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战死,尸骨未还。灵堂上,我穿着一身素缟,腹中三个月大的孩儿,
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满朝文武前来吊唁,人人面带戚色,
叹我与镇国大将军顾宴之情深缘浅,叹我年纪轻轻便要守寡。我麻木地跪在灵前,
直到一双皂靴停在我面前,遮蔽了跳动的烛火。来人是当朝摄政王,萧珏。
我夫君生前最大的政敌,那个传闻中冷血禁欲、不近女色的活阎王。他屏退众人,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笼罩。他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掐住我的下颔,逼我抬头。
“顾宴之死了,”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腹中的遗腹子,不能没有爹。
”我含泪的眼中满是恨意。他却轻笑一声,语气不容置喙,
一字一句砸在我心上:“脱下孝服,换上嫁衣。从今往后,你沈念,是我萧珏的妻。
”1.“萧珏,你疯了!”我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
灵堂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震在原地。我夫君的灵位就在眼前,
牌匾上的黑字刺得我眼睛生疼。而这个男人,这个和我夫君在朝堂上斗了数年,
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政敌,竟要在他的灵堂上,强娶他的未亡人。何其荒唐!何其羞辱!
“我是镇国将军的妻子,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我指甲掐进掌心,
声音因愤怒和悲痛而颤抖,“就算我死,也不会跟你走!”萧珏缓缓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物件。
“死?”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你若死了,你腹中的孩子,
还有你远在边陲的沈家满门,便一起下去陪你。”我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冻结。
他竟然用我的孩子,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你无耻!”我气得浑身发抖,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他身后的亲兵上前一步,我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眼中满是惊恐。
“王爷!”顾家的老管家忠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将军尸骨未寒,
您……您不能这么做啊!这是要让将军死不瞑目啊!”朝臣中也有几个与夫君交好的武将,
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出言呵斥。“摄政王,你此举与禽兽何异!”“强占同僚遗孀,
传出去我大业的颜面何存!”萧珏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仿佛在等着我做出选择。我明白,这些人的反对毫无用处。如今皇帝年幼,
他萧珏名为摄政王,实则权倾朝野,说一不二。他想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我的反抗,
我的尊严,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我看着夫君的灵位,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与绝望。宴之,
我们的孩子,我保不住了……不,我一定要保住他。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血脉。
我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泪水已经擦干,只剩下死寂般的平静。“我跟你走。”三个字,
抽干了我全身的力气。萧珏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仿佛对我的识趣十分满意。
“很好。”他一挥手,两个婢女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我从地上架起来。“夫人,得罪了。
”她们要带我下去换掉这一身孝服。我任由她们拖着,经过萧珏身边时,我停下脚步,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萧珏,你会遭报应的。”他脚步一顿,侧过头看我,
眸色深沉。“我的报应,就是你。”2.我被强行带离了顾家。没有八抬大轿,
没有十里红妆,只有一顶青呢小轿,在无数百姓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
将我从城东的将军府,抬进了城西的摄政王府。身上的孝服被扒下,
换上了一身刺目的红嫁衣。那红色,灼烧着我的皮肤,更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我被关进了一间极为奢华的院落,名叫“思念居”。多么讽刺的名字。
我坐在这间华丽的牢笼里,从白天到黑夜,不吃不喝,不说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夜深时,门被推开。萧珏一身玄色常服,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挥退了下人,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二人。桌上的红烛噼啪作响,映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忽明忽暗。
“还在闹脾气?”他走到我面前,声音听不出喜怒。我没有理他,依旧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他也不恼,自顾自地倒了杯茶,递到我唇边:“不为你自己,也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他需要你。”“孩子?”我终于有了反应,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瞪着他,
“你不配提我的孩子!”茶杯被我挥手打翻,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眉头微蹙,
却只是将手背到身后,淡淡道:“沈念,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就是要挑战!
”我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吼道,“萧珏,你把我关在这里,你以为你得到了什么?
你得到的只是一个恨你入骨的躯壳!”“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
我就会想尽办法杀了你!为我夫君报仇!”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腹中也隐隐作痛。
萧珏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为顾宴之报仇?”他冷笑一声,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以为他是什么忠臣良将?
他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你胡说!”我激动地反驳,“我夫君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是你!是你这样的小人在朝堂上处处与他作对,掣肘于他,他才会……”“才会什么?
”萧珏逼近一步,气息将我笼罩,“才会孤军深入,战死沙场?”他的话像一把尖刀,
精准地刺入我心中最痛的地方。我浑身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是啊,
宴之的死,朝中所有人都说,是因为他太过冒进,中了敌军的埋伏。可我知道,不是的。
出征前一夜,他抱着我,眼中满是疲惫。他说朝中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回来。
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萧珏。现在看来,我没有猜错。“萧珏,你这个刽子手……”我喃喃道,
恨意滔天。他看着我痛苦的模样,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松开了我的手。
“把饭吃了。”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我不吃!”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王府的一粒米!”他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王府的厨子,
是当年顾家的旧人。你最爱吃的芙蓉鱼片,他做得最好。”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桌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芙蓉鱼片,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是,
这是我最爱吃的菜。当年在顾家,宴之总会亲自下厨做给我吃。他说,这道菜工序繁琐,
只有他才有耐心。后来,做这道菜的厨子告老还乡,我便再也没吃过。
萧珏……他怎么会知道?3.我最终还是吃了饭。不是因为他提到了顾家的厨子,
而是因为我不能死。我若死了,谁来保护宴之的孩子?谁来为他报仇?我要活着,
好好地活着,活到亲眼看着萧珏下地狱的那一天。从那天起,我不再绝食,
却也依旧不与他说话。他似乎也不在意,每天都会来我这里坐上一会儿,有时是处理公务,
有时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目光,深沉而复杂,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只当他是来看自己的战利品,心中对他愈发厌恶。为了腹中的孩子,
我开始强迫自己出门走动。王府很大,景致也比将军府要好上许多。可在我眼里,
再美的景色,也不过是囚笼的装饰。王府的下人对我毕恭毕敬,却也处处监视着我,
我走不出“思念居”方圆百米的范围。我试过收买,试过逃跑,但每一次,
都被萧珏轻而易举地化解。有一次,我趁着守卫换班的空隙,躲进了一辆运送泔水的马车里,
眼看就要出王府了,却被他亲自带人拦了下来。他将我从恶臭的泔水桶里拎出来,
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甚至会对我动粗。但他没有。
他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将狼狈不堪的我紧紧裹住,然后打横抱起,
在王府下人惊愕的目光中,快步将我抱回了“思念居”。他亲自为我放了热水,
叫来婢女为我擦洗,又让太医给我诊脉,确定我与孩子都无大碍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噤若寒蝉。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他才走到我面前。“沈念,”他的声音沙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他:“是。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为什么?
”“为什么?”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萧珏,你害死了我的夫君,强迫我嫁给你,
把我囚禁在这里,你现在问我为什么?”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如果我说,顾宴之的死,与我无关呢?”“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嗤笑一声,“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你们是死对头?他死了,最高兴的人不就是你吗?
你现在可以一家独大,再也没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了。”他沉默了。良久的沉默,
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就在我以为他无话可说时,他却突然开口:“过几日,
是你母亲的寿辰。我陪你回一趟沈家。”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沈家?
他竟然会允许我回沈家?“你……你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他淡淡道,
“你不想家吗?”想。我怎么会不想。自我被他强行带走后,沈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我不知道他们是无能为力,还是已经放弃了我这个“不祥”的女儿。
我迫切地想知道家人的情况。可是……他会有这么好心吗?“你有什么条件?
”我警惕地看着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我的条件就是,
”他一字一顿地说,“在外人面前,你要扮演好摄政王妃的角色。温顺,乖巧,
对我……言听计从。”原来如此。他是要带着我这个战利品,去向世人炫耀他的胜利。也是,
沈家是书香门第,我父亲虽官职不高,但在文人中颇有清誉。
若我这个沈家的女儿都对他俯首称臣,那些心向顾宴之的清流文官,
想必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好一招杀鸡儆猴。我的心沉了下去,却还是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