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同事激动得快要跳起来:“50万!”我领到的,是明晃晃的“一无所有”。
我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地收拾完桌面。
锁门回家,直接把手机丢进抽屉。
一夜安睡。
清晨,打开手机,提示音几乎让我耳鸣。
129个未接来电,289条短信。
置顶短信赫然写着:“全公司都在找你!”十二月的风,从写字楼的缝隙里灌进来,刮得人骨头缝都疼。
办公室里却热火朝天,像一口被烧得滚沸的油锅。
赵刚尖锐又高亢的笑声,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五十万!整整五十万!”他把那张薄薄的支票举过头顶,像举着奥运冠军的奖牌,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挤满了炫耀和得意。
周围的同事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嗡地一下围了过去,艳羡、嫉妒、阿谀奉承的声音交织成一张黏腻的网。
“刚哥牛啊!”“这下可以换台新车了吧?”“晚上可得请客啊!”而我的工位,像是被这片喧嚣遗忘的孤岛,空气冷得能结出冰霜。
我手里捏着一张同样格式的支票,收款人姓名是我,李敏。
金额那一栏,却是一个硕大、圆润、充满了嘲讽意味的——零。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无。
一无所有。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我过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数个加班夜晚的心脏。
我主导的核心项目“晨曦”,为公司拿下了未来三年的战略主动权,利润预期是九位数。
而我,作为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得到的年终回馈,是“一无所有”。
同事们投来的目光,混杂着同情、幸灾乐祸,以及更多的好奇和探究。
他们大概在等着看一出好戏,等着看我失控、咆哮,或者痛哭流涕。
可我没有。
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支票对折,再对折,塞进了包里最深的夹层。
然后,我拿起桌上的水杯,站起身,走向茶水间。
我的背挺得笔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清脆、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茶水间的门隔绝了大部分噪音,但依旧有细碎的声音钻进来。
我听到了林薇压低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忿的哭腔。
“太过分了!敏姐的‘晨曦’项目谁不知道贡献最大?赵刚那个只会拍马屁的草包凭什么拿五十万?这公司还有没有天理了!”林薇,公司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朋友,一个刚毕业不久,还相信努力就有回报的小姑娘。
另一个声音劝她:“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这明显是陈总监的意思,李敏八成是得罪他了。”
我端着接满水的杯子走出去,正好对上林薇通红的眼睛。
她看到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抬头,看到我脸上竟然挂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只是在唇边凝成一道冰冷的线。
我的眼神告诉她:别怕,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回到工位,我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
文件归档,资料加密,私人用品一件件放进纸箱。
我的动作沉稳而有序,像是在进行一个庄重的告别仪式。
办公室的温度似乎降了下来,所有人都默契地安静了,只剩下我收拾东西的细微声响。
赵刚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他五十万的喜悦打了折扣,端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凑了过来。
“唉,李敏啊。”
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眼神里那点幸灾乐祸却藏都藏不住。
“今年行情不好,公司效益压力大,总要有人牺牲一下的嘛。
别往心里去,明年再努力。”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的目光很静,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冷。
他被我看得有些发毛,脸上的假笑都僵硬了。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那么看着他,直到他如坐针毡,讪讪地挪开了脚步。
收拾完最后一个文件夹,我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倒映出我那张毫无波E动的脸。
我抱着纸箱,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在我身后,是几十双复杂的眼睛,在窃窃私语,在默默注视。
我没有回头。
走出这扇门,我将走进一场风暴。
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一场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