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居2020年深秋,下午四点的阳光滤过薄雾,
老式玻璃窗——玻璃边缘还留着上世纪90年代机床厂职工宿舍的编号“3-304”刻痕,
边角有道细微裂纹,是前租客搬滚筒洗衣机时磕的,裂痕里还卡着点灰。
阳光落在铺了二十三年的枫木色木地板上,地板表面布满家具拖拽的浅细划痕,
却被前住户打磨得泛着温润光泽,暖黄色光斑在上面晃悠,像撒了把揉碎的金箔,
连划痕都显得柔和。
单清晰印着寄件地址“晨光巷城中村12号”、收件地址“机床厂职工宿舍3号楼304”,
胶带边缘还沾着几根城中村夜市的烧烤签。她直起身长舒一口气,
胸腔里积了大半天的搬运行李的酸胀感,顺着这口气慢慢散了,连腰都松快了些。
她转头环顾这间刚收拾妥当的一室一厅,视线扫过窗台那盆绿萝楼下老花匠王伯送的,
说老楼潮气重,绿萝能吸墙缝里的湿气,
还特意教她每周浇一次水、书桌叠齐的稿纸印着“市作协文创扶持”淡蓝字样,
是编辑李姐托人申请的,比普通稿纸厚半倍,写起来不洇墨,悬了三天的心才算踏实下来。
这房子是机床厂1995年建的福利房,3号楼在小区最深处,
楼下三棵香樟树是建厂时栽的,枝桠长得比三楼还高,盛夏能罩住半栋楼的阴凉。
设施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厨房铸铁水管裹着泛黄的保温棉,
开水时会发出“嗡嗡”的共振声,
连橱柜门都跟着颤;墙面残留着前住户贴“福”字的淡红印记,胶痕抠都抠不掉,
墙角还凝着梅雨季返潮的浅灰霉斑,得用除霉剂擦三遍才淡下去。
但贵在性价比——离市中心图书馆步行12分钟,
出门拐个弯就是社区早市六点到八点的青菜比超市便宜两成,还新鲜,
最重要的是租金:每月1300元,比同地段商品房低近四成,
押一付三的钱刚好用完她上个月的稿费。
对于靠给“云起文学”写悬疑文为生、每天需要至少4小时无干扰专注时间的林薇来说,
这种“关起门就听不到外界噪音”的安静,远比贴瓷砖、装新风的崭新装修更重要。
她推开窗,风裹着香樟树的清苦气息飘进来,
楼下两个穿藏蓝色工装的老人正坐在石凳上下棋,红黑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地响,
连“将军”的吆喝声都透着慢悠悠的劲儿。远处街道上,
18路公交车“叮叮”地按着铃驶过,
车流声混着小区中心广场的广场舞音乐是《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音量被调得刚能听见,
多走两步就散了飘上来——那点城市背景音像层柔软的薄膜,非但不吵,
反而把屋里的宁静衬得更清晰,连笔尖划过稿纸的“沙沙”声都能听得见。“就是这里了,
能把《老楼疑踪》赶完。”林薇对着窗外来回蹦跳的麻雀轻声说。
这本10万字的悬疑文是平台的定制约稿,最后的期限只剩35天,
之前租的城中村临着夜市,夜夜都是烧烤摊的油烟和划拳声,
连“凶手藏尸通风管道”的关键情节都捋不顺,这次能找到这处老宿舍,
全靠李姐托机床厂退休的舅舅牵线,连房东都没多要中介费。然而,这份刚到手的宁静,
入夜后就被硬生生撕碎。晚上11点半,林薇刚躺进妈妈织的碎花被褥去年冬天织的,
带着阳光晒过的暖香,边角还绣了她的小名,
一阵沉闷的声响突然从天花板砸下来——咚……咚……咚…… 不是轻快的脚步声,
更像半袋50斤的水泥被人用缓慢的力道拖着走,每一下都带着“顿”的质感,
间隔精确到一秒,不偏不倚砸在她卧室正上方。这老楼是预制板结构,当年施工没做隔音层,
声音顺着楼板直接灌下来,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像细针一样扎进耳朵,连耳蜗都跟着麻。
林薇皱紧眉,把薄被往上拉到鼻尖,连呼吸都放轻了,可那声音穿透力极强,
低频震动顺着枕头传到太阳穴,让她太阳穴突突地跳,连眼皮都跟着颤。
她摸过枕边那部用了两年的国产机屏幕边缘磕了个角,是上次赶稿时不小心摔的,
亮起的屏幕显示:凌晨1点32分。“应该是刚搬家,邻居在整理重物吧。
”她对着漆黑的天花板喃喃。这栋楼大多住机床厂退休职工,
只有301、404等少数几户租给年轻人,或许404的住户也是刚搬来,
晚上才有空收拾?她试图用“合理”说服自己,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被角——那震动感太沉,
不像整理行李时拖箱子,倒像在拖什么黏在地板上、挪不动的重物。那一夜,
她整夜陷在浅眠里,半梦半醒间全是那道拖拽声,像有双无形的手在头顶拖着重物来回走,
连梦境都被碾得支离破碎,醒来时枕巾都被冷汗浸得发潮。第二章 规律接下来的三天,
那道声响成了林薇生活里甩不掉的“背景音”——而且精准地踩着她的作息,
像有人掐着表算计,专挑她最需要安静的时候来。
她习惯午后2点靠在椅背上眯20分钟赶稿熬到凌晨3点,必须补觉养精神,
不然下午脑子会发木,可刚闭眼,“咚……咚”的声音就准时砸下来,震得她太阳穴疼,
连浅眠都进不去;晚上8点是她的“黄金写作时段”,指尖在键盘上敲得最顺,
刚写好“凶手在老楼楼道藏尸时碰倒扫帚”的段落,那道声响又突然冒出来,
把刚理清的情节思路砸得稀碎,再想接下去,脑子就像卡壳的机器,半天转不动。
她试过戴网购的“隔音神器”花了49元,商品页写着“隔90%高频噪音”,
可面对预制板传导的低频震动,那耳塞根本没用——那“咚”声依旧像敲在耳边,
连骨头都能感觉到共振。烦躁感像受潮的棉絮,闷在胸口散不去,
连呼吸都带着堵:她的黑眼圈从眼角蔓延到颧骨,
用最厚的遮瑕膏都盖不住青黑;对着文档坐满3小时,光标只往前挪了不到200字,
删改的痕迹占满屏幕,
连WPS字数统计栏里的“40280”都像在嘲讽她的停滞离10万字目标还差6万。
她开始刻意留意楼上的信息。这栋楼一梯两户,门牌号从101到604,她住304。
每天早晚出门扔垃圾,
她都会绕到404门口看一眼:门口铺着块印着褪色“平安”的灰地垫边缘有些起球,
却始终铺得齐整,连褶皱都没有,门把手上从没有多余的钥匙,
连快递盒、垃圾袋的痕迹都找不到——只有一次,她早上7点出门,
看到门把手上挂着个空牛奶瓶,瓶身印着“市乳品厂”的老logo,生产日期是前一天,
瓶盖拧得紧紧的,不像随手挂的。电表箱上贴着张泛黄标签,
写着“机床厂后勤科2018年检修”,旁边还有个淡得快看不见的粉笔圈,像小孩画的,
却没被擦掉。这栋楼的住户大多互相认识——老厂宿舍的规矩,
谁家孩子结婚、谁家老人住院,
楼下公告栏都会贴红纸或白帖公告栏还贴着2020年三季度物业费催缴通知,
盖着“机床厂后勤改制物业”的红章,字迹都快褪色了。可404的住户,
林薇问过楼下下棋的张大爷,张大爷眯着眼想了半天:“去年冬天搬来的,男的,戴眼镜,
看着斯斯文文,穿衣服总整整齐齐的,不怎么说话,物业费线上交,
偶尔拿快递也是低着头走,从没带过人回来。
”那道声响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你不知道它会在哪个瞬间落下,
却清楚它一定会来。这种“不确定的折磨”,比声响本身更熬人——她连下楼买矿泉水,
都会下意识抬头看404的窗户窗帘总拉得严严实实,连白天都不透光,
看不到里面的光;喝杯咖啡的间隙,手指会无意识地敲桌面,
跟着记忆里的“咚”声打节拍,连杯子里的咖啡都跟着晃。第三章 初探周五晚上7点,
天刚擦黑,小区的钠灯亮了暖黄色的光,照在地上有淡淡的光晕,还带着点昏沉。
那道拖拽声又响了,这次没停——持续了整整40分钟,像跟她较劲似的。
林薇盯着文档里“凶手推开老楼房门,地板发出吱呀声”的句子,
指尖悬在磨白的键盘上字母“W”的漆掉了一半,是之前写稿太急,指甲刮的,
一个字都敲不出来。她猛地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
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去年买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就往四楼走,连鞋都忘了换,
还穿着居家的棉拖。
的墙面贴着老广告:“机床厂职工医院体检优惠——胸片30元”的红色通知、“家政服务,
擦玻璃、做卫生,15元/小时”的小纸条,用透明胶带粘得歪歪扭扭,边角都卷了起来。
她走到404门口,抬手蹭了蹭脸颊——刚才写稿太投入,蹭了点蓝黑墨水在颧骨上,
她用指腹反复擦了两下,直到看不见痕迹,才强迫自己放松嘴角,尽量显得礼貌,
不像是“兴师问罪”。做好表情管理,她才按响门铃——老式机械门铃,
声音“叮咚”得有些刺耳,在安静的楼道里传得很远。几秒钟后,门开了条缝,
一个男人的脸探出来:约莫40岁,无框眼镜的镜腿有些氧化发黑,
浅灰家居服的袖口叠得整整齐齐,连衣摆都没有一丝褶皱,看着斯文得近乎拘谨,
眼镜后的眼神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闪躲,像怕被人看清。“您好,请问……是找我吗?
”他的声音压得偏低,像怕吵到邻居,连呼吸都放轻了。“您好,我是楼下304的林薇。
”林薇尽量让语气柔和,指了指楼下的方向,“我是自由撰稿人,
最近在赶一本悬疑小说的稿子。其实真不想打扰您,但最近总听到楼上有拖拽声,
尤其晚上我写稿的时候——我这稿子要抠细节,比如凶手怎么处理尸体,
稍微有点动静就断思路,这几天睡眠也受了影响,才过来跟您提一句。”她没说“噪音”,
只提自己的难处,怕在老小区闹僵邻里关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太尴尬。
男人的耳尖先红了,顺着脖颈漫到脸颊,像染了层浅粉色,连耳根都透着慌。
他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家居服袖口捏出几道褶皱,又很快松开,像在掩饰紧张,
连忙往后退半步,把门缝开得大些——能看到屋里玄关铺着浅棕地垫,
鞋架上只有一双黑皮鞋、一双灰拖鞋,没有女鞋,连袜子都没晾在门口。“啊!
真是太对不住您了!”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眼神还下意识瞟向屋里,像怕她看到什么,
“我前阵子报了个健腹轮线上课,想着在家锻炼方便,不用去健身房。可我是新手,
没掌握好力度,轮子总撞地板,还没注意时间——您是写悬疑的,肯定要清静,
我这太不应该了,耽误您赶稿。”他的歉意来得又快又实,连眼神都带着点无措,
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学生。
林薇原本准备好的“希望您避开下午2点到4点、晚上7点到10点”的话,
突然说不出口——人家都这么道歉了,再提要求倒显得她苛刻。
她连忙摆手:“也不全是您的事,这老楼是预制板楼板,当年施工没做隔音,本来就薄,
一点动静都能传下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提。”“该注意的!是我没考虑周全!
”男人往前凑了半步,又很快退回去像怕靠太近让她不舒服,语气添了点讨好的歉意,
“您放心,我今晚就去楼下张大爷常去的小卖部,
买块最厚的瑜伽垫铺地板——那小卖部有5厘米厚的,肯定能隔音。
以后练的时候我一定看时间,下午您睡觉、晚上您写稿,我绝对不碰健腹轮,保证不耽误您。
真是给您添***烦了,林小姐。”他居然记住了她的名字,连语气都透着小心翼翼,
让林薇心里的紧绷感松了些。林薇点点头,没再多留:“那您忙,我不打扰了。
”回到304,她坐在书桌前泡了杯菊花茶妈妈寄来的,装在老式铁皮罐里,
罐身上印着“杭州西湖”,天花板果然没再传来动静。她喝着温热的茶,
暗怪自己:最近赶稿太焦虑,对声音太敏感,
其实楼上邻居是个懂分寸的人——老机床厂宿舍的住户,大多是吃过苦的,哪会故意吵人。
第四章 升级平静的日子过了四天。林薇的稿子终于有了进展,昨天一天写了1500字,
连编辑李姐都在微信上夸她“进度赶上了,保持这个节奏”。她甚至能在午后靠在椅背上,
安安稳稳眯十几分钟,不用再担心被“咚”声吵醒——直到第五天深夜,
那道“哒、哒、哒”的声音,像针一样把她从浅眠里拽了出来。是高跟鞋的声音,
鞋跟该是3厘米的细跟,每一下都踩得很用力,落在地板上“哒”地响,节奏又急又乱,
像有人在屋里来回踱步,脚底板都透着焦躁,隔着预制板都能摸到那种“压不住的慌”。
林薇皱紧眉,指尖无意识抠着被角,摸过手机——屏幕亮起:凌晨1点17分,
她还没看清梦里“凶手藏尸的通风管道具***置”,就被那急促的声响钉在清醒里,
连困意都散了。没等她缓神,又传来“刺啦——”的尖响——实木家具被猛地拽过地板,
刮擦着水泥层老房子地板下没做防潮垫,直接铺在水泥上,刺耳得让她牙酸,
连牙根都跟着疼。紧接着,一道极轻的呜咽声飘下来:“唔……唔……”,像女人被捂住嘴,
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哭腔,
没等林薇把耳朵往天花板凑她甚至能感觉到天花板传来的细微震动,像有人在上面跺脚,
就被一道压低的男声盖过,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还透着点冷意:“别闹了,安分点!
再吵就别怪我不客气!”林薇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这声音!
是404那个男人的声音,可跟上次跟她说话时的温和完全不一样,现在这语气像结了层冰,
还带着威胁的尖刺,扎得人心里发紧。她屏住气,指尖攥着被角,
指节捏得发白——楼上住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这个女人是谁?是他的老婆?
还是……别的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哭声?她竖着耳朵等了几分钟,可那声音像被掐断的线,
只剩一片死寂。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得沙沙响,远处的夜市收摊了,
传来三轮车“吱呀”的推行声,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怦怦”响得吓人,
连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有冷风顺着衣领往里灌。
她摸过床头的台灯是二手市场淘的90年代金属台灯,开关有点松,得按两下才亮,
按亮后,昏黄的光线照在墙上的稿纸上,那些写着“悬疑”“凶手”“尸体”的句子,
突然变得有点吓人,连字都像在晃。第二天晚上8点,
林薇刚把速溶咖啡倒进马克杯杯子是平台送的,印着“2020年度潜力作者”的字样,
她还没拿到过“优秀”,一直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又听到了家具摩擦的“刺啦”声,
这次还夹杂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哐当”声——像是瓷杯摔碎了,
碎片溅在地上的“哗啦”声都能隐约听到,连频率都清清楚楚。她咬着牙,
抓起钥匙就往四楼跑,脚步踩在楼梯上“噔噔”响,连呼吸都带着急:这次一定要问清楚,
楼上到底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那些哭声和争吵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按了一遍门铃,
404没反应;又按了第二遍、第三遍,门铃“叮咚”响得刺耳,门却始终紧闭着。
她贴着门板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拖拽声,没有脚步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像没人住一样。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她跺了跺脚,灯又亮了,昏黄的光打在她脸上,
她捏着门把手的指尖沁出了薄汗门把手是老式的铜制款,有点凉,还带着点锈迹,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这时,楼下传来保洁李阿姨的声音是机床厂退休的,
穿着蓝色工装马甲,手里拿着竹编扫帚,每天晚上8点会扫一遍楼梯:“小林?
这么晚了在这儿干嘛呢?”林薇回头,声音有点发颤,连声调都比平时高:“李阿姨,
您知道404的住户在家吗?我按了半天门铃没反应,刚才还听到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
”李阿姨抬头看了眼404的门,摇摇头,
扫帚还在手里晃着:“下午4点多我还看到他出门拿快递呢,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大袋子,
看着挺沉的,提都费劲,怎么现在不在家?说不定出去买东西了吧。”“出去了?
”林薇愣了愣,脑子有点懵——那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幻听吧?
李阿姨扫了扫楼梯上的灰尘,语气带着点劝:“这老楼的隔音啊,差得很,
有时候楼下的声音能飘到楼上,楼上的也能飘到楼下,说不定你听错了?快回去吧,
晚上楼道里黑,不安全,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林薇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往楼下走。
可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像块石头沉在底——刚才的声音那么清晰,
连摔东西的脆响都听得见,怎么会是听错了?404的门紧闭着,里面的寂静像一块冰,
比昨晚的呜咽声更让她心里发怵,从脊椎窜上来的寒意,连外套都挡不住。
第五章 煤气灯效应那模糊的哭泣声和争吵声,像一根细刺扎在林薇的神经上,拔不出来,
还越扎越深。她忍了两天,睡眠越来越浅,连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让她惊醒,
一闭眼就想起那道男声的威胁,连稿子都写不下去。她决定必须再上去一次,
这次一定要问清楚,就算闹僵也认了。晚上9点,她再次站在404门口,
深吸一口气——手里还攥着张刚打印的“噪音记录”记着最近三天听到异常声响的时间,
精确到分钟,还用红笔圈了重点,指尖都把纸捏出了褶,才按响了门铃。这一次,
门很快开了。那个戴眼镜的邻居站在门内,穿着和上次一样的浅灰色家居服,
连袖口的叠法都没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像真的没想到她会来,
眼神里还透着点“怎么又是你”的无奈。“您好,请问……?”他依旧礼貌,
甚至往旁边让了让,像是准备请她进门,门口的地垫都被他踩得往里挪了挪。“先生,
很抱歉又打扰您。”林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把手里的记录纸往前递了递没真让他接,只是示意他看,“最近几天,
特别是晚上11点以后,楼上的声音有点复杂,不光有拖拽声,好像……还有女士的哭声?
我有点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要是需要帮忙,您可以说。
”她刻意模糊了“争吵”的字眼,试图显得更关切而非指责,怕他又像上次那样道歉,
让她下不来台。邻居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更深的惊讶,眼睛都睁大了些,
随即转为一种带着同情和理解的表情,像在看一个需要安慰的朋友,连语气都软了下来。
“女士的哭声?”他皱起眉,侧耳听了听自己寂静的屋内,然后压低声音,
非常恳切地说:“林小姐,您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我知道自由撰稿人压力大,
经常熬夜赶稿——我之前看您家总凌晨两三点还亮着灯,窗帘缝里都能看到光。一个人住,
精神紧张的时候,是容易产生一些……听觉上的错觉,我之前加班太多,
也总觉得耳边有声音。”“不是错觉!”林薇有点急了,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
连手都跟着抖,“我听得清清楚楚,还有高跟鞋走路和挪家具的声音!
前天晚上11点20分左右,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像瓷杯!您怎么会没听到?
”邻居的表情更加“凝重”了,眉头皱得更紧,甚至微微探出身,
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说:“林小姐,您看我这记性——我上周三就去邻市出差了,
跟我们公司的项目组一起,今天下午刚回来,行李还在玄关没收拾呢。”他侧了侧身,
让林薇能看到屋里玄关处放着的黑色行李箱,拉链还没拉严,露出点灰色的衣服,
“您说的那些晚上,我人都在外地的酒店里,怎么会有声音?不信您看,
这是我来回的高铁票。”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高铁票,
递到林薇面前——日期确实是上周三到本周五,目的地是邻市“江城”,
车次还能在12306上查到。这时,楼道的电梯门“叮”地开了,
保安老张巡楼经过老张是机床厂退休保安,负责3号楼的夜间巡逻,
每晚9点会准时上来转一圈。邻居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招呼道:“张师傅,您来得正好!
您上周三晚上是不是看到我拉着行李箱出去的?大概7点多,您当时还问我是不是出差,
我跟您说去江城,您还记得吗?”老张愣了一下,看看邻居,又看看脸色发白的林薇,
点点头,手里的电筒还晃了晃:“是啊,小林。404的陈先生上周三确实出差了,
我还帮他按了电梯,他那行李箱挺沉的,我还问他要不要帮忙呢。”轰的一声,
林薇感觉血液冲上了头顶,又瞬间沉到脚底,连腿都软了。邻居的表情无辜又无奈,
甚至还带着点“我理解你”的包容,老张的话更是像一记重锤,砸得她脑子嗡嗡响,
连眼前的东西都有点晃。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工作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
一种强烈的自我怀疑像冷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她所有的笃定,
连之前清晰记得的声音细节都开始模糊——那哭声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做梦梦到的?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像被堵住了,只能狼狈地说了句“对不起,
可能……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打扰您了”,然后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下了楼,
连记录纸掉在地上都没发现,还是邻居在后面喊了句“您的纸掉了”,她都没敢回头。
那一晚,楼上安静得出奇,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林薇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比听到任何噪音时都要恐惧。她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是不是自己的精神真的出了问题?这种自我否定的折磨,
比深夜的拖拽声更痛苦——噪音是外界的,堵上耳朵就能缓解,
可自我怀疑是从心里长出来的刺,每想一次就扎得慌,连呼吸都带着疼。
第六章 微观侵略从那天起,林薇的生活开始出现一些透着诡异的细微变动,
单独看都像巧合,凑在一起却让她浑身发毛。周一早上,她出门时,
发现门口的棉麻地垫妈妈织的,边缘有菱形花纹,
她每天都会把花纹对齐门线比平时歪了3厘米左右——花纹歪了,地垫的角还翘了起来,
像是被人踢过又随意摆回去,没对齐门线。她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回来时不小心踢到的,
蹲下身把地垫摆正,手指摸着地垫下面的瓷砖,却没摸到灰尘——要是她踢的,
肯定会带起灰,可地垫下面干干净净的,心里却像被冰锥扎了一下,掠过一丝寒意。
周二晚上回家,用钥匙开门时,锁孔异常涩滞——平时钥匙一插就能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