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凤兰,退休前在街道办干了小三十年。都说街道办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
练就了我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和一副遇事不乱的老心肠。这辈子经历的风浪不少,
自认没什么能再让我轻易塌了腰杆子。可那天下午,在市中心最热闹的步行街上,
我感觉脚下踩着的不是花岗岩地砖,而是我碎成八瓣的心。
我刚从儿子周瑞未来的婚房那儿出来。房子是我掏光老本,
又搭上老伴儿走后的抚恤金才凑齐的首付,写的儿子一个人的名。这事儿我留了个心眼,
没跟准儿媳苏蔓蔓明说,只道是两家一起努力。装修到了尾声,我看着亮堂的客厅,
想象着不久后瑞瑞在这里成家立业,生个胖娃娃叫我奶奶,心里那点积蓄被掏空的空落感,
就被这满满的期待填平了。天气好,我琢磨着去商场给瑞瑞买条新领带,他上班总那几条,
换来换去。就在世贸大厦那个亮闪闪的转角,我看见了让我血液瞬间倒流的一幕。
那个穿着紧身连衣裙,像没骨头似的贴在一个高个子男人怀里,
正踮着脚与人忘情热吻的背影,烧成灰我都认得——苏蔓蔓!
她今天早上还跟瑞瑞说公司要加班,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瑞瑞那傻小子,
还心疼地给她转了五百块钱,让她点些好吃的。那男的,绝不是我家瑞瑞!
瑞瑞是有点书卷气的干净,这男人,一头挑染的黄毛,紧身裤豆豆鞋,
搂着苏蔓蔓腰的手还不老实地往下滑。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他们就像演偶像剧似的,
浑然忘我。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口铜钟被狠狠撞响。心脏先是漏跳半拍,
接着疯狂擂动,撞得我胸口生疼。血往头上涌,眼前都有些发花。我扶住了旁边的广告牌,
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几十年工作的本能压过了最初的眩晕和暴怒。不能慌,
不能乱。我哆嗦着手,从包里摸出老花镜戴上,然后掏出手机,解锁,调出相机。对焦,
放大。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清晰度足够认出那张陶醉的脸。接着,
我悄悄按下了录音键。我一步步走过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我听来像战鼓。
我在他们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那男人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味,混着苏蔓蔓甜腻的香水,
令人作呕。“蔓蔓。”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连我自己都惊讶。苏蔓蔓像被针扎了一样,
猛地从男人怀里弹开。看到是我,她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
“阿……阿姨?您、您怎么在这儿?”那黄毛男人愣了一下,吊儿郎当地打量我:“老太婆,
谁啊你?”我没理他,眼睛只盯着苏蔓蔓:“我怎么在这儿?我不在这儿,
怎么能看到我准儿媳加班加到大街上,跟别人……这么投入?
”苏蔓蔓慌乱地整理头发和裙子,眼神躲闪:“阿姨,您误会了!这、这是我表哥!
我们好久不见,太、太激动了……”“表哥?”我冷笑一声,晃了晃手机,
“你哪个表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你妈核实一下?或者,
直接问问瑞瑞,他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体贴的表哥?”听到周瑞的名字,
苏蔓蔓脸上闪过一抹羞恼。那黄毛似乎意识到不对劲,想溜,
被我一个眼神钉在原地——老娘当年调解夫妻打架,拿着菜刀的浑不吝都镇得住,
何况你这种小混混。“阿姨,您这是干什么呀!”苏蔓蔓见搪塞不过,语气反而硬了起来,
带着哭腔,“就算……就算您看到了,也不能这么不尊重人吧?拍照录音?
您这是侵犯我隐私!我和周瑞还没结婚呢,您管得着吗?”我看着她那张瞬间变得尖刻的脸,
想起她在瑞瑞面前乖巧甜美的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深吸一口气,
尽量不让声音发抖:“我管不着?苏蔓蔓,我儿子把你当心尖尖,
我把我养老的钱拿出来给你们买婚房!你说我管不着?好,很好。”我收起手机,
不再看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转向那个黄毛,一字一顿:“小伙子,穿好你的裤子,
看好你的女人。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我转身就走,脊梁挺得笔直。
身后传来苏蔓蔓气急败坏的叫声和那男人的嘟囔,我都当是耳旁风。我不能倒下,
更不能在这里失态。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现在,首要的是回家,
去见那个被我保护得太好、几乎忘了世间险恶的傻儿子。推开家门的时候,
周瑞正系着围裙在厨房炒菜,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看见我,他咧嘴一笑:“妈,
回来啦?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蔓蔓今晚加班,就咱俩吃。
”他脸上那种毫无阴霾的快乐,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心里。我脱鞋的手都在抖。
“瑞瑞,你过来,坐下。妈有件事要问你。”我尽量让声音平稳。周瑞解下围裙,
擦着手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笑:“啥事啊妈,这么严肃?”我把手机打开,调出照片,
递到他面前。时间仿佛凝固了。周瑞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碎裂,
最后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他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要把它看穿。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猛地抬头看我,声音干涩:“妈……这……这是P的吧?
谁跟你开玩笑?蔓蔓她……她怎么可能……”“我亲眼所见。”我打断他,点开录音,
虽然嘈杂,但苏蔓蔓的声音和那男人的调笑声清晰可辨。周瑞像被抽掉了骨头,
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开始剧烈抖动。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我坐到他身边,想拍拍他的背,手抬起,又落下。此刻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
“为什么……妈……为什么……”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对她不好吗?
我什么都听她的,工资卡都交给她管,她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她为什么要这样?
”我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心像被钝刀割着。“儿子,问题不是你对不够好。是有些人,
心就是歪的,捂不热。”“不……不会的……”周瑞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
“妈,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蔓蔓可能就是一时糊涂,或者那个男的是她客户,她迫不得已?
对,一定是应酬!妈,你别生气,等她回来我问清楚,她肯定会解释的!你不能去找她闹,
求你了妈,我不能没有她……”我看着儿子眼中卑微的乞求,
那是一种即使被践踏也要挽回的绝望。一股凉意从脚底窜遍全身。我的儿子,
我倾尽所有养大的儿子,在真相面前,选择的是自欺欺人,是向我这个母亲乞求,
不要去伤害那个把他尊严踩在脚下的女人。心痛,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交织在一起。我知道,指望他立起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了。这个家,这场仗,
只能靠我这个老太婆,来打了。我轻轻抽回手,看着周瑞的眼睛,语气平静,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瑞瑞,你可以选择不信,也可以选择原谅。那是你的事。
”“但房子,是我的命。谁想踩着我的老骨头占便宜,得先问问我这双老手,答不答应。
”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周瑞把自己关进卧室,一整晚都没出来。
我听着里面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攥我的心脏。愤怒过后,
是更深沉的痛楚和冰冷。我知道,眼泪解决不了问题,
苏蔓蔓不会因为周瑞的眼泪就回头是岸,那套房子更不会自己长腿跑回来。我不能垮。
我是林凤兰,
是经历过下岗潮、送走过老伴、在鸡飞狗跳的街道办处理过无数扯皮官司的林凤兰。
悲伤和愤怒是奢侈品,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是比石头还硬的心肠,是比狐狸还狡猾的头脑。
第二天一早,周瑞顶着两个肿得像桃子的眼睛出来,避开我的目光,哑着嗓子说:“妈,
我……我去上班了。”“等等。”我叫住他,把热好的牛奶和包子推过去,“饭得吃,
班得上。天塌不下来。”他低着头,胡乱塞了几口,逃也似的出了门。我知道,
他不仅是去上班,更是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家,或许,还存着一丝幻想,想去联系苏蔓蔓,
听她那个所谓的“解释”。我由他去。有些跟头,非得自己摔疼了才知道回头。但现在,
我不能等。我坐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我开始像过去几十年处理棘手纠纷一样,把这件事掰开揉碎地分析。
核心矛盾: 苏蔓蔓出轨,人品低劣,对周瑞无情。我方弱点: 儿子深陷情网,懦弱,
立场不坚定。
对方弱点: 苏蔓蔓虚荣、自私;那个奸夫我得先搞清楚他是谁看样子非善类。
最大风险: 婚房!那是我毕生心血,写的是周瑞的名字。如果周瑞被苏蔓蔓哄骗,
脑子一热在房本上加名字,或者婚后这房子被认定为共同财产,那我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即使不加名,以周瑞现在这状态,苏蔓蔓继续跟他在一起,软磨硬泡,把他工资卡攥紧,
变相吸我们周家的血,这日子也没法过。必须快刀斩乱麻,而且要斩在七寸上。第一步,
情报收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拿出当年做群众工作的本事,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老同事,现在在民政局工作的刘大姐,
旁敲侧击问了问婚前财产、赠与撤销的一些规定。第二个电话打给小区里消息最灵通的王婶,
她闺女好像跟苏蔓蔓在一个写字楼上班。我没明说,只叹气说孩子们闹别扭,
担心蔓蔓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大,或者交了不好的朋友。王婶立刻心领神会,
压低声说:“凤兰姐,你不问我还真不好说。
我闺女前几天还看见蔓蔓跟一个染黄头发、流里流气的小年轻在楼下咖啡厅拉拉扯扯,
那男的看着就不像正经人……好像叫……叫什么强?”赵强。 我记下了这个名字。接着,
我翻出苏蔓蔓的微信朋友圈她之前为显亲热加了我,设为特别关注。她又更新了,
在抱怨工作累,配了张自拍,背景隐约是某个酒吧的卡座。我放大图片,
在角落的反光玻璃里,看到了那个黄毛的模糊身影。我还记下了她常点赞的几个闺蜜账号。
通过一些老关系,我费了点周折,查到了赵强的底细:无固定职业,高中辍学,
有过小偷小摸的案底,最近似乎欠了些小额贷款。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苏蔓蔓看上他什么?无非是那张还算能看的脸和花言巧语带来的刺激,真是瞎了眼!
更让我心寒的是,通过某个渠道,
我拿到了苏蔓蔓和她一个“铁瓷”闺蜜的聊天记录截图这手段不太光彩,
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里面苏蔓蔓洋洋得意地炫耀:“周瑞那个傻子,我说啥是啥,
房子都快装好了,到时候就是我的了。赵强才是真男人,跟他在一起才叫谈恋爱,刺激!
先吊着周瑞这个备胎呗,饭票总不能丢。”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眼里。瑞瑞在她心里,
就是个“傻子”、“备胎”、“饭票”!我强忍着砸东西的冲动,把这些证据一一备份,
归档。这都是将来的子弹。第二步,稳住阵脚,麻痹敌人。周瑞下班回来,果然失魂落魄,
他说他联系了苏蔓蔓,苏蔓蔓先是死不承认,后来被逼问急了,就哭诉说我侮辱她,
不信任她,赵强只是“普通朋友”,是我老古董,思想龌龊。周瑞竟然又有些将信将疑了!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缓和了语气:“瑞瑞,妈昨天是太激动了。也许……真是我看花了眼,
或者有什么误会。” 我给他盛了碗汤,继续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妈老了,
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你们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强。”周瑞惊讶地看着我,
似乎没想到我会“服软”。他眼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妈,你真的……不反对了?
”“我反对有用吗?”我苦笑一下,“房子快装好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蔓蔓要是喜欢,
装修的尾款,妈这里还有点钱,给她买个她看中的那个智能马桶。
”周瑞感动得眼圈又红了:“妈……谢谢你。我……我再跟蔓蔓好好说说。”我知道,
我这话会通过周瑞传到苏蔓蔓耳朵里。她会以为我妥协了,怕了,想用钱来挽留她。
她会更加得意,更加放松警惕。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同时,我开始悄悄咨询律师,
把房产证明、转账记录整理好。律师明确告诉我,这房子属于周瑞婚前个人财产,
首付是我对他的个人赠与,与苏蔓蔓无关。只要不加名,她一分钱都分不到。另外,
恋爱期间的大额赠与,如彩礼、贵重物品,如果能证明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与,
结婚目的未达成,理论上可以要求返还。这让我心里更有底了。第三步,埋下暗桩,
制造裂痕。我找了个不记名的电话号码,
把之前查到的赵强和其他女人勾肩搭背的照片我让熟人帮忙搞到的,
匿名发到了苏蔓蔓的邮箱。附言很简单:“你眼中的真男人,背后什么样?
”我不能让她和赵铁板一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稍加浇灌,就能自己长出荆棘。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汹涌。我知道,
苏蔓蔓和赵强还在逍遥,我儿子还在痛苦和幻想中挣扎。但我不急了。猎人已经布好了陷阱,
剩下的,就是等待最佳的时机,然后,一击必杀。我的耐心,有的是。几十年都熬过来了,
不差这几天。这场仗,我要赢得漂漂亮亮,不仅要夺回房子,更要替我那个立不起来的儿子,
把他丢掉的尊严,一点一点,捡回来。日子像绷紧的弦,表面平静,
内里却蓄着随时可能断裂的力道。周瑞在我面前强打精神,
但眼底的灰败和时不时盯着手机发呆的样子,骗不了人。苏蔓蔓那边,听说安静了几天,
大概是收到了我那份关于赵强的“匿名礼物”,内部起了风波。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得把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选个黄道吉日,把这脓包彻底捅破。时机很快就来了。
婚房装修彻底完工,监理通知最后验收。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
我先是给周瑞打了个电话,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波澜:“瑞瑞,新房那边通知验收了,
你叫上蔓蔓,下午三点一起过去看看吧,最后确认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周瑞在电话那头有些犹豫:“妈……蔓蔓她……最近可能有点忙……”“忙?
”我轻轻打断,“再忙,这也是你们俩未来的家。再说,装修尾款还没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