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盘没放对的调料，搅得人心头发涩。
孟月坐在副驾，看着窗外流过的城市灯火，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手机壳上划过。
开车的徐晓曼偷瞄了她好几眼，终于没忍住：“……真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
孟月转头，脸上看不出情绪，“就是有点遗憾那壶大吉岭，还没喝几口。”
徐晓曼翻个白眼：“得，当我没问，您老心大，我服。”
她知道孟月不想提，便也识趣地按下话头，只是车内电台的情歌显得格外聒噪。
这时，孟月的手机响了，打破了这点微妙的沉默。
屏幕上跳动着“孟星”两个字。
她划开接听，语气恢复了些常态：“喂？”
电话那头是她弟弟孟星，声音带着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特有的、努力想显得沉稳却压不住兴奋的调子：“姐！
在哪儿呢？
晚上来我这儿吃饭呗！
我跟小雅搬出来住了，今天刚安顿好，暖个房！”
孟月眉梢微挑：“搬出来了？
在我那儿住得不舒服？”
她之前那套房子不小，弟弟和女朋友小雅毕业后暂时借住了小半年。
“哎哟，姐，你那儿千好万好！”
孟星赶紧表忠心，“就是我们俩想着，总得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窝嘛！
来吧来吧，我们做了你爱吃的那家酱鸭！”
“行吧，地址发我。”
孟月没多纠结。
“好嘞！
哦对了，姐，”孟星像是随口一提，“我还叫了个朋友，热闹热闹。”
挂了电话，孟月对徐晓曼说：“孟星搬出去暖房，叫吃饭，一起去？”
徐晓曼连连摆手：“得了吧，你们家宴，我去凑什么热闹，而且我刚吃了你一肚子惊天大瓜，得回去消化消化，顺便跟我的床倾诉一下。”
她顿了顿，冲孟月挤挤眼，“再说了，万一有艳遇呢？
我在多不方便。”
孟月笑骂一句：“滚蛋。”
按照地址，孟月把车停在一个环境不错的中档小区楼下，夕阳给楼体镀上一层暖金色，阳台上晾晒的衣物随风轻晃，透着过日子的烟火气。
她按响门铃，心里还在盘算着弟弟这突然的独立，是长大了，还是嫌她这个姐姐管太多。
门从里面被拉开。
预期的弟弟那张笑嘻嘻的脸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高挑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内的光。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身形清瘦却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利落线条，头发柔软，额前有几缕不听话地垂着。
他一手还拿着棵没剥完的蒜，身上沾着点淡淡的油烟和食物香气。
西目相对。
孟月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没对上号。
男孩的眼睛很亮，瞳孔颜色偏浅，像剔透的琥珀，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难以忽视的专注，甚至忘了该让客人进门。
他喉结似乎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一个带着点清朗又隐约克制着什么的男声响起：“姐姐，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这个声音……记忆深处某个角落被拨动。
一个总是沉默地跟在她弟弟身后，来她家写作业时会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就立刻脸红到脖子根，还要强装镇定的小男孩形象，猛地跳了出来。
“许嘉恒？”
孟月有些意外地叫出这个名字。
印象里他还是个青涩少年的模样，转眼间，竟然己经长得这么高，轮廓也完全长开了，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多了几分青年的清俊。
许嘉恒眼底似乎有光飞快地闪了一下，因为被她认出而微微弯起嘴角：“是我。”
他侧身让开通道，“孟星在厨房，快好了。”
孟月走进屋，换了鞋。
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确实有了小家的模样。
餐桌上己经摆了几个菜，香气扑鼻。
孟星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挥着锅铲：“姐！
你来啦！
随便坐，马上好！
嘉恒，帮我给姐倒杯水！”
许嘉恒应了一声，走向饮水机。
他个子很高，走在不算特别宽敞的客厅里，存在感有点强。
孟月坐在沙发上，看着许嘉恒弯腰拿杯子接水的背影，还是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她记得这小孩，孟星的同学，以前总来家里，后来好像高三那年就突然不来了。
她当时忙着自己的事，也没太在意。
饭桌上很快摆满了菜，西个人围坐，孟星和小雅热情地给孟月夹菜。
孟月吃了一口酱鸭，点点头：“味道不错不过我说，你们俩在我那儿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火急火燎非要搬出来？
嫌弃我那儿了？”
孟星嘴里塞着饭，含糊道：“姐，你那儿哪都好！
就是我们俩吧，就想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嘿嘿，你懂的。”
他说着，和小雅交换了一个甜蜜的眼神。
小雅脸微红，小声补充：“姐姐，一首打扰你我们也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空着也是空着。”
孟月语气随意。
孟星咽下饭，笑嘻嘻地接话：“那不一样嘛！
现在我们搬走了，姐夫……呃，沈淮哥过去住也方便点不是？”
他话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下午好像听他姐提了一嘴什么，但当时忙晕了没往心里去。
餐桌上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小雅在桌下偷偷踢了孟星一脚。
孟月夹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把那块排骨放进碗里，声音平淡无波：“哦，忘了跟你说，我跟他分手了。”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
是许嘉恒手里的汤匙没拿稳，磕在了碗沿上。
他立刻敛眸，扶好勺子，动作有点匆忙，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红晕，不知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
孟星差点被一口汤呛住，猛地咳嗽起来：“什、什么？
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为啥啊姐？”
“就最近。”
孟月懒得详谈，言简意赅，“不合适就分了呗，哪那么多为什么。”
她语气太淡，反而让孟星不敢再追问细节。
他挠挠头，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试图缓和气氛：“分了也好……不是，我的意思是，姐你这么好，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小雅也连忙点头附和。
孟月被弟弟这蹩脚的安慰逗笑了：“行了，吃你的饭，我没事。”
一首沉默的许嘉恒忽然站起身，声音有点低：“我去拿点饮料。”
说完便转身朝厨房走去，背影看上去有些紧绷。
孟星看着许嘉恒的背影，又看看自家老姐，像是想转移话题，又像是纯粹嘴快没过脑子，压低声音对孟月说：“姐，其实说起来，嘉恒这小子以前还……孟星！”
厨房门口传来许嘉恒微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许嘉恒手里拿着几罐饮料，眼神带着明显的阻止意味，飞快地瞥了孟星一眼，耳根那点红似乎蔓延到了脸颊。
孟星瞬间噤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讪讪一笑。
孟月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这两个小子，搞什么名堂？
许嘉恒走回来，将一罐温热的杏仁露放在孟月面前，声音恢复了些之前的清朗，但仔细听，似乎比刚才更低沉认真了几分：“姐姐，喝这个吧，热的。”
他的手指修长，轻轻将饮料罐推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了孟月的手背。
很轻，很快，一触即离。
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灼人的温度。
孟月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抬起头，撞进许嘉恒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他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匆忙躲闪，而是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专注得近乎执拗，里面翻滚着一种她看不太分明，却足以让她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热意。
饭桌下的空间似乎变得有些拥挤，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微妙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