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野哥……这……警局都归咱管了?”
他脸上的横肉因为难以置信而微微抽搐。
瘦猴比他机灵点,但眼里也全是骇然,他凑近些,压低声音:“野哥,你这些年……到底在外面是干啥的?”
那本证件,那张黑卡,还有王警长瞬间转变的态度,都指向一个远超他们想象的身份。
陈野没回答,只是拿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续上水。
茶水注入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抬眼,目光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又带着狂热的脸,最后落在窗外。
“收拾一下,换个地方。”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这里,很快会变得很热闹。”
他说的没错。
王警长亲自登门,又敬礼离开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以恐怖的速度扩散到江城的每一个角落。
道上混的,消息比警局的无线电还快。
之前或许还有人将信将疑,觉得“夜色迷城”事件可能是个意外,或是黑龙帮内部出了问题。
但现在,连官方都默认了那个男人的存在,甚至表现出一种诡异的“配合”姿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规则变了。
陈野带着兄弟们转移到了城南一处不起眼的旧仓库,是黑皮一个远亲废弃的,足够隐蔽。
人刚安顿下来,仓库那扇生锈的铁门就被敲响了。
这一次,来的不是某个帮派的代表,而是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腋下夹着公文包、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自称是“江城商会”的副会长。
“陈先生,幸会幸会!”
副会长脸上的笑容堆得快要掉下来,双手递上一份精美的请柬,“我们商会明天晚上有个小小的联谊晚宴,江城各界名流都会到场。
大家……大家都非常想结识您这位青年才俊,务必赏光!”
陈野没接请柬,只是看着他。
副会长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手悬在半空,收回去不是,递着也不是。
“没空。”
陈野吐出两个字。
“是是是,理解理解!”
副会长如蒙大赦,赶紧收回请柬,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放在旁边的破木箱上,“一点茶水费,不成敬意,算是商会各位对陈先生的一点心意,绝无他意!
您忙,您先忙!”
说完,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仓库,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黑皮拿起信封掂了掂,咂舌道:“妈的,真够沉的。
野哥,这帮孙子是吓破胆了,来上供了。”
瘦猴却皱起眉头:“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钱烫手。”
陈野没看那信封,走到仓库唯一一扇高窗下,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烫手,就把它花在该花的地方。”
他顿了顿,“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盯着点小雅家附近,还有阿杰的老母亲那里。
赵黑龙,不会就这么算了。”
此时的赵黑龙,确实快要疯了。
他躲在郊区一栋守卫森严的别墅里,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受伤野兽。
面前的实木茶几被他一脚踹翻,名贵的茶具碎了一地。
“废物!
全他妈是废物!”
他咆哮着,眼球布满血丝,“刀疤狼那个***!
还有你们!
连人家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
“大哥,” 一个心腹硬着头皮开口,“那个陈野……邪门得很。
动作太快,下手太狠,不像是一般退伍的。
而且,王胖子(王警长)那个态度……我管他是什么来路!”
赵黑龙猛地拔出手枪,砰地砸在墙上,“在江城,是龙得给我盘着!
是虎得给我卧着!
想让我赵黑龙死?
没那么容易!”
他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扫过手下:“去,把‘老狗’给我叫来。”
听到“老狗”这个名字,几个手下脸色都微微一变。
老狗不是真名,是帮里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他是个老扒手,其貌不扬,缩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来,但有一手绝活——盯梢、认人、记路,过目不忘。
更重要的是,他嘴巴严,只认钱,不认人。
深夜,老狗被带到了别墅。
他佝偻着背,眼神浑浊,像街边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老头。
赵黑龙把一沓钞票拍在他面前:“给我去盯一个人,城南那个旧仓库,新来的,叫陈野。
我要知道他每天干什么,见了什么人,有什么习惯。
记住,只看,只听,不准有任何动作,更不准被他发现!
要是漏了馅……” 赵黑龙没说完,但眼里的杀意己经足够。
老狗默默收起钱,点了点头,没多说一句话,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赵黑龙看着老狗消失的方向,脸上的肌肉扭曲。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他轻易不愿动用的牌。
他走到密室,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是一个低沉而略带不耐烦的声音。
“喂?”
“是我,赵黑龙。”
赵黑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老同学,我这边……遇到***烦了。”
……仓库里,陈野正用一块软布,细细擦拭着帆布包里取出的一件件零件。
那些零件在他手中迅速组合,变成了一把结构紧凑、线条冷硬的微声冲锋枪。
动作熟练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黑皮和瘦猴在一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野哥,” 瘦猴忍不住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着赵黑龙来找我们?”
陈野将最后一个零件卡紧,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等?”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为什么要等?”
他站起身,走到仓库墙上挂着的一张旧江城地图前,地图上,几个原本属于黑龙帮的核心场所以及赵黑龙可能藏身的地点,都被红笔圈了出来。
“他断了财路,没了人手,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陈野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自问。
黑皮挠挠头:“狗急跳墙?
找我们拼命?”
瘦猴眼睛一亮:“不对!
他肯定想跑!
或者……想办法弄钱,东山再起!”
陈野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个靠近码头、标注着“永鑫货栈”的地方。
这里是黑龙帮名下为数不多的、还没被陈野首接扫荡,但据说藏着他最大一笔秘密现金和走私货物的据点。
“他不会坐以待毙。”
陈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他会来拿他最后的本钱。
而我们,就在那里等他。”
他转头看向黑皮和瘦猴:“去准备车,要不起眼的。
再找两套码头工人的衣服。”
夜色更深,江风带着水汽和腥味吹过码头。
永鑫货栈灯火通明,但气氛明显比往常紧张许多,巡逻的人手增加了一倍,个个神色警惕。
货栈对面一栋废弃的吊车操纵室里,陈野透过夜视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
黑皮和瘦猴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蹲在后面,手心有些冒汗。
“野哥,人好像不少啊。”
黑皮低声道。
陈野没回头:“赵黑龙疑心重,越是觉得安全的地方,他越会加强戒备。
但他一定会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凌晨两点,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码头上的灯光似乎也暗淡了些。
就在这时,三辆没有挂牌照的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货栈的后门。
车门打开,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自动武器的精悍男子率先下车,迅速散开,占据了有利位置。
他们的动作专业、迅捷,透着一股职业军人的气息,与之前黑龙帮那些乌合之众截然不同。
最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两名贴身护卫的簇拥下下了车,虽然帽檐压得很低,但陈野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赵黑龙。
“来了。”
陈野放下望远镜,眼中寒光一闪。
他没想到赵黑龙还能找来这样一支具备军事素养的队伍,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赵黑龙显然心急如焚,下车后只是简单和货栈的负责人交流了几句,就快步走向最大的那个仓库。
“行动。”
陈野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达到黑皮和瘦猴耳中。
几乎在同时,货栈的灯光“啪”地一声,全部熄灭!
整个区域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
“怎么回事?”
“停电了?”
“保护老大!”
惊呼声、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黑暗中,一道鬼魅般的影子,借助集装箱和设备的掩护,无声无息地切入了货栈内部。
微声冲锋枪喷吐出短促的火舌,每一次点射,都伴随着一个黑衣护卫的闷哼倒地。
枪法精准得可怕,全是要害。
陈野的目标非常明确——首指仓库中心的赵黑龙。
赵黑龙身边的护卫确实精锐,在突然遇袭的瞬间就组成了防御圈,凭借感觉向黑影出现的方向猛烈扫射。
子弹打在集装箱上,火花西溅。
但陈野的速度太快,动作太诡异。
他像是能预判子弹的轨迹,在弹雨中穿梭,每一次现身都必然带走一条生命。
惨叫声、枪声、物品被打碎的声响,在黑暗的仓库里交织成一曲死亡交响乐。
赵黑龙吓得魂飞魄散,在手下的拼死掩护下,仓皇向仓库后门退去。
只要逃出去,上了车,就还有机会!
眼看后门就在眼前,赵黑龙脸上刚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一道黑影如同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他的车前。
陈野站在车灯的光柱里,浑身浴血,眼神却冰冷如刀,手里端着的微冲枪口,正对着赵黑龙的眉心。
“游戏结束了,赵黑龙。”
赵黑龙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最后的依仗,那支花大价钱请来的“精锐”,在真正的杀戮机器面前,不堪一击。
陈野走上前,一脚踢开赵黑龙身边最后一个试图反抗的护卫,用枪管抵住他的额头。
“阿杰的命,还有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 陈野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该还了。”
就在这时,货栈外突然传来了密集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将整个区域包围。
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透过仓库的缝隙照射进来。
王警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里面的人听着!
你们己经被包围了!
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赵黑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喊道:“警察!
警察来了!
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
陈野低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收起微冲,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黑色的卡片,屈指一弹,卡片旋转着,精准地落在了赵黑龙的眼前。
然后,他转身,迎着刺眼的警灯和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从容不迫地走向仓库大门。
仓库门被从外面打开,王警长带着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看到仓库里的惨状和瘫软在地的赵黑龙,王警长瞳孔一缩,但他立刻将目光投向正走向他们的陈野。
陈野与他擦肩而过,脚步未停,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剩下的事,麻烦王警长了。”
王警长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立正,沉声道:“是!
长官!”
陈野的身影消失在警车的光芒之外,融入更深的夜色。
身后,是赵黑龙被戴上手铐时绝望的嚎叫,以及一个庞大黑帮帝国的彻底崩塌。
江城的夜,注定无法平静。
而陈野的传说,才刚刚开始书写。
水面下的冰山,才露出一角。
那个打电话给赵黑龙的“老同学”,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