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夜,我才发现我的夫君和我的命,都只是我那“天命之女”皇妹爱情故事里的垫脚石。
交杯酒尚在桌上,未曾饮下。烛火跳动的光映在酒杯的鎏金龙凤纹上,流光溢彩,
却照不进半点暖意到我心里。我的夫君,大将军之子陆远洲,此刻就坐在我对面。
大红的喜服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可他的眼神,却像一片结了冰的湖,透过我,
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我知道他在想谁。宁安,我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妹。
那个被誉为“天命眷女”的人。而我,昭华公主,不过是她璀璨人生剧本里,
一个活该被牺牲,碍眼的纸片人。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冒出来,就带着一股蚀骨的寒意,
让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是妆台上的那面“渡尘镜”,
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黄铜镜柄在我手心硌得生疼,镜面光滑如水,
却比深冬的寒潭还要冷。我怔怔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明艳不可方物,
可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偶人。就在这时,镜面毫无征兆地血光一闪。
不是幻觉。那猩红的光芒,像一滴浓得化不开的血,在镜心晕开,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倒影。
紧接着,一幕幕画面疯了似的冲进我的脑海。北境的风沙,卷着血腥气,吹得人睁不开眼。
陆远洲,我名义上的夫君,浑身插满了箭矢,像个破败的稻草人,
却依旧死死地护着他身后那个穿着男装,惊慌失措的身影——宁安。他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对我这个妻子,而是对她:“快走……别管我……”画面一转,是阴冷潮湿的天牢。
我被褫夺了公主封号,一身囚服,枯瘦的手腕上是磨出血痕的镣铐。
内侍官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尖细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废公主昭华,
失德枉上,赐……鸩酒一杯。”我的挣扎,我的不甘,都消融在那杯冰冷的毒酒里。最后,
所有画面都破碎了,镜面上只浮现出一行冰冷,带着无上嘲讽的批注: 天命眷女,
情路之障,皆为灰烟。我是障碍。原来,我和陆远洲的死,
只是为了给她和她真正的心上人腾出位置,成就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佳话。
呵…… 原来如此。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万丈深渊。
血液在一瞬间凉透了,从指尖到发梢,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刺骨的寒冷。
过去二十年所信奉的一切,家国,责任,亲情,在这一刻,碎得比地上的瓷片还要彻底。
“咚,咚,咚。”敲门声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殿下,您和驸马还未安歇吧?
奴为您备了醒酒汤。”是萧逸的声音。我最信任的琴师,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心腹。
我慢慢地抬起头,眼中的血色还未褪尽。渡尘镜已经恢复了原样,
清晰地映出门口那个毕恭毕敬的身影。“进来。”我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萧逸推门而入,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
他没敢看陆远洲,径直走到我面前,将汤碗放下,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眸子,
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殿下,”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在说,
“您别怪宁安公主,她……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和亲之事太过仓促,宁安公主天性纯良,
才会行此险招。她只是想求得自己的幸福,还望殿下念在姐妹之情,日后在陛下和将军面前,
能为她美言几句……”“姐妹之情?”我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尾音微微上挑,
像一根冰冷的丝线,勒住了萧逸的脖颈。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我端起桌上那杯未动的合卺酒,猩红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漾,映出我此刻冷漠至极的脸。
“在本宫的新婚之夜,”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我的夫君,我的琴师,
你们一个个心心念念的,都是她宁安。”“萧逸,你告诉我,”我倏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将冰凉的酒杯抵上他的嘴唇,声音里带着淬了毒的笑意,“这杯酒,是该敬她,还是该敬我?
”萧逸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的恐惧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长公主,
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打着“亲情”旗号来盘剥利用的温和之人了。“啪——!
”我猛地松手。酒杯坠地,摔得粉身碎骨。猩红的酒液溅湿了他名贵的衣摆,
像一滩刺目的血。碎片四溅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婚房里,格外清脆,也格外决绝。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煞白的脸,声音冷得像殿外寒夜的风。“看来在这府中,谁是主子,
谁是奴才,你们早已忘了。”“那么从今夜起,本宫会亲自教你们,这个规矩。
”第二章:雷霆之威,怀柔之术天还没亮透,我公主府的所有幕僚,管事,
都跪在了正厅冰冷的地面上。昨夜那身繁复的大红喜服还穿在我身上,
裙摆上的金线凤凰在微弱的晨光里,闪着一种冷冽的光。我没有坐,就那么站在他们面前,
一夜未眠,眼底却无半分倦色,只有一片沉静,深不见底的寒潭。陆远洲不在,
他昨夜就去了书房,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门,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正合我意。
正厅里死一般地寂静,只能听见众人压抑,带着不安的呼吸声。他们中的许多人,
昨夜还沉浸在公主大婚的喜悦与富贵梦里,此刻却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跪在地上,
连头都不敢抬。我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在最前排的几个人。我的琴师,萧逸。我的医官,
白术。我的侍卫统领,程风…… 一共七个人。在渡尘镜里,
他们都是宁安忠心耿耿的爱慕者,是我那“天命眷女”皇妹裙下最锋利的七把刀。在那一世,
正是他们,里应外合,将我所有的退路一一斩断。而这一世,我要亲手,将这些刀,
一柄一柄地,折断。或者,调转刀锋。“白术。”我开口,声音不大,
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一片无形的涟 漪。人群中,
一个穿着青色儒衫的清秀男子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来。他就是白术,医术高明,
靠着我的提拔,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郎中,成了京中人人艳羡的公主府医官。
他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眼神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惊疑:“殿下,您……您这么早召见臣等,
所为何事?”我看着他,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就像在看一个死物。“你入府三年,
本宫待你不薄吧?”“殿下隆恩,臣……臣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白术立刻磕头,
话说得慷慨激昂。“是吗?”我轻轻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我从袖中拿出几张信纸,随手扔在了他面前。纸张轻飘飘地落下,在他眼前散开。
白术的目光触及信纸上那熟悉的字迹,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你与宁安私传消息,将我府中的人事部署,我的起居习惯,事无巨细地报给她,
我只当是你感念旧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字字如刀。“但你不该,
偷盗我亲自向父皇求来,为老将军续命的禁药续断膏,只为了给她那只受伤的波斯猫治腿。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白术惨白的脸上。
他彻底慌了,膝行几步,爬到我脚边,涕泪横流地哭喊:“殿下饶命!是宁安公主!
是宁安公主逼我的啊!她说她只是借用一下,很快就会还回来!殿下,您看在姐妹的情分上,
就饶了奴这一次吧!”又是“姐妹之情”。他以为,搬出宁安,就是搬出了一道免死金牌。
何其可笑。我冷漠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你的忠诚给错了主子,
就要付出代价。”话音刚落,我甚至没有提高音量,
只是淡淡地对身侧的侍卫吩咐道:“拖出去。废了他的右手,逐出府邸。”“不——!
”白术发出凄厉的尖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竟会如此绝情。
两名高大的侍卫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往外拖。“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
宁安公主不会放过你的!她才是天命——啊!”他剩下的话,
被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和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彻底打断。惨叫声戛然而止,
只剩下粗重的拖拽声和压抑的呜咽,很快,一切又归于沉寂。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顺着门外的冷风飘了进来。正厅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跪着的所有人,
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尤其是那剩下的六个人,脸色比白术刚才还要难看。我缓缓地,
将目光移向他们,语气却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我知道,
你们中许多人,都与宁安公主私交甚笃。”我的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停顿,
清晰地看到他们在我目光下瞬间绷紧的肌肉和渗出冷汗的额头。“过去种种,”我话锋一转,
声音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宽宥与力量,“我,既往不咎。”众人猛地抬头,
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我看着他们,给了他们一个选择,也是一个承诺。“从今日起,
真心为我效力者,我许你们平步青云,光宗耀祖。你们想要的权势,富贵,我都能给。
”“但……”我的声音倏然转冷,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若再有心怀二意者,
白术,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路怎么选,你们自己,好自为之。”第三章:假凤虚凰,
请君入瓮我那天命眷女的皇妹,宁安,死了。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用早膳。
前一夜被我敲打过的幕僚们今日格外恭顺,府里的空气都仿佛清新了几分。然而,
当宫里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带着哭腔喊出“宁安公主……薨了”这几个字时,
我手里的白玉汤匙“当啷”一声,掉进了粥碗里。滚烫的米粥溅在手背上,
带来一片火辣辣的疼。我却笑了。在众人看不到,垂下的眼睫下,我的唇角,
勾起了一个冰冷而满足的弧度。宁安,我的好妹妹,你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早在两天前,
渡尘镜就给我看过这场好戏了。镜中,宁安娇俏的脸上满是决绝,
她对面前一个俊秀的太医说:“顾淮安,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有我死了,
父皇才会放弃和亲,我们才能远走高飞。”那个叫顾淮安的太医,是东宫太子的人,
也是宁安的另一个爱慕者。他满眼心疼地递上一瓶药:“公主放心,
这龟息散只会让您假死十二个时辰,绝无性命之忧。”多动人的一幕啊,为了爱情,
不惜以身犯险。只可惜,我不是看戏的人。我是那个要亲手,把戏台子给他们拆了的人。
区区一个药童,几句点拨,一袋金子,就足以让他把那瓶所谓的“龟息散”,
换成我为宁安精心准备的大礼——“浮梦散”。此药,同样无性命之忧。只是,
它不会让人在十二个时辰后醒来。它会让人陷入一场醒不过来,长久的昏睡。一个活着,
却永远无法开口说话的“死人”,才是我送给我的好皇兄,当朝太子,最完美的礼物。
“备车!立刻进宫!”我“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甚至“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碗碟,
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我急切的命令,将一个姐姐听闻妹妹死讯后的悲痛与慌乱,
演绎得淋漓尽致。我没换朝服,甚至连头发都只是草草挽了一下,
就这么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疯了似的冲上了马车。一路疾驰,我的心,却静如止水。
我亲爱的父皇,那个永远将宁安捧在手心,视她为毕生骄傲的男人,此刻,
应该已经心碎了吧?可光是心碎,还远远不够啊。我要的,是他的猜忌,他的怀疑,
和他那能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帝王之怒。御书房的门大开着。我冲进去的时候,
正看到我那威严了一辈子的父皇,像一头苍老的雄狮,跌坐在龙椅上,眼眶通红。地上,
是他最爱的砚台,已经碎成了几瓣。“父皇!”我这一声悲呼,情真意切,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瞬间就滚落下来。我扑倒在地,膝行至他跟前,
死死抓住他的龙袍下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儿臣的错!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啊!
”“若非我……若非我顾全大局,催促宁安准备和亲,她……她心气那般高傲,
又怎会……怎会想不开,走上这条绝路!”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里呕出来的血,
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父皇本就悲痛欲绝,听我这么一说,更是老泪纵横。
他颤抖着手来扶我:“不……不怪你,昭华,
是父皇的错……是父皇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他将我扶起,父女二人,一时之间,
唯有相对垂泪。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于是,我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小小的册子,
那是我昨夜亲自“炮制”的证据。我像是悲伤过度,有些脱力地将它递了过去,
声音里带着浓浓,挥之不去的困惑与茫然。
“父皇……儿臣……儿臣不懂……”“这是内务府的记录,
我昨夜才看到……儿臣只是不明白,为何近一月,顾淮安顾太医,会如此频繁地出入东宫,
又……又从皇兄的私库里,领走了那么多……那么多名贵的药材……”我的话,
说得断断续续,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儿在陈述一件想不通的怪事。“父皇,您知道的,
顾太医一向只听皇兄的调遣,可……可今日为宁安诊治,
最后……最后在她宫里发现她自尽的人,
也是他……”“儿臣只是……只是觉得心里好乱……”我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话头,剩下的,
留给我那多疑的父皇自己去想。一根最毒的刺,我已经亲手,扎进了他的心里。果然,
父皇脸上的悲恸,一寸寸地凝固了。他拿过那本册子的手,青筋暴起。
他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悲伤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前的阴沉,
和一种被最信任的儿子背叛,滔天的震怒。他没再说话,但整个御书房的空气,
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结成了冰。我知道,东宫的滔天巨浪,马上就要来了。而我,
只需要跪在这里,继续扮演好一个痛失爱妹,无助的长姐,就够了。第四章:血脉之疑,
骨肉之隙椒房殿里,我那位一向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的皇后,正跪在地上。凤冠被摔在一旁,
珠翠滚落满地,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得不成样子,几缕湿透了的青丝黏在她惨白的脸上。
她身上那件绣着金凤的华贵宫装,此刻皱得像一团咸菜干。
她像一条被生生抽走了脊梁骨的狗。而我的父皇,那个天下的主人,正站在她面前,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妻子,
而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站在殿门外,隐在巨大的廊柱阴影里,像一个幽灵,
静静地欣赏着我亲手导演的这出好戏。一切,都源于三天前,渡尘镜再次为我揭开的一个,
足以打败整个王朝的惊天秘密。镜中,年轻时的皇后,正与一名俊朗的宫廷侍卫相拥。
她满面泪痕,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塞到侍卫怀里,哭着说:“你快走!带着我们的孩子走!
就当他已经死了!”可那侍卫却将孩子放回了襁褓,
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最普通的桃木雕刻的小小虎符,塞进了襁褓,决绝地说:“娘娘,
他是您的儿子,也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儿子。您若不弃,我愿以命相保。”画面流转,
那名侍卫最终死于一场“意外”。而那个本该被带出宫的婴孩,留了下来,
成了父皇的嫡长子,大梁的太子。多么可笑。父皇心心念念要传下万世基业的继承人,
身体里流着的,根本不是他爱新觉罗家的血。于是,我只是“不经意”地,
在我那因宁安之事而迁怒于皇后一族的父皇面前,提了一句:“父皇,
您或许可以去看看母后当年入宫时带的那些旧物,睹物思情,
或许……或许能念及一些旧日恩情。”人在极度愤怒和猜疑的时候,是听不进劝的。
他只会觉得,连我都在为皇后求情,那其中必然有更大的猫腻。他去了。然后,
他就在皇后珍藏了二十年,早已废弃的旧首饰盒夹层里,找到了那枚,绝不应该属于皇家,
粗糙的桃木虎符。“说啊!”父皇的咆哮声,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华丽的椒房殿里回响。
“你告诉朕,这是什么!!”那枚小小的虎符被他狠狠地砸在皇后面前,
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这就是你的好儿子!朕将这万里江山都想好了要交到他的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