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点子砸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我攥紧包袱皮往官道旁的界碑躲,
墨汁正顺着砚台边沿往下淌。"晦气!"刚掏出汗巾要擦,头顶突然炸开道白光。
那光比打谷场晒的盐还刺眼,我下意识举起酸枝木砚台挡脸。等再睁开眼,
砚台里半干的墨汁居然凝成了冰碴子。柏油马路蒸腾着热气。铁皮怪物们此起彼伏地尖啸,
有个穿露脐装的姑娘举着发光的板砖从我面前跑过,脚上的木屐居然没系带子。"姑娘留步!
"我追出去两步就绊倒在马路牙子上。粗布直接撕开道口子,膝盖***辣地疼。
卖包子的摊子飘来荤油香,我摸出最后三枚铜钱:"敢问这位掌柜......""哟,
汉服圈现在道具都这么考究?"满脸横肉的老板捏着铜钱对光看,"这包浆可以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个戴大盖帽的壮汉分开人群,他腰间的铁链子哗啦直响。
"身份证出示下。"他手指点着我包袱里露出的《四书章句集注》,"这仿刻本哪买的?
"我后背沁出冷汗。路引在暴雨里早糊成了纸浆,
更可怕的是远处广告牌——那上面烫金大字分明写着"壬寅年",
可今早出门前明明还是辛丑年腊月......"检测到古汉语语音模式。
"突然有女声从袖袋里传出。我这才发现之前当镇纸的青铜龟钮在发光,
机械音继续往外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大盖帽的脸色变了。
他按住右肩的黑匣子说了几句,远处立刻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我抄起包袱就跑,
青铜龟钮在狂奔中持续播报:"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
贵以专——"拐进巷子时撞翻了麻辣烫摊子。红油汤泼在青石板上,
我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方巾早不知掉在哪了,发髻散开半边,活像个夜奔的逃犯。
"新来的?"墙根阴影里传来沙哑的声音。缺了门牙的老头嘬着烟***,
他脚边蜷着几个裹麻袋的流浪汉。"光绪年的?宣统年的?"我僵在原地。
老头吐着烟圈笑了:"甭怕,老刀我见过七个你们这样的。"他踢开脚边的易拉罐,
露出半本被雨水泡烂的历史教科书,"会写毛笔字是吧?今晚帮我们预测下彩票号码?
"青铜龟钮突然发出尖锐的滴滴声。巷子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大盖帽们手里的强光手电晃得人睁不开眼。老刀往我手里塞了张皱巴巴的纸片:"明晚十点,
地铁东风渠站C口。"我转身翻上矮墙。墙那边是所大学的操场,穿运动服的女生正在夜跑。
她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胸前校卡在月光下闪过"社会学系周慕云"几个字。2我翻过矮墙时,
运动鞋底蹭掉一块墙皮。那女生突然停住脚步,蓝牙耳机闪着蓝光。“同学?”她弯腰喘气,
马尾辫扫过肩膀,“需要帮忙吗?”我下意识捂住撕破的衣摆。
她校卡上的周慕云三个字被路灯照得发亮,短裤下两条腿白得晃眼。非礼勿视,
我赶紧别过头,却看见追兵的手电筒正在墙头扫射。“有人在追你?”她突然凑近,
薄荷味的气息喷在我耳根。没等我回答,她拽起我就跑,“图书馆现在锁门了,跟我来!
”她手腕上缠着根红绳,坠着个金属小方块。跑动时那东西不断撞到我胳膊,硬得像暗器。
拐过两栋红砖楼,她刷卡推开一扇玻璃门,冷气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古籍修复室。
”她反锁上门,从饮水机接了杯水递给我,“这儿监控坏了三个月。
”纸杯在我手里抖得厉害。她突然掏出那块发光的板砖,
摄像头正对我的脸:“你刚才翻墙用的身法,是传统武术吗?”“姑娘自重!”我慌忙后退,
撞翻了身后的工具箱。鎏金錾刀和鬃毛刷撒了一地,她却不急着捡,
反而把板砖转过来给我看——那上面竟是我翻墙时的动态影像!窗外传来警笛声。
周慕云突然拉开储物柜:“进去。”柜子里堆满线装书,霉味呛得我咳嗽。透过百叶窗缝隙,
我看见她泰然自若地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捧着本《东京梦华录》。“这层归我管。
”她指尖敲着书页,“说说吧,光绪二十六年出生的?”我喉头发紧。
她忽然用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了个“火”字,推到我面前:“试试?”鬼使神差地,
我摸出包袱里的狼毫笔。笔尖刚碰到纸面,火苗“腾”地窜起来,烧焦了她一缕刘海。
“果然!”她眼睛亮得吓人,飞快在板砖上划动手指,
“能量转化效率比预计高40%……”门外响起脚步声。她突然扯开我衣领,
手机闪光灯连闪三下:“锁骨下这个胎记,是地图对不对?”我挣开她时,
袖袋里的青铜龟钮突然出声:“苟不教,性乃迁。”周慕云的表情凝固了。
她慢慢举起双手后退,撞倒了身后的宣纸架。雪白的宣纸铺天盖地落下,
我看见她藏在背后的板砖上,备忘录标题赫然写着《穿越者标本采集日志》。
“你听我解释……”她声音发颤,右手悄悄摸向报警按钮。窗外传来“咔哒”轻响。
老刀那张缺牙的脸贴在玻璃上,他手里举着半瓶二锅头,正往门锁里灌液体。“小秀才!
”他咧嘴一笑,黄牙上沾着菜叶,“说好的彩票号码呢?”周慕云突然抓起裁纸刀。
老刀见状猛推窗框,生锈的铰链发出惨叫。冷风灌进来的刹那,
古籍区的烟雾报警器突然爆响,天花板开始喷水。我趁机扑向工作台,
毛笔在湿漉漉的报纸上划出长长一道。水珠顺着墨迹滚落,竟凝成个歪歪扭扭的“遁”字。
地面突然塌陷。下坠时听见周慕云在喊什么,但水雾太浓看不清。后背着地的瞬间,
手机从她口袋里滑出来,机械女声在下水道里格外清晰:“教之道,
贵以专——”黑暗中有老鼠吱吱叫。老刀点燃打火机,
火光映出墙上斑驳的“东风渠站”字样。他踢开脚边的易拉罐,
罐身日期赫然是2023年6月15日。“早说了该走地下。”他拽起我往前走,
隧道尽头传来地铁呼啸的风声,“那女娃眼神不对,搞学术的心都脏。
”我摸向空荡荡的袖袋——青铜龟钮不见了。潮湿的隧道壁上,不知谁用粉笔画了个箭头,
旁边写着“七个穿越者在此消失”。3隧道里的霉味直往鼻子里钻。
老刀的打火机照出墙上的涂鸦,那些粉笔字在潮湿空气里晕开,像一道道腐烂的伤口。
"七个?"我嗓子发紧。老刀没搭话。他蹲下来扒拉垃圾堆,
拽出件印着"XX物流"的工装外套扔给我:"换上,监控拍到你那身打扮就完了。
"布料蹭得皮肤发痒。地铁呼啸而过的动静震得头顶水泥渣簌簌往下掉,
他突然掐住我脖子:"靖康二年的事,你知道结局吧?"我掰他手指时摸到满手老茧。
腰间的玉佩硌得生疼——这是娘临终前给的,说能辟邪。
"十一月二十五..."我挤出几个字,"金兵破城..."老刀猛地松手大笑。
他扯开脏外套,内衬上居然缝着件古怪道袍,胸前二维码被地铁灯光照得反光。"我就知道!
"他掏出个智能手机扫自己胸口,"看好了小秀才,这才是真正的奇门遁甲!
"手机屏跳出个直播间,在线人数显示2300。弹幕疯狂滚动:刀爷今天剧本是穿越者?
这群众演员哪找的妆造绝了"家人们礼物刷起来!"老刀突然用尖细的嗓音喊,
"老铁们想看秀才写毛笔字扣1!"我后退时踩到只死老鼠。直播间特效音此起彼伏,
有个穿黄马甲的管理员连发三条弹幕:让他预测下期双色球老刀眼神变了。
他关掉直播凑过来,烟臭味喷在我脸上:"写个'财'字,要能中奖的那种。
"地铁进站的轰鸣盖住了我的心跳。笔尖刚碰到他递来的彩票背面,隧道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水管爆裂的瞬间,我瞥见彩票日期——今天分明是癸卯年,
可老刀手机锁屏却显示2023年。"当心!"有人从背后扑倒我。
冰凉的水柱砸在老刀刚才站的位置,周慕云的红绳手链勒进我手腕。她浑身湿透,
马尾辫散了一半,手里的青铜龟钮正发出急促的"滴滴"声。"能量波动异常!
"她对着龟钮喊,"启动三级防护!"老刀在积水里抹眼镜。周慕云突然拽下红绳塞给我,
金属小方块触到皮肤的刹那,龟钮机械音变了调:"人之初,性本善——警告!
检测到时空褶皱!"隧道尽头亮起刺眼白光。周慕云死死抱住我胳膊:"抓紧定位器!
那是量子隧穿效..."老刀的咒骂声突然拉长成怪异的嗡鸣。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道袍下摆像慢动作般扬起,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凝固成彩色线条。
周慕云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那滴水悬在半空,折射出七彩的光。
龟钮开始用《三字经》的节奏倒计时:"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
运不穷——"白光吞没一切的前一秒,我瞥见周慕云嘴角扬起。
她嘴唇开合的形状分明在说:"标本编号08。"4白光消散后,
我发现自己坐在一张转椅上。周慕云的红绳还缠在我手腕上,金属方块烫得吓人。
她正用纸巾擦脸,睫毛膏晕成了熊猫眼:"欢迎来到时空社会学实验室。"房间里没有窗户。
四面墙上挂满闪烁的铜镜,镜框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电线。有个秃顶老头站在投影仪前,
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三支钢笔。"柳先生。"他递来杯冒着泡的黑水,"尝尝可乐?
"我盯着杯里翻腾的泡沫,想起《清明上河图》里卖毒药的江湖术士。
周慕云突然掐我后腰:"李教授给你倒茶呢。""无礼!"我拍案而起,袖口带翻了玻璃杯。
黑水泼在键盘上,投影幕布突然跳动画卷——汴河两岸的茶坊酒肆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