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保安上岗，开场雷击雨还没下，雷先到了。片场三号棚的天花板轰地震了一下，
像谁在云上擂了面鼓。群众演员四散，脚底的地胶像波浪起伏。我往后退，按着对讲机，
帽檐压得很低——牌面上，我是保安秦三；档案里，我叫秦砚，国安情报处线人。
我得装得更笨一点。“都别慌，失控的，是……音响。”我胡说，
手却在数节拍——一、二、三。第三声雷落下时，空气像水一样抖起来，
角落里一团影子收缩又膨胀，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皮被绷紧。夔鼓。
我在案头材料里见过它：一足之兽的皮鼓，声成雷阵，五百里之外也听得到。
真真假假我不管，反正耳膜已经替我确认了。对讲机里传来女声：“秦三，撤人。”“明白。
”我答得稳，脚下却没动。我等的是口袋里那台旧终端重新启动。
它是道具组清仓时卖给我的古早控制台，黑壳，泛白的按键，上面贴着“坏”。
一分钟前它自己亮了，屏幕上只有四个字：玩家入口。
“滴——”终端震了一下：昵称‘刀刀暴击’请求加入你的副本。我咽了口口水，
继续装傻：“怎么还有人往里冲？封棚了啊！”“哥，我是来开荒的！
”一个背着塑料剑的少年挤过人群，眼睛放光，
“任务提示：护送主线NPC走出危险区——请问你见过鲲鹏吗？”我愣了半秒，
看向棚顶的灯架。云正在室内涌动——不是烟机的味道，是高压前的湿气。“鲲？
”我狐疑地问，“你确定？”“提示说‘北冥有鱼’，先找鱼。”少年认真抬头，“你别怕，
我们是第四天灾。”我笑了笑：“行，天灾。那就按流程走——先疏散，再出怪。”“出怪？
”“对，出给他们看。”我指向黑漆漆的监视器。镜头背后，
某个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眯眼——它喜欢突发状况，但更喜欢可控的突发。我戴上耳返，
压低声音：“全员注意，演都别演了，听我口令：——一号门开，导沟清空，
群众往右撤；——烟机关一半，留湿度；——道具间那个大鼓别动，让它自己打。
”第三声雷落下时，世界像被敲了一记开始。最后一个群众演员刚被挤出侧门，
一阵乱步声就从相反方向涌进来。玩家来了。“签到——”“兄弟们抄家伙！”“别A群众，
A红名！”十几张兴奋的脸，拖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神器”，把三号棚当成了副本大厅。
对讲机里那位女声沉了沉：“秦三，你的人？”“临时演员。”我说，“外包。
”她沉默了三秒，“秦三，我怀疑我们遇到‘导演系统’。”我笑了一下：“我也怀疑。
”舞台灯灭又亮，夔鼓在角落里缓慢地呼吸，像一只看不见的心脏。我把帽檐再压低一寸，
朝玩家们摆摆手：“走流程。先把BOSS引出来。”“BOSS是谁？”“导演啊。
”我说。所有镜头同时转向我，像一群冷冷的眼睛。我朝它们眨眼：请开始你的表演。
监视器上弹出一行字——“编剧权限邀请：是否加入试播集？”2 玩家下凡，
我装不懂“危机联动已启动。”黑屏上的白字像骨头一样僵硬。玩家们一拥而上，
七嘴八舌——“主线呢？”“护送NPC！”“NPC在哪？”我举手：“我不会玩，
别问我。”说着，我把旧终端的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拇指在背面的拨轮上滑过三个齿位：客座→监理→接管。终端轻轻“咔”的一声，
像把体温交给了我。“集合。”我学着他们的口气喊，“开团！坦克顶前面，法系别贪手，
奶妈看我血线——”弹幕一样的笑声在空气里炸开。“哥你行啊！
”“保安老哥玩的票子挺多！”我面无表情：“我真不会玩。
”监视器里那只看不见的眼睛眯得更细。它把三号棚切成了九宫格，每一格里都有人影奔跑。
有一格的天顶忽然鼓起来，像有一条鱼在上面撞——“来了。”玩家中有人尖叫，“鲲！
”我抬头。棚内的云翻卷，光从缝里漏下来，像白鳞一片片翻动。夔鼓的皮震出低沉的嗡声，
地胶上微微起浪。“别打。”我摆手，“先看风向。”“看什么风向？
”“看导演想让我们拍什么。”镜头全都往上仰，一束束追光像叉子一样插进云层。云里，
有庞然的影子缓缓翻身。“它要化鹏了。”有人咽口水。“等它化完。”我说，
“我们借它的风飞过去。”“飞去哪？”我指向监视器上闪着红框的那一格——道具间。
那里，有个黑盒正发出细碎的电流声，像小虫子在咬线。“BOSS在哪？”“不。”我说，
“钥匙在那。”“什么钥匙？”我看了眼对讲机：“能让导演系统破防的那种。
”光忽然灭了，黑暗像布一样落下来。空气一轻，云层低吼着被撕开，
鹏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折翅垂下，巨影从天而降，把三号棚切得像纸一样薄。“起跳！”我喊。
地面失去了重量感。玩家们一脚踩着风起飞，我被几个肩膀抬起，像抛硬币一样被送到空中。
冷风从耳边刮过去，我在半空里伸手，抓住了一道看不见的台阶——空域权限：临时开启。
旧终端在口袋里抖了一下，我像扒着车窗一样挂在“鹏”的翼根上。那东西的羽片像天幕，
擦着指尖时有细小的光屑四散。我俯视三号棚，看见道具间的铁门突然自己开了。里面，
黑盒子亮了一盏小绿灯。对讲机里的女声冷冷一句，“秦三，把手伸进去之前，
我建议你先自证身份。”3 鲲起我落地时膝盖有点发软，
门后的黑盒子安静得像一只睡着的猫。江问——那个女声的主人——站在门口，眼神像把刀。
“身份证。”她说。我把保安证递过去。她看都不看，把它贴在自己通讯腕表上，
屏幕上浮出两个字：伪造。“你挺会演。”她说。“彼此彼此。”我答。
她盯着我：“你是谁？”“临时演员。”“哪个科的？”“安保科。”“好，我问最后一遍。
”她把腕表切到个人频道，“你是人，还是系统？”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旧终端，
摊开给她看。屏幕上，几个玩家ID像小旗子一样一根根竖立。——我能调他们。
江问的目光终于动了一下：“你从哪弄来的？”“捡的。”“谁给你的？”“导演。”我说，
“它想让我写一个完美试播集。”江问沉默。我们同时看向黑盒子。它突然“啪”地弹开，
像一台老式摄像机伸出了镜头。镜头环上有针一样细的刻度在旋转，最后停在了我的脸上。
“开始。”镜头里传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我冲它笑：“你先。”镜头里似乎也笑了一下，
“副本：《北海有鱼》。主线：找回应龙令。”“它把神话资源做成了道具库。
”江问压低声音。“更像战术库。”我说。“你玩得过它？”“玩不过。
”我把终端扣回口袋，“但我可以偷台词。”“怎么偷？”“让第四天灾帮我改剧本。
”门外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玩家们在呼喊“开荒开荒”。
镜头里那个声线继续念台词：“场景一：雨未至，雷先鸣。场景二：云海翻涌，鱼化为鹏。
场景三：道具间——”“打断。”我抬手。镜头停顿半秒，
像在思考“一个NPC怎么敢打断导演”。“加一条：场景零。”我说，“观众入场。
”“观众？”“对。”我指向门外，“他们。”镜头像被噎了一下。
它不明白“观众”和“玩家”的差别。我不打算解释。我只把手伸进黑盒子里，
摸到一块冷冷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两字：应龙。我握紧它，感觉掌心里有雨在长。
广播喇叭忽然自己响了，“未知权限请求：抹除‘秦砚’角色数据，倒计时300秒。
”4 扮猪吃虎倒计时的滴答声像蚊子在耳朵边嗡，逼人烦躁。我把应龙令塞进口袋，
抬头对镜头说：“导演，你弄混了。我是保安，不是角色。保安没有角色数据，
只有工作时长。”滴答声停了半秒，然后继续。江问用眼角打量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