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镇的冬天总带着一股烤红薯的甜香。镇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枝桠像爷爷干枯的手掌，

托着一层厚厚的雪，风一吹，雪沫子就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沾在路过的行人肩头，

凉丝丝的，却不觉得冷——因为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白烟，有的带着烤面包的麦香，

有的裹着炖肉汤的油香，最勾人的还是兔子奶奶家的方向，总有一股焦糖色的甜气飘出来，

那是她在烤今年最后一窖红薯。汪汪蹲在兔子奶奶家的木门前，黄绒毛上沾了点雪，

像撒了把碎糖。他的大耳朵耷拉在脑袋两侧，被雪浸得有点软，风一吹就轻轻晃，

像两片刚抽芽的柳树叶。他本来是来帮兔子奶奶捡柴火的，可闻到红薯香，就挪不动步了，

尾巴在雪地上扫出浅浅的印子，像条小波浪线。“汪汪，别在门口冻着！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兔子奶奶端着个掉了漆的铁盘子走出来，

盘子里躺着三个烤得冒油的红薯，外皮焦黑，裂开的缝里露出橙红色的肉，

甜香一下子裹住了汪汪。奶奶的爪子上戴着厚厚的毛线手套，

那是去年冬天汪汪帮她找毛线球时织的，手套上还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慢点吃，

烫嘴。”兔子奶奶把一块剥了皮的红薯放在汪汪面前的青花瓷盘里。

红薯刚碰到盘子就发出“滋滋”的轻响，汪汪凑过去，先小心翼翼地用鼻子碰了碰，

然后小口咬了一块——甜汁在嘴里散开，暖意在喉咙里往下滑，一直暖到肚子里。

他吃得太急，小嘴巴周围沾了一圈红薯泥，像长了圈小胡子，逗得兔子奶奶笑出了声，

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咱们汪汪就是乖，不像小黑狗，

上次抢了我半块红薯，还把盘子打翻了。”兔子奶奶摸着汪汪的大耳朵，语气里满是疼惜。

汪汪抬头看奶奶，尾巴摇得更欢了。可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他也想像小黑狗那样，

能“汪汪”地大声叫，能帮奶奶赶走偷红薯的麻雀，可他每次想用力叫，

喉咙里只冒出“呜呜”的奶气声，像没断奶的小狗。

上次小黑狗在镇口赶走了一只偷鸡的黄鼠狼，全镇的人都夸他勇敢，

小黑狗得意地把尾巴翘得老高，可汪汪只能躲在后面，连出来鼓掌都不敢。“妈妈，

为什么我不能大声叫呀？”晚上，汪汪窝在妈妈朵朵的怀里，小声问。

朵朵的绒毛是浅棕色的，像晒暖的麦秸，裹着汪汪特别舒服。

朵朵是暖阳镇最有名的勇敢母狗，去年冬天，一只野狼闯进镇里，是朵朵冲上去，

用牙齿咬着野狼的耳朵，把它赶跑的，现在镇口的公告栏上还贴着画着朵朵的海报。

朵朵用舌头舔了舔汪汪的额头，把他往怀里裹了裹：“傻孩子，叫声大不是勇敢。

你看兔子奶奶，她连黄鼠狼都怕，可她每天给大家烤红薯，照顾生病的小动物，

这也是勇敢呀。”“可……可小黑狗能赶走野狼，我什么都做不了。

”汪汪把脑袋埋进妈妈的绒毛里，声音有点闷。他想起昨天下午，

小刺猬球球的坚果袋被风吹到了房顶上，球球急得快哭了，小黑狗跳起来想够，

却差点摔下来，汪汪想帮忙，可他连跳都不敢跳，只能站在下面“呜呜”叫。

最后还是熊爷爷搬来梯子，才把坚果袋拿下来。

朵朵轻轻咬了咬汪汪的耳朵：“你有你的本事呀，你的大耳朵能听到很远的声音，

上次你不是听到山后面有小鹿的哭声，帮它找到了妈妈吗？这就是你的特别之处。

”汪汪眨了眨眼睛，想起那次的事——那天他在镇外的草地上玩，

大耳朵突然听到“嘤嘤”的哭声，他跟着声音走，在一棵松树下找到了一只迷路的小鹿，

小鹿的脚被树枝划伤了，他赶紧跑回镇里叫来了山羊医生，最后小鹿的妈妈找到了它，

还送了汪汪一束干花。“真的吗？我的耳朵很有用？”汪汪抬头问，眼睛里闪着光。

“当然啦。”朵朵笑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勇敢，有的是大声叫，有的是细心听，

有的是慢慢走。”那天晚上，汪汪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老槐树下，面前有一只大野狼，

野狼张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可汪汪一点都不怕。他深吸一口气，

试着用力叫——这次不是“呜呜”声，而是响亮的“汪汪”声！野狼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汪汪又叫了一声，全镇的居民都跑了出来，小黑狗、兔子奶奶、熊爷爷都在为他鼓掌，

他的大耳朵在风里飘着，像两片骄傲的小旗子。可梦很快就醒了。第二天早上，

汪汪刚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赶紧爬起来，跑到门口一看，

只见镇民们都围在老槐树下，脸色都很沉，像天上灰蒙蒙的云。“我的胡萝卜窖空了一半！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一早就少了好几袋！”兔子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的爪子上还沾着泥土，显然刚从地窖里出来。“我的坚果也少了！

”小刺猬球球缩在妈妈的怀里，小鼻子红红的，背上的刺都耷拉下来了，

“我放在院子里的布袋子，里面有我攒了一秋天的坚果，现在只剩一个空袋子了！

”“肯定是森林里的狐狸干的！”小黑狗站在人群中间，声音响亮，“去年冬天，

他就偷过山羊爷爷的白菜，我亲眼看见的！”大家都点点头，脸上满是担忧。

暖阳镇的冬天本来就长，今年的雪下得又早又大，镇外的山路都被积雪封了，

大家储存的粮食本来就够吃到开春，现在一丢，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熊爷爷皱着眉头，

瓮声瓮气地说：“要不，我们派几个人去森林里找粮食吧？森林里有松果、野栗子，

说不定还能找到冻住的小鱼。”“我去！”小黑狗立刻举起爪子，尾巴翘得老高，

“我跑得快，还能赶走狐狸！”“我也去！”山羊医生推了推眼镜，“我能给大家治伤，

要是有人滑倒了，我还能处理。”大家纷纷报名，只有汪汪站在角落里，尾巴垂在雪地上，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也想去帮大家，可一想到森林里黑漆漆的，还有狡猾的狐狸，

他的腿就有点软。他怕自己到时候又不敢叫，又帮不上忙，反而拖累大家。“汪汪，

你要不要一起去呀？”球球跑过来，用小脑袋碰了碰汪汪的腿。球球是汪汪最好的朋友，

他们经常一起在草地上追蝴蝶，一起找野草莓。汪汪的耳朵耷拉得更低了，

小声说：“我……我怕狐狸，我的叫声也不好听，要是遇到危险，我保护不了你。

”球球看着汪汪的眼睛，小声说：“可是你的耳朵很厉害呀，你能听到很远的声音，

说不定能找到狐狸在哪里，还能找到很多坚果呢。”汪汪刚想说话，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

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有点疼。老槐树的树枝“嘎吱”响了一声，一根细枝断了，

掉在雪地上，发出“啪”的轻响。兔子奶奶叹了口气：“雪还会下，要是再找不到粮食，

咱们镇上的小家伙们，像球球、汪汪，还有山羊医生家的小山羊，都要饿肚子了。

”汪汪看着球球红红的小鼻子，又想起兔子奶奶刚才哭红的眼睛，

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妈妈说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勇敢”，

想起梦里自己响亮的叫声，想起小鹿妈妈感谢他时的样子。他虽然叫声小，可他的耳朵能听，

能帮大家找粮食，能提醒大家危险。“我……我也去！”汪汪抬起头，

声音虽然还是有点奶气，但比平时响亮了一些。他的大耳朵因为紧张而轻轻发抖，

可眼睛里却闪着光，像雪地里的星星。大家都惊讶地看着汪汪。黑猫警长走过来，

他是镇上的守护者，平时总是绷着脸，可现在他的尾巴轻轻扫了扫汪汪的背：“小奶汪，

森林里很危险，有结冰的小溪，还有可能遇到野狼，你确定要去吗？”“我确定！

”汪汪用力点头，爪子紧紧地抓着雪地里的草，“我能帮大家听动静，

我的耳朵能听到很远的声音，还能找坚果！”黑猫警长看着汪汪坚定的眼神，

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加入寻粮小队。熊爷爷力气大，负责搬粮食；小黑狗跑得快，

负责探路；山羊医生负责治伤；汪汪负责听动静和找坚果。”就这样，第二天一早，

寻粮小队出发了。天刚蒙蒙亮，雪停了，太阳像个橘红色的小灯笼，挂在东边的山头上，

把雪地上的光反射得亮晶晶的。球球站在镇口，背着一个小布袋子，

里面装着他剩下的几个坚果，要送给汪汪当路上的零食。“汪汪，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呀！

”球球踮起脚尖，把布袋子递给汪汪，“这是我给你的坚果，饿了就吃。”汪汪接过布袋子，

心里暖暖的：“放心吧，我们会带很多粮食回来的，到时候给你烤红薯吃。”这一次，

他的声音虽然还是不如小黑狗响亮，却充满了决心。寻粮小队沿着镇外的小路往森林走。

小路被积雪盖着，只能看到前面动物走过的脚印，有的是兔子的小脚印，

有的是松鼠的尖脚印。熊爷爷走在最前面，他的大爪子踩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后面的人跟着他的脚印走，就不会滑倒。“汪汪，你闻闻，这附近有松果的味道吗？

”小黑狗回头问，他的鼻子很灵，可今天风太大，什么味道都闻不到。汪汪竖起大耳朵，

仔细听着。风里有松针的清香，有雪融化的冰凉气息，还有……还有“簌簌”的声音，

好像是松果从树枝上掉下来，落在雪地里的声音。“在那边！”汪汪指着左边的一片松树林，

“我听到松果掉在雪地上的声音了！”大家跟着汪汪跑过去，果然，一棵大松树下的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