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凶神恶煞的女鬼，正准备取我的小命。全村的希望，我那把桃木剑，已经断成了两截。
我闭上眼睛，准备投胎。可我那个只会追剧和催婚的奶奶，却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
她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裁缝剪刀，拍了拍女鬼的肩膀。她说，“姐，一百年了，
你还是这么大火气。”我当时就懵了。1“你就是那个挖了我家祖坟的大学生？
”声音从我背后冒出来，阴风贴着脖子，凉飕飕的。我头皮发麻，
捏着手里电工胶带缠了八圈的桃木剑，猛地转身。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女鬼，
就飘在我面前，离我的鼻尖不到三公分。她长得倒是眉清目秀，
就是脸色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捞出来，眼珠子黑得像两个黑洞。“大姐，话不能这么说。
”我咽了口唾沫，强行镇定。“首先，那不是祖坟，顶多算个百年老宅，还没通水电的那种。
”“其次，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家信号那么差，我寻思着山顶上风水好，
安个锅盖能多看两个台。”她没笑，嘴角咧到一个人类做不到的弧度。“油嘴滑舌。
”“你们这些男人，一百年前是这样，一百年后还是这样。”周围的空气好像结了冰，
我放在旁边工具箱里的可乐，瓶身瞬间凝了一层白霜。“村里那些鸡不下蛋，猪不吃食，
都是你干的？”我试探着问。“不听话，总要给点教训。”她轻飘飘地说。“你想要什么？
”我握紧了桃木剑，这玩意儿是我从村口老张头家桃树上现砍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我要你死。”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然后，让全村人给你陪葬。
”“这就不厚道了吧？”我咧嘴一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冤有头，债有主，
挖你家坑的是我，你找我一个人就行了，别搞连坐啊，大家乡里乡亲的。”“乡亲？
”她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得让我耳膜疼。“他们也配？”话音刚落，
一股巨力就把我掀飞了出去。我像个破麻袋一样撞在院墙上，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手里那把宝贝桃木剑，“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完犊子了。我挣扎着抬头，
看见她缓缓向我飘来，裙角无风自动，十根手指的指甲暴长，变得乌黑发亮。“说吧，
你想怎么死？”“等会儿！”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死之前，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她停下脚步，似乎来了兴趣。“问。”“你这身学生装，挺别致的，在哪儿买的？
回头烧给你的时候，我好多买两件，总换洗不是？”她的脸瞬间扭曲了。“找死！
”2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我叫陈默，一个平平无奇的电子工程系大四学生，
因为学校提前放假，就回了乡下陪我奶奶。我奶奶，一个标准的农村新潮老太太。
爱好是刷短视频、抢购打折鸡蛋，以及天天催我找对象。
她最近迷上了一个讲家长里短的电视剧，但村里的破网速，看个视频能卡成PPT。
老太太不高兴了，天天唉声叹气，说自己命苦，连个电视剧都看不顺溜。我这人，孝顺。
为了让我奶实现“追剧自由”，我拍着胸脯保证，给她装个最新款的卫星电视接收器，
俗称“大锅盖”。村里信号最好的地方，就是村东头的乱葬岗。不对，现在叫东山郊野公园。
我扛着锄头和锅盖就上山了。选了个自认为风水宝地的位置，一锄头下去，感觉不对劲。
地底下硬邦邦的，还带着回声。我以为是挖到石头了，就加了把劲。“哐当”一声，
锄头好像捅破了什么东西。一股黑气，夹杂着一股子陈年棺材板的霉味儿，
就那么直愣愣地冲了出来，糊了我一脸。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但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大学生，怎么能信这个？我安慰自己，这可能是个古代的沼气池。
然后我就把锅盖安好，调试好信号，拍拍屁股回家了。当天晚上，村里就出事了。
李大爷家养了十年的老母鸡，突然开始打鸣，下的蛋全是臭的。王二婶家的猪，集体绝食，
看着饲料槽，眼泪汪汪。最邪门的是，全村的小孩，半夜都开始哭，
说梦见一个穿蓝色学生装的姐姐在他们床头唱戏。村里的老人坐不住了，
都说这是山上的“那位”被惊动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股黑气。但我嘴硬，
坚称这是科学现象，可能是磁场异常，或者是集体癔症。直到我奶奶半夜端着一碗面，
梦游似的走到院子里，对着空气说：“闺女，饿了吧，快吃点。”我才意识到，
我好像闯下了大祸。我赶紧上网查资料，
什么《周易》《茅山道术入门》《论一个理工男的自我修养》，只要跟鬼神沾边的，
全看了一遍。然后，我结合毕生所学的电子工程知识，给自己打造了一套装备。
从老张头家砍了根桃木，缠上我爸的电工胶带，美其名曰“绝缘版降魔剑”。
把我妈跳广场舞用的蓝牙音箱改装了一下，里面循环播放大悲咒remix版。最后，
我把我爸珍藏多年的黑狗血，兑了点朱砂，装在一个浇花的喷壶里。全副武装之后，
我感觉自己就是我们村的救世主。我雄赳赳地再次上了山，对着那个被我挖开的坑，
大喊一声：“里面的朋友，出来聊聊！”然后，她就出来了。再然后，我就被揍了。
3“你这小伙子，怎么不经打呢？”女鬼红衣姐——我私下里给她起的代号，
因为总穿一身红，虽然第一次见是蓝的，但现在她显然更喜欢喜庆的颜色——飘在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趴在地上，感觉像被一辆卡车碾了过去，骨头缝里都冒着凉气。
“大姐……你这是偷袭，不讲武德。”我一边吐着土，一边试图跟她讲道理。“你们年轻人，
能不能有点阳间的东西？上来就打打杀杀，多不和谐。”她发出一声嗤笑，听起来更吓人了。
“少废话。”“我再问你一遍，你想怎么死？”我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那个……死之前，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你屁话真多。”她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就一个，最后一个！”我伸出一根手指头，“我这个人，有点洁癖。
你能不能让我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黄泉路上，也得注意个人形象不是？”她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我会提这种要求。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浑身是土，头发乱得像个鸡窝，
脸上还有刚才摔倒时蹭的泥点子。确实有点不雅观。“行。”她居然同意了。
“我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来取你的命。”说完，她化作一阵红烟，消失了。
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哪儿还敢耽搁，拔腿就往家跑。什么洗澡换衣服，都是缓兵之计！
跑路才是正经事！我一口气冲回家，反锁上大门，背靠着门板，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奶！
奶！快收拾东西！我们村要拆迁了！连夜拆！”我扯着嗓子喊。我奶正戴着老花镜，
聚精会神地看我给她调试好的电视剧。画面上，男女主角正哭得死去活来。她头也没回，
不耐烦地摆摆手：“拆什么迁？别打扰我看电视，正到关键时候呢。”“奶！真的！有鬼啊！
”我快急哭了。“有鬼怕什么？”我奶终于回过头，一脸淡定地看着我，
“你把电视声音开大点，鬼就吓跑了。”我：“……”这天聊不下去了。我冲进自己房间，
把身份证银行卡胡乱塞进一个背包里，准备先跑为敬。至于我奶……她可能比鬼还难对付。
我刚拉开房门，就看见那个红衣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我家的客厅里。她手里，
还拿着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啃着。我奶奶就坐在她旁边，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似乎想给她再削一个梨。“小默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奶看见我，眉头一皱。“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这是你王奶奶家的远房亲戚，叫小红。”我看着“小红”对我露出的那个诡异微笑，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她啃了一口苹果，咔嚓一声，清脆悦耳。“你好啊，陈默。
”“我们又见面了。”4我当时的大脑直接宕机了。这算什么？鬼见家长吗？我奶奶，
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正热情地给一个女鬼递水果，场面一度非常和谐。“奶，
你……”我指着那个女鬼，舌头都捋不直了。“我什么我？”我奶瞪了我一眼，
“小红难得来我们家做客，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快去给人家倒杯水？”我看着红衣姐，
她也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戏谑。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我挑了挑眉。
那意思很明显：你看，你家老太太都比你上道。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和重建之间反复横跳。这女鬼，不仅战斗力爆表，
居然还点了“伪装”和“亲和”技能。“奶，你听我说，她不是……”“不是什么？
”我奶打断我，“小红这姑娘多好啊，长得又俊，说话又好听。小默，
你要是能有小红一半懂事，我做梦都能笑醒。”我绝望了。这已经不是代沟的问题了，
这是物种隔离。“大姐，你到底想干嘛？”我放弃了跟我奶沟通，直接单刀直入。
红衣姐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不是说好了一个小时吗？我看你家挺舒服的，
就提前过来坐坐。”“顺便，跟你奶奶聊了聊家常。”她笑得更开心了，“你奶奶说，
你还没对象，让我帮你介绍一个。”我一个踉跄，差点跪下。“大姐我求求你了，
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这比杀了我还难受。“那怎么行？”她摇摇头，“我答应了你奶奶，
要帮你这个忙的。”我奶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介绍对象”四个字，立刻两眼放光。
“对对对！小红啊，我们家小默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点内向，你多费心了！
”我看着我奶那副恨不得当场把我打包送出去的架势，感觉一阵心绞痛。
这真是我的亲奶奶吗？红衣姐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她的脚步很轻，落在木地板上，
一点声音都没有。屋里的灯光，开始忽明忽暗。我奶奶好像毫无察觉，
还在那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小红啊，你觉得我们家小默，配个什么属相的姑娘好呢？
”红衣姐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你的亲人，
你的村庄，他们多有趣。”“一个小时到了。”“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死法。
”她的声音冰冷，带着浓烈的杀意。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狂跳。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我奶奶突然从后面走了上来，
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裁缝剪刀。她拍了拍红衣姐的肩膀，
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姐，一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大火气。”5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我奶奶，又看看那个女鬼。姐？我幻听了？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
要取我性命的女鬼，此刻也僵住了。她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奶奶，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
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震惊。“你……叫我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姐。
”我奶奶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女鬼的脸颊，
那个动作，自然得就像做了一千遍一万遍。“我叫苏秀。我奶奶，是苏英。”女鬼，
也就是苏红，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苏英……小英？”“是我。”我奶奶点点头。接下来，
我用我那180的智商，花了好几分钟才勉强理清了她们的关系。这个叫苏红的女鬼，
是我奶奶的亲姑奶奶。也就是说，她是我的……太姑奶奶？这辈分，一下子就上去了。
我从一个要被厉鬼索命的倒霉蛋，瞬间变成了厉鬼的亲戚。人生的大起大落，
实在是太刺激了。根据我奶奶断断续续的讲述，我拼凑出了一个百年前的故事。
苏红当年是省城一个戏班子的名角，跟着戏班来我们这个小村子唱戏。那时候，
我们陈家刚从外地迁过来，和我太姑奶奶一家人，都是“外来户”。
村里的一个恶霸看上了苏红，想强娶她。苏红性子刚烈，宁死不从。那个恶霸恼羞成怒，
散布谣言，说她是妖女，会给村子带来灾祸。愚昧的村民们信了。他们冲进戏班的住所，
用那把裁缝剪刀，残忍地杀害了她。而我们陈家，和苏家，因为是外来户，势单力薄，
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却无能为力。事后，村民们为了永绝后患，请了个半吊子风水先生，
设下了一个恶毒的阵法，将苏红的怨气和魂魄，都锁在了那口棺材里，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对外宣称，是“外来户”带来了诅咒，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我们几家人身上。
而那个阵法，还有一个更歹毒的作用。它将苏红的怨气，转化成了所谓的“气运”，
来保佑整个村子的“风调雨顺”。也就是说，这个村子一百年的安宁，
是建立在我这位太姑奶奶的痛苦之上的。她被困在无尽的黑暗和怨恨里，
成了一个滋养仇人后代的“人形充电宝”。我手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拯救村民。搞了半天，我才是那个“反派”的后代，而我拼命想保护的，
才是真正的凶手。这剧本，也太狗血了吧。6“所以，我挖的不是坟，是监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