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死在和沈砚辞冷战的第七天,雨把柏油路泡得发亮,像撒了一地碎镜子。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时,我飘在半空中,低头看着躺在积水里的自己,
米白色连衣裙沾着污泥和血,左手死死攥着皱成一团的孕检单,纸边被指甲掐出几道印子。
这张单子我藏了三天,原本想今晚等他回家,笑着说 “沈砚辞,我们有宝宝了”。
“又是来闹脾气的?” 沈砚辞的声音从警戒线外传来,雨珠顺着他的黑伞边缘往下滴,
砸在地上溅起小水花。他穿的深灰色西装是我上周刚熨的,领口别着我送他的珍珠袖扣,
那是我用第一次卖画的钱买的,他当时只淡淡说了句 “还行”。林薇薇挽着他的胳膊,
指甲涂着粉紫色甲油,是沈砚辞以前说“太艳俗”的颜色。她踮脚帮他擦肩膀上的雨,
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砚辞,都怪我,要是我没让你送我回家,
阮阮姐就不会……”“跟你无关。”沈砚辞打断她,语气冷得能冻住雨水。
他的目光扫过我这边,没有惊讶,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厌烦,“她就是仗着我以前让着她,
变本加厉玩失踪。上次冷战,她不也躲了三天?等她闹够了,自然会出来。
”我想冲过去扯掉他的西装,想把孕检单拍在他脸上,你看啊沈砚辞,这是我们的孩子!
可我的手却径直穿过他的肩膀,什么都碰不到,只有一片虚无的冷。交警走过来,
手里拿着我摔碎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我和他的聊天框,
最新一条是我下午发的:“砚辞,今晚能回家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他没回。
沈砚辞接过手机,指尖在碎屏上划了两下,然后对着交警说:“不用管她,
手机是她故意摔的。等她想通了,会自己联系我。”说完,他转身坐进宾利。
林薇薇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笑,像偷了糖的小孩。车子发动时,
我飘过去扒在车窗上,看着沈砚辞拿出手机,给我发了条消息:“温阮,
再玩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就永远别回这个家。”雨还在砸车窗,
我看着车子消失在雨幕里,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求婚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抱着我站在画室门口,说:“温阮,以后不管你闹多大脾气,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淋雨。
”原来承诺这东西,过期了就比废纸还轻。2沈砚辞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玄关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洒在地板上。这是我三年来的习惯,不管他多晚回来,
总会留一盏灯。他有遗传因素造成不可逆的夜盲症,以前摸黑找拖鞋摔过一次,
我就再也没让玄关暗过。可他现在只是皱了皱眉,踢开脚边我的米白色拖鞋。
拖鞋被他踢到鞋柜最底层,压在他穿旧的运动鞋下面,像被丢弃的垃圾。
“又故意把东西乱放,等着我收拾?”他嗤笑一声,弯腰换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我飘过去,看到外套口袋里露出一截粉色的丝带,是林薇薇今天背的包上的,
早上我在他车里见过。他走进主卧,空气里还留着我早上喷的薰衣草香水味。
那是他说过最喜欢的味道,说闻着能放松,可他现在只是皱了皱眉,打开了窗户。衣柜里,
我的衣服还整整齐齐挂在左边,右边是他的西装,中间却夹着一件粉色睡裙。
那是上周林薇薇来家里 “借宿” 时故意留下的。当时我问他,他只说是“不小心落下的,
扔了就行”,可现在,那件睡裙还挂在那里,跟我的白色睡衣挨在一起,刺眼得很。
沈砚辞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那上面有我绣的小月亮,
是去年结婚纪念日我熬夜绣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当时只扫了一眼,说 “俗气,
不如买的好看”。“温阮,”他对着空房间喊,语气里满是不耐,“别躲了,我知道你在。
给你半小时,出来道歉,不然我把你书房的画全扔了。”我飘在书房门口,看着他拿出手机,
点开我们的聊天框。他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然后按了 “删除对话框”。
我看着那些存了三年的聊天记录消失,里面有他第一次说 “我爱你”,
有我们讨论婚房装修,有他出差时每天发的 “晚安”,还有我上周发的 “砚辞,
我好像有点不舒服”。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 “薇薇” 两个字。
他的脸色瞬间软下来,接起电话时,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温柔:“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
”我不知道林薇薇说了什么,只看到沈砚辞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说:“你别担心,
我现在就过去陪你。”他挂了电话,起身拿外套。路过书房时,脚步顿了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书桌上摊着我画了一半的婴儿房设计图,蓝色的婴儿床,白色的衣柜,
角落里画着两个小小的卡通人影,手牵着手。“幼稚。” 他冷哼一声,
伸手把设计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随手关上了书房的灯。我飘到垃圾桶旁,
看着那团皱巴巴的纸,突然想起他求婚时说的话:“温阮,以后我们的家,什么都听你的,
你想怎么装就怎么装。”3沈砚辞发现不对劲,是在冷战后的第五天。那天早上,
他被胃痛疼醒,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习惯性地摸向床头柜,以前不管多晚,
我都会把温水和胃药放在那里。药片会磨成粉末,
因为他不喜欢吞药片的感觉;温水是刚好的 40 度,因为他说太烫太凉都不舒服。
可今天,床头柜上空空如也。“温阮!” 他对着空房间喊,声音带着起床气,“别闹了,
把药拿过来!你想让我疼死是不是?”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鸟叫声,清脆得刺耳。
他捂着胃冲进厨房,橱柜第一层是我专门放常用药的地方。
以前胃药、感冒药、退烧药都分类放好,标签贴得清清楚楚,可现在,
那里只剩下几个空盒子,胃药盒子里连一片药都没有。“耍够了没有!
” 他把空盒子摔在地上,塑料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知道我胃不好,还故意藏药,
温阮你是不是疯了!”我飘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蹲下身捡碎片,指尖被划破了,血珠渗出来,
他却浑然不觉。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三天前,我顶着 39 度的高烧,
去离家三公里的药店给他买胃药。那家药店是全市唯一有他要的进口胃药的地方,
我排队排了两个小时,回来时差点晕在路边。走到沈氏集团楼下时,
我看到他给林薇薇买冰淇淋。林薇薇说 “胃不舒服还吃冰的”,
他笑着说 “偶尔吃一次没事,你喜欢就好”,还跟林薇薇说 “我家那位哪有你这么懂事,
只会跟我闹脾气”。那时我手里的胃药还带着温度,心却冷得像冰。他在厨房翻了半个小时,
连一粒药都没找到。最后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还剩半碗山药粥 。那是冷战前一天,
我特意给他炖的,放了养胃的小米和南瓜。他当时只吃了一口,说 “没味道,
不如外卖好吃”,现在粥已经馊了,表面浮着一层绿色的霉。“废物。
” 他把粥碗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连碗粥都煮不好,留着还有什么用。”这时,
他的手机响了,是苏冉打来的。苏冉是我最好的闺蜜,这几天她一直在给沈砚辞打电话,
都被他拉黑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又打通了。沈砚辞接起电话,语气很不好:“苏冉,
你别跟我喊。温阮闹脾气躲起来了,我正在找她。”“闹脾气?
” 苏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激动得像要吃人,“沈砚辞你是不是瞎了!
阮阮都消失七天了!你知不知道她前段时间一直在偷偷去医院?你知不知道她体重掉了十斤?
你知不知道她上次跟我哭,说她画稿都握不住了?”沈砚辞的手指顿了顿。
他想起上次我跟他说 “砚辞,我最近画画总手抖”,他当时正忙着看林薇薇发来的文件,
只说了句 “别装了,不想画就直说”。“够了!” 他还是打断了苏冉,语气冷硬,
“苏冉,你是温阮的闺蜜,别跟着她一起胡闹。她想让我服软,就让她自己来跟我说,
别找你当说客。”他挂了电话,随手又把苏冉拉黑了。我飘在他身边,
看着他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突然觉得很讽刺。原来要让他稍微在意一下,
需要用“消失”来做代价。4沈砚辞的烦躁持续了两天。他让助理查我的行踪,
却什么都没查到。我的手机一直关机,银行卡没消费,画室退了,
连常去的 “时光花店” 都没去过。助理还说,苏冉最近一直在联系他,电话打了十几个,
微信发了几十条,都被他拉黑了。“把苏冉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他坐在办公室里,
揉着眉心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那里还留着我上次画设计图时洒的墨点。
助理刚照做,苏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沈砚辞接起,没等苏冉说话,
就先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让温阮自己联系我。”“沈砚辞!
” 苏冉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有没有心!阮阮她得了胃癌!晚期!她怕你担心,
一直没说!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去她的画室看看!”“胃癌?怀孕?
” 沈砚辞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手攥紧。他想起三年前,
他被前任骗走了公司的启动资金,还差点背上债务,是林薇薇的父亲帮了他一把。从那以后,
他总觉得欠着林家的人情,对林薇薇多了几分包容。还有他的前任,
当时也是用 “生病”“怀孕” 的借口骗他,最后卷钱跑路。所以听到苏冉的话,
他第一反应是—— 又是骗局!“苏冉,你别编这种谎话骗我。”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温阮要是真有事,不会不跟我说。”“你!” 苏冉气得说不出话,挂了电话。
沈砚辞靠在椅背上,手里的笔掉在地上。他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出现苏冉的话,
还有我最近的样子。我总是穿宽松的衣服,他以为是我胖了,
还开玩笑说 “该减肥了”;我吃饭时总是吃几口就放下,他以为是我挑食,
还骂我 “浪费粮食”;我晚上总说 “怕冷”,要裹着厚厚的被子,他以为是我矫情,
还说 “开着空调哪会冷”。他突然想起,上次公司年会,我穿了一条紧身裙,
他看到我腰上有淡淡的淤青,问我怎么了,我只说是 “不小心撞的”。现在想来,
那可能是化疗后的副作用。“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却还是拿起外套,
“去温阮的画室。”画室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里,是我去年租的。我当时说这里安静,
适合画画,他只来过一次,还嫌地方太小、环境太差,
说 “不如在别墅里给你留个房间当画室”。现在,他站在画室门口,看着紧闭的门。
门上还贴着我画的小月亮贴纸,已经有点褪色了。他没等房东,直接找了锁匠开门。
画室里空荡荡的,墙上的画都被取走了,只剩下几个钉子留在墙上。
地板上还留着我画过的痕迹,是用粉笔勾的轮廓,还没来得及擦掉。他走到画架前,
上面还放着我没画完的《老巷夕阳》,颜料已经干了。画架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画箱,
里面有几支用秃了的画笔,还有一个摔断的画笔 。那是我发现癌症那天摔的,
当时我对着画稿哭,觉得命运太不公平。沈砚辞拿起那支断了的画笔,手指微微发抖。
他突然想起,我以前最宝贝我的画笔,从来不会让它们受损。他在画室里转了一圈,
最后蹲在墙角,看到一个被踢到一边的纸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我的画稿,有风景,
有静物,还有很多他的肖像 。有他开会时皱眉的样子,有他吃饭时的样子,
还有他睡觉的样子。每一张画的角落,都有一个小小的月亮。他翻到最后一张画,
是我出事前画的 。画的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海边,他牵着我的手,笑得很开心。画的背面,
写着一行小字:“沈砚辞,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沈砚辞的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突然意识到,苏冉说的话,可能是真的。5沈砚辞从画室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把那个装着画稿的纸盒子放在客厅茶几上,没有开灯,就坐在沙发上盯着盒子发呆。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轻轻敲门。他打开盒子,
拿出那张画着海边约会的画。指尖抚过画背面的小字 “沈砚辞,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带温阮去海边,她穿着白色连衣裙,
在沙滩上跑着喊 “沈砚辞,你看浪花!”,阳光洒在她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
那时候他觉得,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受委屈。可现在呢?他把她的画揉成一团,
把她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把她的痛苦当成闹脾气。“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
把画稿放回盒子里,却怎么也关不上盒盖 。里面的画太多,挤得盒盖翘起来,
像他此刻堵得发慌的胸口。他起身去书房,打开电脑,搜索 “胃癌晚期症状”。
屏幕上跳出 “体重骤降”“食欲不振”“持续性胃痛”“乏力”,
每一条都跟温阮最近的样子对上。他又搜索 “怀孕初期症状”,
“恶心呕吐”“嗜睡”“怕冷”,更是让他心头发紧 。
温阮说过好几次 “最近总觉得冷”,他当时还笑话她 “年纪轻轻火力这么差”。
鼠标在 “胃癌晚期能活多久” 上悬停了很久,他终究没敢点下去。这时,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苏冉,走过去开门,却看到林薇薇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
脸上带着担忧:“砚辞,我听助理说你从画室回来就不对劲,给你炖了点汤,暖胃。
”沈砚辞侧身让她进来,没说话。林薇薇把汤倒进碗里,
递给他:“这是我特意跟张阿姨学的山药排骨汤,你以前说好喝的。”他接过碗,汤温温的,
刚好入口。可他喝了一口,却觉得没味道 。跟温阮炖的比起来,差了点什么,
或许是少了温阮每次都会放的、他随口提过喜欢的红枣。“砚辞,你是不是还在想温阮姐?
” 林薇薇坐在他旁边,声音软下来,“其实我今天去画室附近办事,看到温阮姐了,
她跟一个男的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沈砚辞握着碗的手猛地一紧,汤洒了一点在手上,
烫得他指尖发麻。“你说什么?” 他抬头看林薇薇,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 林薇薇赶紧低下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那个男的穿着白大褂,好像是医生。温阮姐靠在他肩膀上,
还笑了……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你生气,可我又怕你被骗。
”沈砚辞的心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他想起前任骗他时,也是说 “去医院看朋友”,
最后却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有林薇薇的父亲,当年要是没有林叔叔帮忙,
他的公司早就倒闭了。他不能不信林薇薇,至少在 “温阮可能背叛他” 这件事上,
他宁愿相信林薇薇。“她在哪?” 他的声音冷下来,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没敢跟太近,” 林薇薇摇摇头,“好像是往市一院的方向去了。砚辞,你别去找她了,
她要是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沈砚辞没说话,把碗放在茶几上,起身拿外套。
他必须去确认,哪怕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哪怕他怕听到不好的结果。我飘在他身边,
看着他因为林薇薇的一句话就失去理智,看着他眼里的恐慌和愤怒,心里像被刀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