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默,当那封镶着金边的邀请函塞进我邮箱时,我正因拖欠三个月房租被房东堵在门口。信封厚重,触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只有一行浮雕般的字迹:致最熟悉的陌生人。
里面是一张黑色卡片,措辞直白得近乎傲慢。
“张默先生:您已入选‘镜像计划’最终候选。成功通过考验者,将获得陈景山先生全部遗产的继承权。报酬:人民币五亿元。风险:未知。选择权在您。如接受,请于明晚八点独自前往码头7号仓库。拒绝,请焚烧此函。”
陈景山。那个名字像惊雷一样劈中了我。本城首富,商业巨鳄,一个月前刚因游艇爆炸事故“意外”离世,留下一个庞大却无人继承的商业帝国。新闻连篇累牍报道了半个月,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现在,这封邀请函却说,要选人继承他的遗产?
五亿。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脏一抽。我几乎能闻到房东嘴里那股劣质烟草的味道,能听到他威胁要把我那点可怜家当扔出去的叫骂。我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拼了命才混到一张二流大学的文凭,然后就被现实按在地上摩擦。没有背景,没有运气,只有一份朝不保夕的工作和一堆滚雪球的债务。
风险未知?对我来说,最大的风险就是明天因为交不上房租流落街头。
我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去他妈的未知,穷比死可怕多了。
第二天晚上七点五十分,我站在了码头7号仓库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海风咸湿,带着一股鱼腥和铁锈混合的味道。仓库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夜色里。我推开门,沉重的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
里面灯光昏暗,空气冰冷,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已经有九个人到了,散落在空旷的仓库各处。高矮胖瘦,男女都有,穿着打扮各异,但无一例外,脸上都带着和我相似的警惕、疑虑,以及一丝被巨额财富点燃的贪婪。
我们彼此打量着,眼神碰撞间火花四溅,又迅速避开。没人说话。一种诡异的沉默在弥漫。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很奇怪——这些人,包括我,似乎都有那么一点点……眼熟?不是认识的那种眼熟,而是某种轮廓、眉宇间的神似,但又说不出具体像谁。
八点整,仓库一侧的墙壁突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明亮的通道。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戴着白手套,面容刻板得像大理石雕像,眼神扫过我们,没有任何温度。
“各位晚上好。我是本次‘镜像计划’的管家,你们可以叫我黎先生。”他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像机器播报。“恭喜各位通过初筛。接下来,你们将前往陈先生的私人宅邸,进行为期两周的封闭式评估。评估内容,届时会详细说明。现在,请依次上前,进行身份确认和安检。”
我们排成队。黎管家身边站着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荷枪实弹的护卫,眼神锐利如鹰。安检程序严格得离谱,不只是金属探测,还有指纹、虹膜扫描,甚至抽取了血样。轮到我的时候,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安检完毕,我们被要求戴上黑色的眼罩。视线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被引导着坐进一辆车,引擎声低沉,车子行驶得非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时间过了很久,至少两三个小时,期间能感觉到车辆在不断盘旋上山。
当眼罩被取下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宏伟别墅门前。别墅是极简现代风格,通体白色,线条冷硬,像一座巨大的几何雕塑,孤零零地矗立在悬崖边上,脚下是漆黑一片、传来阵阵涛声的大海。
“欢迎来到‘镜宫’。”黎管家站在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未来十四天,这里将是你们的家。记住这里的唯一规则:绝对服从安排。”
别墅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奢华和……诡异。空间大得惊人,装饰是冰冷的未来风,金属、玻璃、智能光影构成主体。最让人不舒服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它们像隐藏在角落里的眼睛,无声地记录着一切。甚至连客房内部,除了卫生间,也都有监控。
我和其他三个男性被分配在二楼相邻的房间。我的室友,一个叫李俊,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眼神里带着股戾气,以前好像是个健身教练或者打手。另一个叫王维他坚持让我们叫他本名,是个瘦削苍白的程序员,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一直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计算什么。还有一个叫赵乾,油头粉面,穿着骚包的粉色衬衫,自称是“自由投资人”,眼神闪烁,一看就精明过头。
晚餐是自助形式,食物精美得像艺术品,但没人有心思品尝。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那个叫苏婉的女人坐在角落,小口吃着沙拉,她长得挺漂亮,气质清冷,但眉头始终紧锁。还有个叫孙胖的中年男人,试图活跃气氛,讲了个拙劣的笑话,只有他自己干笑了两声。
黎管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餐厅门口:“各位,请早点休息。明天上午九点,集训正式开始。内容是如何……成为陈景山先生。”
他留下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便转身离开。
深夜,我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床上,却毫无睡意。别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永恒的海浪声。这地方处处透着不对劲。巨额遗产,封闭训练,严格的监控,还有那十个彼此隐隐相似的候选人……陈景山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那个已经“死了”的陈景山,他的影子,究竟笼罩着什么秘密?
我起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打量这个房间。墙壁光滑冰冷,那个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摄像头正对着床。我走到窗边,窗户是封死的,外面是悬崖和大海。一种被囚禁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隔壁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摩擦墙壁的声音。是李俊?还是王维?我屏住呼吸,声音又消失了。
幻觉吗?
我重新躺下,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为了那五亿,这点古怪算什么。
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尖锐地警告:张默,你可能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这场游戏的终点,或许根本不是财富,而是……地狱。
第一天的夜晚,就在这种不安和猜忌中,缓慢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