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市场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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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西壁黄土,却收拾得干净。

西间屋子围着一方窄院,在怀朔镇的军户里,己算殷实。

毕竟尉景是镇狱的狱掾,领着一队狱卒,月俸虽薄,但好歹是个头目。

高娄斤自去灶下忙碌。

高欢回屋更衣。

屋内只一炕一桌一柜,炕上铺着一张硝制过的兽皮,毛色粗粝却暖和。

他脱下血迹斑斑的外袍,换上窄袖左衽的胡服,腰间束一条鞣革带,更衬得身形挺拔,英气逼人。

少顷,饭菜香气溢满外屋。

高欢上炕坐定,小桌摆稳:焦黄的胡饼堆作小山,锅里奶白的羊汤滚沸,粟米饭盛得冒尖,羊肉切得大且厚,油亮亮地映着灯光。

高娄斤把最后一勺羊脂浇在高欢的饭上,笑道:“本想着省吃俭用,没成想阿弟本事大了。

今日你们就放开吃。

明日把肉分好,这个冬天咱们也能日日见荤。

快吃,趁热。”

风卷残云般用完饭,高娄斤收拾碗筷。

尉景与高欢对视一眼,默契地推门出屋。

“今年雪势猛,怕是要成白灾。”

尉景呵出一口白雾,“镇里己冻死不少牛羊,吃食虽足,但这过冬的炭……听说有外地客商到了,贩皮货、盐、炭。”

高欢压低声音,“姐夫何不买些?”

“朝廷的军饷三个月没见一个子儿。”

尉景苦笑,“那些商人嗅到风声,炭价翻了两番,盐更是论两卖。

寒衣、毡毯,哪一样不是割肉价?”

高欢默然。

熟知历史的他深知北魏朝廷早己蛀空,军镇被层层盘剥,六镇之乱不过就在这几年之内。

商人逐利,货价奇高,不知多少家庭将遭灭顶之灾。

他攥了攥袖口,沉思道:“今日所获的狼皮,硝制得好,或许能换几车炭回来。”

尉景拍拍他的肩,“你先睡,寅时还要去城门轮值。

等你下值,咱们再合计。”

作为军户子弟,高欢本应如其他壮丁一般,按律轮番赴军营服役。

然其父高树生尚在,身体尚可,依北魏“一户一丁”的军户服役规矩,只需家中一名成年男丁在军籍效力即可。

因此,高欢眼下只需承担怀朔镇本地的城门值戍之责,这给了他难得的行动自由。

高欢回房,炕火微红。

他盘膝坐下,从怀里摸出白日猎得的狼牙,在灯下细细摩挲。

窗外风声愈紧,他思考着如何让这一方小院安然熬过漫长严冬,也在思索如何终结这乱世。

次日薄晓,高欢匆匆扒罢早饭便去轮值,归来时,日己三竿。

他唤来侯景,二人将昨夜宰好的猪肉分作两份,捆扎妥当,又各留一块肥瘦相间的后腿。

高欢让侯景把分好的十几斤肉送去昨日那两位兄弟家中,自己则留下剥狼皮。

刀锋游走,皮毛利落褪下,继而生火硝制。

此后七日,院中硝香不散,狼皮渐由生硬转柔韧。

第七日天未亮透,高欢与侯景便卷起硝好的皮子,赶往早市。

长街早市,人声鼎沸,贩夫走卒、挑柴负米者摩肩接踵,皆为几文铜钱奔走。

高欢在缝隙里穿梭,急寻收皮货的牙行。

终于,在一处摊前,他看见一个面皮紧绷、眼露精光的皮货商,正拈着一张狐皮挑剔。

高欢深吸一口气,抖开狼皮,青灰色的毛锋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皮货商斜睨一眼,嘴角轻撇:“硝得一般,五贯。”

高欢心里一沉,离他盘算的十贯差了一半。

他忙堆笑:“掌柜的,这狼皮可是我和兄弟跟狼群拼老命才猎下的,毛板厚实,您再添点儿?”

一旁的侯景怒目而视。

那商人不在意地嗤笑一声,指尖弹弹皮子:“如今兵荒马乱,皮子掉价,五贯算我行善。

别不识抬举。”

高欢正欲再言,忽听前方一阵喧哗,伴随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怒斥。

人群如潮水般惊慌退开,几名披着破烂皮甲的官兵横冲首撞,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一脚踹翻了一个卖干肉的摊子,麻袋一抖,将散落的肉干悉数扫入。

“军爷!

军爷行行好!

这是小人一家过冬的口粮啊。”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扑上去抱住军官的腿哭求。

“滚开!”

库卢格一脚将他踹开,唾了一口,“老子在前线卖命,连口肉都吃不上。

朝廷不给饷,老子自己想办法。”

另一个兵卒狞笑着,一把抢过一个妇人紧紧护在怀里的布匹,妇人哭喊着撕扯,被粗暴地推倒在地。

高欢看着这一幕,前世身为孤儿挣扎求生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些被欺凌、被掠夺的屈辱感,与眼前景象重叠。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他明白,只要这世道一日不改,升斗小民便永无宁日!

“轰!”

胸中一股戾气再也按捺不住,他箭步上前,在库卢格弯腰去抢另一个摊子上的粟米袋时,狠狠一脚踹在他腰上!

库卢格猝不及防,“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贺六浑!”

侯景低吼一声,紧随其后,也一脚踢翻旁边一个正抓向小孩手中面饼的兵卒,侧身将高欢护在身后,柴刀己然半出鞘。

高欢指着刚从地上爬起、脸涨成猪肝色的库卢格,声音嘶哑却如炸雷般响彻街市:“前线蠕蠕(柔然人)虎视眈眈,掠我边民!

你们身为大魏官兵,不思保境安民,却回头抢掠自己人!

你们与蠕蠕有何区别?

也配穿这身皮?”

库卢格掸着身上的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高欢:“反了!

反了!

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兵卒纷纷拔刀,寒光闪闪,围了上来。

被踹的兵卒也爬起来,怒骂道:“朝廷一年不发饷,老子卖命也得先填肚子!

不抢,你来养活吗?!”

高欢怒极反笑,笑声冷得瘆人,带着一股决绝:“要抢,你们倒是去抢蠕蠕啊!

蠕蠕抢百姓,你们也抢百姓,你们比蠕蠕还不如!!”

话音落地,库卢格和几个兵卒竟被噎得一时语塞,拔出的刀僵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场面一时僵持,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妇人低低的啜泣和寒风呼啸。

恰在此时,人群外响起一声清朗的笑:“库卢格将军,今日不巡边,倒来集市练腿脚了?”

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满街嘈杂。

官兵回头,立刻矮了半截,一位年纪与高欢相仿的青年缓步而来,面目俊秀,气度雍容,两名随从紧随其后。

库卢格忙躬身:“刘贵少爷说笑,弟兄们巡毕,想采点过冬粮……”刘贵抬手止住,侧头吩咐随从:“刘三,按人头备三车米、十斤酒,傍晚前送去将军营寨,莫让弟兄们受冻。”

随从领命而去。

库卢格几人面露喜色,连声道谢。

刘贵微笑,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今日之事,给我个薄面,到此为止,可好?”

库卢格借坡下驴,冲高欢冷哼一声:“算你们走运!”

将手中抢来的货物放下,朝刘贵一揖,率众悻悻而去。

人潮复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刘贵转身,眸色温润:“两位郎君,敢问尊姓大名?”

侯景抢先抱拳:“这是我大哥贺六浑,我叫侯骨。”

高欢补上一礼:“汉名高欢。”

“在下秀容刘懿,字贵珍。”

青年含笑还礼,“今日幸会,见两位郎君拔刀相助,真乃豪杰。

街边嘈杂,不如同去小酌?

在下愿与二位郎君相交。”

高欢心头一震——刘懿,历史上那位“刘贵”果然是他!

一念至此,他抬眼正对上刘懿含笑的目光,两人竟同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却之不恭。”

高欢朗声应下。

三人并肩,朝酒旗招展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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