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手术室的无影灯骤然熄灭,梁坦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最后的记忆,
是为一位先天性心脏病患儿连续奋战了二十六个小时,缝合最后一针时,
心脏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和同事们惊慌的呼喊。过度疲劳引发的心源性猝死,
作为南岭省松州市最年轻的中医医院儿科主任,这个结局多少有些讽刺。意识再次浮起时,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霉味钻入鼻孔。梁坦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ICU病房,
而是几根摇摇欲坠的朽木房梁,蛛网密布。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硬板床,
身上盖着一床又薄又硬、散发着酸味的破棉被。他挣扎着坐起,
一阵剧烈的眩晕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原主也叫梁坦,
是这大明朝顺天府旁一个破落医馆的学徒,因为天资愚钝,常年被师傅打骂。三天前,
师傅嫌他偷懒,一脚将他踹倒,后脑勺磕在药碾子上,就此一命呜呼。而自己,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医生,竟穿越到了他的身上。“崇祯十五年……”梁坦喃喃自语,
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心脏骤然一紧。崇祯十五年,公元1***2年。这意味着,
距离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仅剩两年。距离吴三桂引清兵入关,
那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民族浩劫,也只剩两年。作为一个对历史略有涉猎的现代人,
梁坦深知这四个字背后浸透了多少血与泪。“造孽啊……”他苦笑着捶了捶僵硬的腿。
身为医生,他天职是救死扶伤,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即将病入膏肓的庞大帝国。
一个人的力量,如何与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抗衡?
“咳……咳咳……”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梁坦的思绪。他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蜷缩在门槛上,小脸冻得发紫,嘴唇干裂,
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整个瘦弱的胸腔撕裂。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杂念。梁坦立刻下床,
踉跄着走到女孩身边。他伸手一探女孩的额头,滚烫!再看她呼吸急促,
喉间有明显的哮鸣音。“急性肺炎并发喉炎,有喉梗阻的风险!”梁坦脑中立刻做出诊断。
“小妹妹,别怕,我是大夫。”他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女孩惊恐地看了他一眼,想跑,
却浑身无力,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梁坦环顾四周,这破医馆里,
除了几味最不值钱的草药,什么都没有。抗生素?激素?雾化器?这些救命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连名字都还没出现。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大褂,
虽然沾满了尘土,但口袋里……梁坦急切地伸手进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一支自动注射笔。这是他平时备在身上的,
里面是0.3mg的肾上腺素,用来应对急诊的严重过敏或哮喘。救命稻草!
肾上腺素能迅速扩张支气管,缓解喉头水肿,暂时保住她的命!来不及多想,他拔掉笔帽,
对着女孩大腿外侧肌肉最丰厚的地方,隔着破旧的裤子,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啊!
”女孩惊叫一声,但很快,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她剧烈的喘息开始平复,
喉咙里的“嘶嘶”声也渐渐减弱,紫绀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一丝血色。女孩惊奇地看着梁坦,
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梁坦松了口气,但这只是暂时控制住了症状。
肺炎本身还需要抗感染治疗。青霉素是没有了,但中医里并非没有办法。
他迅速在记忆中搜索原主那点可怜的知识储备,结合自己的中医功底。有了!
金银花、连翘、鱼腥草!这几味药在后世被证实有广谱抗菌作用,是治疗呼吸道感染的良药。
而这破医馆的后院,就种着一大片半死不活的金银花藤。他立刻冲到后院,
采了一大把还带着霜的干枯金银花,又在药柜的角落里翻找出一些连翘。至于鱼腥草,
他记得附近河边就有。生火,煎药。当浓黑的药汁散发出苦涩的香气时,
梁坦的心才算真正安定下来。自己这一身跨越了四百年的医术,或许,
就是他在这乱世安身立命的根本。2.女孩的命保住了。她叫小石头,
父母在去岁的大疫中双双亡故,成了流民。梁坦给她处理了肺炎,
又用馆里仅剩的一点米熬了粥,小石头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他一阵心酸。从此,
这破败的医馆里,多了一个身影。小石头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
帮着梁坦洗衣、扫地、整理药材,成了他的小跟班。梁坦的名声,
也因为“一针救活垂死女童”的奇闻,在附近的坊间悄悄传开。一些穷苦百姓,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上门来。梁坦来者不拒。他用现代医学的清创缝合术,
为被砸伤脚的工人完美缝合了伤口,避免了感染和残疾;他用正骨复位手法,
摔断胳膊的货郎当场活动自如;他甚至用随身携带的另一件“神器”——一个微型手术刀片,
为一名长了皮脂腺囊肿的老人做了个门诊小手术。这些在后世看来再寻常不过的技术,
在这个时代,却如同神迹。他不收诊金,穷人只需给几文钱的药材本钱,
或者拿些粮食蔬菜来换。一时间,“活菩萨梁大夫”的名声越传越远。然而,梁坦很清楚,
治好几个病人,改变不了一个时代的命运。他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接触到这个帝国权力核心的契机。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下午,
一队锦衣卫簇拥着一顶华贵的轿子,在医馆门口停下。为首的百户面色冷峻,径直走进医馆,
锐利的目光扫过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梁坦身上。“你就是梁坦?”“正是在下。
”梁坦不卑不亢。“宫里贵人染恙,太医院束手无策。听闻你有些手段,便传你入宫诊治。
治好了,荣华富贵;治不好,提头来见。”百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梁坦心中一凛,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知道这是刀山火海,但也是他唯一的机会。“草民遵命。
”跟着锦衣卫进入紫禁城,穿过一道道宫门,梁坦被带到了乾清宫的偏殿。殿内气氛凝重,
几名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龙榻之上,崇祯皇帝正焦急地看着床上的小太子朱慈烺。
太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昏迷不醒。梁坦上前诊脉,触手滚烫,脉象急促而微弱。
他翻开太子的眼睑,瞳孔对光反射迟钝。再结合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丝腥臭味,
他心里有了判断。“陛下,太医们诊断的病因是何?”梁坦沉声问道。
一名年老的太医颤巍颤地回答:“回……回梁大夫,太子殿下三日前突发高热,
我等初以伤寒论治,然药石无用,病情反而加重。今日……今日已是水米不进……”伤寒?
梁坦摇了摇头。他轻轻按压太子的右下腹,太子虽然昏迷,身体却猛地一缩,眉头紧蹙。
麦氏点压痛阳性!典型的阑尾炎体征!“这不是伤寒,是‘肠痈’,而且已经化脓穿孔,
引发了‘腹膜炎’和‘败血症’!”梁坦斩钉截铁地说道。“肠痈?”太医们面面相觑,
这个词他们懂,但历来都是用药保守治疗,十有***不治。
至于“腹膜炎”、“败血症”这些词,他们更是闻所未闻。崇祯皇帝急道:“梁坦!
你既知病因,可有法救治?”“有!”梁坦抬起头,直视皇帝,“但需破腹取之!”“什么?
!”满殿哗然。“剖开太子殿下的肚子?荒唐!此乃大逆不道!”老太医激动地喊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何况是太子千金之躯!”崇祯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在当时的人看来,开膛破肚,与杀人无异。梁坦知道,他必须说服眼前这位多疑的皇帝。
“陛下!”他猛地跪下,声如洪钟,“草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太子殿下腹中痈脓已破,
毒邪扩散,若不尽快将其取出,毒火攻心,不出半日,神仙难救!草民所言‘破腹’,
乃是在腹部开一极小创口,取出病灶,再行缝合。草民曾以此法救治乡人数十,皆愈。
此法虽险,却是太子殿下唯一的生机!”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力量:“若救不活太子,
草民愿与太子同死!”这番话掷地有声,崇呈皇帝死死地盯着梁坦,
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怀疑。他看到了梁坦眼中的坚定和自信,那是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没有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好!”崇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朕就信你一次!若太子有失,朕诛你九族!
”3.手术就在偏殿进行。梁坦要求用烈酒、沸水将所有器械和布巾反复消毒,
又让宫女点燃艾草,用烟熏整个房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原始的空气消毒法。没有手术刀,
他就用自己带来的那枚小刀片,绑在木筷上。没有***,
他只能让几名健壮的太监死死按住太子。“陛下,请您和诸位移步殿外,以免惊扰。
”梁坦冷静地指挥着。当殿门关上,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病人的时候,
梁坦才真正进入了状态。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手术台。
精准定位麦氏点,切皮,分离肌肉,进入腹腔。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腹腔内满是黄绿色的脓液。阑尾已经穿孔,呈现暗紫色,
周围的肠管也出现了严重的粘连和水肿。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
他用消过毒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分离粘连,结扎阑尾系膜血管,切除阑尾,残端包埋。然后,
他用浸泡过浓盐水他自己调配的生理盐水的纱布,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腹腔。
这是手术最关键的一步,必须将所有脓液和毒素清除干净,
否则术后感染依旧会要了太子的命。没有吸引器,他就用纱布一点点蘸,
再由小石头他坚持带她进宫当助手用盆接住。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当梁坦用缝合针用鱼钩改造的缝合完最后一层皮肤时,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
他给太子留了引流条,又紧急写下药方,命人去煎——大剂量的金银花、蒲公英、紫花地丁,
清热解毒,配合黄芪、党参扶正固本。做完这一切,梁坦走出偏殿,双腿一软,
几乎瘫倒在地。崇祯立刻冲上来,声音都在发抖:“太子……太子如何了?”“手术很成功,
太子殿下的命,保住了。”梁坦虚弱地说道,“接下来七日是关键,只要不发高烧,
便无大碍。”当晚,太子的体温开始下降。第二天,他悠悠转醒。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