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仆从和旁系子弟们低着头,默默清理着战场,偶尔抬眼望向那座寂静的藏书阁时,目光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再无人敢以过往的态度对待那位被遗忘多年的“道玄少爷”。
长老刘巍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未曾露面。
往日的威严被一种更深沉的颓然取代。
他反复回想那冲霄的紫气和厉屠等人凭空消散的景象,每一次回想都让他心惊肉跳。
悔恨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内心——他竟将真正的真龙弃如敝履,反而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想到刘天茂,他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血月天命,在真正的天道化身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刘天茂独自站在演武场上,这里曾是他享受无数赞誉的地方,如今却只觉得冰冷刺骨。
兄长的身影,那淡漠的眼神,轻描淡写间抹杀强敌的姿态,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
他争的是天命,可兄长……却代表了天命所归的“天”本身。
这还如何争?
“不……血月临空,大争之世,我才是主角!”
刘天茂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赤红,“机缘!
我需要更大的机缘!
天生道体又如何?
未必没有克制之法!”
他不再看向藏书阁,而是转身,决绝地朝着家族密室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翻阅那些古老的禁忌典籍,要去寻找能让他逆天改命的一线希望。
家族的资源,如今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他必须靠自己。
青云城内,暗流汹涌。
原本只是边陲小城的青云城,这几日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茶馆酒肆中,多了许多生面孔。
有背负长剑、气质凌厉的修士,有身穿奇装异服、眼神诡秘的异士,也有看似普通、却气息内敛的行商。
他们谈论着天南地北的奇闻异事,但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向刘家所在的方向。
“听说了吗?
流云剑宗的外门长老己经到了,就住在城东的悦来客栈。”
“何止!
玄火教的几位执事也现身了,脾气火爆得很,昨天差点跟人打起来。”
“幽影楼的人倒是没见着,不过……感觉更可怕,谁知道他们藏在哪个阴影里。”
“啧啧,刘家这次是福是祸还真难说。
天生道体啊,万年不遇,是瑰宝,也是灾祸之源。”
各种小道消息在坊间飞速流传,紧张压抑的气氛笼罩全城。
普通百姓感受到无形的压力,早早闭户,街道上虽人来人往,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喧闹,多了几分诡异的寂静。
藏书阁内,却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
刘道玄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本一本泛黄的阵法古籍,看得津津有味。
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内的骚动和暗流,似乎完全影响不到他。
他身上的旧布衫依旧干净却朴素,但整个人的气质己然蜕变,***那里,便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自成一方天地。
一名心腹老仆战战兢兢地守在阁楼下,他是目前唯一被允许靠近藏书阁的人。
此刻,他正低声向阁内汇报:“道玄少爷,流云剑宗派人送来拜帖,言辞恭敬,希望能与您一见。”
“玄火教的人也递了话,说是……想与您探讨大道。”
“城主府派人前来慰问,并暗示希望能得到刘家的庇护……”老仆念着一份份烫金的拜帖和传话,每念一个名字,心头都跳一下。
这些平日里刘家需要仰望的势力,如今却都如此谦卑地递来橄榄枝(或试探)。
阁楼内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刘道玄平淡的声音:“一律不见。”
“是。”
老仆躬身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天茂少爷他……去了家族密室,己经两日未出。”
刘道玄翻动书页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由他去吧。”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书卷上,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各宗来犯的暗流,弟弟的挣扎,父亲的悔恨,都不过是清风拂过山岗,了无痕迹。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雨落的那一刻。
他很好奇,这世间所谓的“争”,在天道面前,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