣,
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刻意避免去使用那些过于奢华的家电,
仿佛那样就能守住自己最后的一点阵地。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深夜,
苏晚被一阵细微的“滴答”声吵醒。她起身查看,发现客厅天花板的一角正在渗水,
水珠连绵不绝地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片深色。她试图联系物业,
但深夜时分响应缓慢。水势似乎有变大的趋势。慌乱之下,
她想起陈律师留下的紧急联系方式,其中包含了陆景珩的一个私人号码。犹豫再三,
看着越来越湿的地毯,她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对面传来陆景珩带着浓重睡意和不悦的沙哑声音:“谁?”“是……是我,苏晚。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公寓客厅漏水了,好像挺严重的,我联系了物业,
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窸窣的起床声。“地址发我。我让助理处理。
”语气依旧冷淡,但似乎没有太多责备。不到半小时,陆景珩的特助带着维修人员赶到了。
检查后发现是楼上管道破裂,需要停水维修,公寓暂时无法居住。“苏小姐,
今晚只能请您暂时搬到陆先生另一处住所过渡一下。”特助礼貌地安排道。于是,
在凌晨两点,苏晚抱着简单的随身行李,再次坐上了车,
被带到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顶级江景平层。这里比之前的公寓更大,更空旷,
也更显得陆景珩的财富深不可测。关键是,陆景珩也在。他显然也是刚从被窝里被吵醒,
穿着深色的丝质睡袍,头发有些凌乱,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但眼神依旧清冷。
“客房在左边第二间。”他指了指方向,语气带着疲惫,“将就一晚。
”这是苏晚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如此近距离地和他共处一室。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第二天是周末。苏晚习惯性早起,
轻手轻脚地想去厨房弄点吃的。却发现陆景珩已经坐在开阔的餐厅里,
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平板电脑,正在处理公务。看到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苏晚打开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高级食材和一些她看不懂的进口食品,
几乎没有适合快速做早餐的东西。她犹豫了一下,拿出鸡蛋和吐司,
试探性地问:“我……做点早餐?你需要吗?”陆景珩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淡淡地说:“不用。我习惯喝咖啡。”顿了顿,补充道,
“厨房你可以用,但做完请彻底清理。我有洁癖。”苏晚:“……好。”她简单地煎了蛋,
烤了吐司。吃饭时,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刀叉轻微碰撞的声音和陆景珩敲击平板键盘的声响。
他那种对周遭环境绝对的掌控感和一丝不苟的整洁要求,让苏晚感到无形的压力,
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这种被迫的、突兀的“同居”生活,
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尴尬的氛围中开始了。苏晚小心翼翼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陆景珩,则像一座移动的冰山,规律、冷漠,不容侵犯。两个原本平行的世界,
因为一场意外的漏水,被迫产生了短暂而别扭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