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里像是被灌满了烧红的铁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燎泡破裂的灼痛。
我猛地睁开眼死前被反锁在柴房被活活烧死的窒息感还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火光而是熟悉的、糊着报纸的墙顶和空气中弥漫着的、廉价烟草混合着霉味的“家”的味道。
我的手正死死地按在枕头下那里空空如也。“嚎什么嚎!大半夜的不睡觉作死呢!
被粗暴地推开我妈周玉芬端着一盏煤油灯走进来昏黄的灯光照着她那张刻薄的脸满是不耐烦。
“你哥拿你点钱去做生意那是看得起你!等将来你哥发了财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一个女孩子家斤斤计较像什么样子!”哥哥林建国。生意。
这两个词像两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脑子。我回来了。
982年的这个冬天我刚刚卖血换来的三十块钱我准备买青霉素的救命钱被我哥林建国偷了。
上一世我哭着求着甚至跪下求他还我钱。
为了三十块钱就要逼死你哥吗”是我妈周玉芬的咒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的白眼狼”。
拿着我的卖血钱去黑市高价倒卖他从南方“老表”那里赊来的电子表做着他一夜暴富的美梦。
而我因为没钱买药高烧转成了肺炎身体彻底垮了。我成了这个家最名正言顺的累赘。
最后在这个冬天最冷的一天嫂子张兰嫌我咳得心烦把我拖进了柴房。
她说:“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不咳了什么时候再出来。”然后她锁上了门。
那天夜里柴房走水了。我在烈火中拍着门喊着爹喊着妈喊着每一个亲人的名字。
我看到他们就在院子里端着水盆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泼着主屋的墙任由火舌吞噬我所在的柴房。
我听到嫂子张兰尖着嗓子说:“烧了正好省得天天吃药浪费钱!
”我听到我妈说:“烧了也好省得拖累建国。
”我听到我爹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最后只是闷着头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
”原来他们不是不想救我。他们是想让我死。“林晚!你发什么愣!聋了?
”我妈的骂声将我从地狱般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给了我生命却又亲手把我推向死亡的女人心脏的位置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高烧身体软得像一摊泥。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轻声问:“妈哥拿钱的时候你看见了?
”周玉芬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却依旧尖利:“看见了又怎么样?那是你亲哥!
他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你的钱给他花花又怎么了?”“哦。
”我点了点头拉过被子重新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知道了。”我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周玉芬都愣住了。在她想来我至少要哭闹一场她连怎么骂我的词都想好了。
可我就这么躺下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有些错愕。“我病了要睡觉。
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虚弱“妈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吧我冷。
玉<i>芬</i>站在原地狐疑地看了我半天最终还是“哼”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带上。黑暗中我重新睁开眼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亲哥?亲妈?
上一世就是这些所谓的“亲人”喝干了我的血烧掉了我的骨。这辈子我不跑了。我也不闹了。
我啊只想送你们去你们该去的地方。我撑着虚弱的身体摸索着下了床。
我从箱子底翻出我藏起来的、读高中的时候剩下的半截铅笔和一个破旧的练习本。
窗外北风呼啸像恶鬼在哭嚎。
我坐在桌前借着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微弱的雪光一笔一画开始写字。写一封举报信。
我的亲哥哥林建国在这个“投机倒把”还是重罪的年代进行着非法的、数额巨大的牟利活动。
林建国你不是想发财吗?我送你上路。这条路通往的是劳改农场。
2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吵嚷声惊醒。
是嫂子张兰她一向嗓门大此刻更是像个炸了毛的母鸡。“林晚!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家里的米缸都空了你还赖在床上挺尸呢!是想饿死我们全家吗!
”我睁开眼烧了一夜身体更虚了头重脚轻眼冒金星。我撑着墙慢慢地走出房间。
堂屋里一家人都在。爹林大强蹲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
上的口子嘴里还心疼地念叨着:“看看你跟人挤车都把衣服给挤破了在外面可别亏待了自己。
”林建国我的好哥哥正坐在桌边一脸的不耐和得意。他看到我出来眼睛一瞪:“看什么看!
赶紧去做饭!磨磨蹭蹭的!”而张兰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我的鼻子骂。
这就是我的“家人”。一个游手好闲做着发财大梦的哥哥。
一个尖酸刻薄视我为眼中钉的嫂子。一对偏心到骨子里把儿子当天把女儿当草的父母。
上一世面对这样的场景我只会默默地掉眼泪然后拖着病体去给他们做牛做马。
可现在我看着他们心里只觉得可笑。
我没有理会张兰的叫骂径直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瓢冷水仰头就灌了下去。
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下让我昏沉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你个死丫头你还敢无视我!
”张兰见我不搭理她气得冲过来就要打我。我侧身一躲她扑了个空差点撞到墙上。
“大清早的吵什么?
过身冷冷地看着她“嫂子你这么有力气是昨晚吃饱了撑的还是觉得光动嘴皮子就能变出米来?
”张兰被我噎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你还敢顶嘴了!林晚你是不是觉得你翅膀硬了!
”“我的翅膀早就被你们折断了嫂子你忘了吗?
“我读高中的时候是谁天天在我爹妈耳边吹风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没用早晚是泼出去的水?
是谁把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学费拿回娘家给你弟弟娶媳妇的?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戳破了张兰伪善的面具。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地喊道:“那……那也是爹妈同意了的!有本事你找他们要去!
”“我当然要找。
”我点点头目光转向我的父母“爹妈你们的宝贝儿子拿着我的卖血钱去做生意了。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从今天起这个家里的饭我不管了。谁有本事谁去做。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就回了房间把门从里面插上。
屋外是张兰更加恶毒的咒骂和我妈颠倒黑白的帮腔。“反了!真是反了!
林大强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兰儿你别气她就是个白眼狼不用理她!
等建国发了财我们搬去城里住再也不看她那张死人脸!
”我靠在门后听着这些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骂吧。尽情地骂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中午的时候屋外终于安静了下来。大概是骂累了也饿了。
我听到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是张兰不情不愿地在做饭。
很快一股饭菜的焦糊味就飘了过来。我没有出去。
我将那封写好的举报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我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黄昏时分林建国回来了。他一脸的晦气显然黑市的“生意”做得并不顺利。
“妈的那帮孙子合起伙来压价!
一进门就把一个军绿色的挎包摔在桌子上骂骂咧咧地说“三十块钱收来的表非要说只值二十!
我呸!当我是傻子呢!”周玉芬连忙上前安慰:“儿啊别急生意嘛慢慢来。
快吃饭妈给你留了两个窝窝头。”张兰也立刻换了副嘴脸端茶倒水殷勤得不行。
我知道他挎包里的那些“高级手表”不过是南方小作坊里生产出来的残次品连十块钱都不值。
的卖血钱还欠了一***债最后是爹***着我嫁给村东头的瘸子用我的彩礼才填上了那个窟窿。
这一世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了。晚饭后林建国借口出去“谈生意”又溜了出去。
其实他是去找村里的二流子们打牌去了。
等他一走我立刻推开门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周玉芬说:“妈我出去一趟。”“你干什么去?
”周玉芬警惕地看着我。“我饿了出去找点吃的。”我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不等她再问我便裹紧了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快步走出了家门。
我没有去任何亲戚家而是径直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夜路难行寒风刺骨。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心里却燃着一团火。走到镇上邮局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我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和我仅剩的几分钱将信塞进了那个绿色的邮筒里。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邮筒前看着那个小小的投信口像是在看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渊。林建国。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3. 妈你的宝贝儿子要去啃窝头了我寄出举报信的第三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米缸里最后一粒米都被张兰刮了出来煮了一锅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
一家人围着桌子谁也不说话。林建国这两天打牌输了钱脸色比锅底还黑。
敢惹他只能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吃饭的时候那双筷子敲得碗沿叮当响眼睛时不时地就剜我两眼。
我爹林大强蹲在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妈周玉芬则是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看看儿媳嘴里不停地唉声叹气。
我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稀饭仿佛感受不到这凝重的气氛。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了。
两个穿着制服戴着大檐帽的公安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大队部的王主任。
“谁是林建国?”为首的公安声音洪亮眼神锐利地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
“同志你们这是……”我爹林大强慌忙站了起来一脸的不知所措。
建国在看到公安的那一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手里的窝窝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我就是……”他结结巴巴地回答眼神躲闪。“跟我们走一趟吧。
”公安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了一副铮亮的手铐。
看到手铐我妈周玉芬“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林建国。“公安同志!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子可是个老实人!他犯了什么法啊!
”张兰也反应了过来跟着又哭又喊:“是啊!你们凭什么抓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怀疑林建国同志涉嫌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经济秩序。
”公安面无表情地推开周玉芬动作干净利落地将手铐“咔哒”一声铐在了林建国的手腕上。
投机倒把!这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林家炸响。在这个年代这可是能把人送去劳改的大罪!
“不!不可能!”林建国终于崩溃了他疯狂地挣扎着大喊道“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是谁!
是谁在害我!”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正站在角落里端着那碗没喝完的稀饭平静地看着他。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从我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切。“是你!
”他目眦欲裂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咆哮“林晚!你这个***!是你举报的我!我可是你亲哥啊!
你怎么敢!”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我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毒的怨恨。
张兰更是像头发了疯的野狗张牙舞爪地就想冲过来撕了我。“我杀了你这个小娼妇!
”“都给我老实点!”另一个公安厉声喝道一把将张兰推开。
我迎着林建国那双要吃人的眼睛缓缓地放下手里的碗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哥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了林建国的心上。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怎么还想栽赃嫁祸给自己的亲妹妹吗?”“你!”林建国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带走!
”为首的公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两个公安押着还在疯狂挣扎咒骂的林建国就往外走。
周玉芬回过神疯了一样地追了出去抱着公安的大腿哭天抢地。“你们不能带走我儿子!
他要是坐了牢我也不活了!”“你要是再妨碍公务我们就连你一起带走!
”公安不客气地警告道。这句话终于让周玉芬松了手。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那视若珍宝的儿子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出了院子。
警车“呜呜”地开走了。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周玉芬才像个游魂一样一步步挪了回来。
她走到我面前一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妈你说什么呢?
”我低下头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是总说让我让着哥哥吗?
”我抬起头看着她笑得天真又残忍。
“你看我现在就把家里最好的、最宽敞的‘房子’让给他住了。
”“劳改农场管吃管住还不用干活。你的宝贝儿子以后就在里面好好‘享福’吧。
”“噗通”一声。周玉芬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气晕了过去。
嫂子的赌鬼娘家是个好靶子林建国被抓走周玉芬气晕过去这个家彻底成了一锅沸腾的滚油。
在墙角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失望还有一丝……恐惧。
而嫂子张兰在最初的疯狂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没有再冲我叫骂而是将我妈扶到炕上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我知道她不是在担心我妈。
她是在盘算。林建国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
现在顶梁柱塌了她必须为自己找好后路。
果然等我妈悠悠转醒开始抱着我爹哭天抢地咒骂我这个“黑心烂肝的丧门星”时张兰开口了。
“爹妈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建国被抓了我们得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啊!
”“捞?怎么捞?”我爹林大强六神无主地问。“找人!托关系!
”张兰咬着牙说“我听人说镇上供销社的李主任跟派出所的王所长是亲戚。
我们要是能求到他头上说不定建国这事儿就能从轻处理!
”“可……可我们拿什么去求人家啊?”周玉芬抽噎着问。“钱!还能是啥!
”张兰的目光像钩子一样落在了我的身上“林晚!
你哥是为了这个家才出的事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必须想办法去弄钱!”又来了。
又是这副理所当然的嘴脸。上一世林建国堵伯输了钱她们也是这样逼我的。
我看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嫂子你是不是忘了我哥进去是因为‘投机倒把’。
我可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我的卖血钱就是被他拿去做了本钱。
”我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现在让我去捞一个偷我钱的贼?这是什么道理?”“你!
”张兰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再说了”我环视了一下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冷笑道“这个家还有钱吗?
你们不会是想让我再去卖一次血吧?”我的话让林大强和周玉芬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张兰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的嫁妆!
”她一边说一边冲回自己屋里很快就从箱子底翻出了一个小木匣子。
打开来里面是她当年嫁过来时娘家给的几件银首饰还有她偷偷攒下的几十块私房钱。
这是她的全部家当。“这些应该够了!”她把木匣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稻草。
我知道她不是舍得她是没办法。
谁都清楚一旦林建国坐实了罪名她张兰就成了“劳改犯家属”以后在村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看着她那副样子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更恶毒也更有趣的计划。张兰你不是想救林建国吗?
好啊。我不仅不拦着你我还要帮你一把。让你把自己的血也放干。
第二天张兰就拿着她的全部家当找人托关系去了。而我则悄悄地写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不是寄给公安局的。而是寄给县城里一个叫“豹哥”的**混混。
上一世张兰的弟弟张强就是跟着这个豹哥混欠下了一***的赌债。
最后是张兰偷了家里的地契才把他赎回来。而这一世我提前把这个消息“卖”给了豹哥。
”地提醒他张强的姐姐张兰最近刚发了一笔“横财”指林建国的赃款并且她正住在我家。
信的最后我特意附上了我家的详细地址。做完这一切我看着窗外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嫂子你不是总说你娘家才是你的根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你那所谓的“根”是怎么把你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一封信引来一群“讨债鬼”张兰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跑关系每天回来都是一脸的疲惫和失望。
八十年代初人情虽然重要但“投机倒把”是严打的***谁也不敢轻易沾手。
她那点钱送出去不少却连个水花都没见着。家里的气氛也因此更加压抑。
我妈周玉芬天天以泪洗面我爹林大强则彻底成了一根闷头木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
只有我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从后山挖了些野菜给自己开了个小灶。我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而他们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这天下午张兰刚一进门就将手里的布包狠狠摔在地上破口大骂:“什么狗屁李主任!
收了我的钱屁事不办!还说建国这事儿性质恶劣至少要判个三五年!”三五年。
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我爹妈的心上。周玉芬“嗷”的一声又晕了过去。
林大强这次连扶都懒得扶只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张兰看着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一家子气得直跺脚嘴里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蹦。
就在家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院门又被人踹开了。但这次来的不是公安。
而是一群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人。
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是县里有名的混混头子——豹哥。
“谁是张兰?”豹哥吐掉烟头用脚碾了碾一双眼睛像鹰一样在屋里扫视。
张兰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你们是谁?找***什么?
”“找你干什么?
豹哥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摔在桌子上“你弟弟张强在我这里欠了二百块钱。
他说让你这个当姐姐的还。人呢我们带来了钱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话音一落两个小弟就从外面拖进来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像条死狗一样的人。
正是张兰那个不学无术的赌鬼弟弟张强。“姐!救我!快救我啊!
”张强看到张兰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二百块!
这个数字让张兰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二三十块的年代二百块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我……我没有钱!
”张兰尖叫道“他欠的钱凭什么让我还!”“凭什么?
到她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按在桌子上的欠条上“就凭这上面签的是你张兰的名字!
白纸黑字你想赖账?
”张兰定睛一看那欠条的担保人一栏赫然签着“张兰”两个字上面还按着一个鲜红的手印。
当然这都是我“模仿”的。“这不是我签的!这是伪造的!”张兰疯狂地挣扎着。“伪造的?
”豹哥狞笑一声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脸上“到了老子的地盘是真是假老子说了算!
今天要么拿钱要么我就把你弟弟剩下那条腿也给打断!
”说着一个小弟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不要!
”张强吓得屁滚尿流抱着张兰的腿哭喊道“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只不过求饶的人从我变成了张强。被逼着放血的人从我变成了张兰。
我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场“狗咬狗”的好戏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的没钱……”张兰被打得嘴角流血哭着说“我所有的钱都拿去给建国托关系了……”“没钱?
”豹哥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淫邪的光“没钱也行。
得还有几分姿色就跟哥几个回去好好‘伺候’伺候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回来。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撕张兰的衣服。“住手!”一直沉默的林大强终于爆发了。
他抄起墙角的扁担红着眼睛冲了过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法?
”豹哥不屑地啐了一口一脚就将林大强踹翻在地“在这里我豹哥就是王法!
”他踩着林大强的胸口对张兰狞笑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钱还是跟我走自己选!
”张兰彻底崩溃了。一边是恨不得啖其肉的赌鬼弟弟。一边是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
而她的丈夫还在牢里。她的公公像条死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她的婆婆在炕上挺尸。
而那个她最看不起的小姑子正像个局外人一样冷冷地看着她。四面楚歌无路可退。“我给!
气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说“我给钱……”6. 张兰你的嫁妆钱该还了张兰终究是妥协了。
逼和亲弟弟的哭求下她失魂落魄地走进里屋将她藏在床板下最后的体面和依仗全都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红木首饰盒是她出嫁时她娘家砸锅卖铁给她置办的嫁妆。
里面有一对银手镯一对银耳环还有一个小小的银锁片。
这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平时连摸一下都舍不得。可现在她只能颤抖着手将它交到豹哥的手里。
豹哥接过首饰盒掂了掂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这点东西顶多值个五十块。还差一百五呢!
”“我……我真的没有了……”张兰的声音都在抖。“没有?
豹哥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墙角那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上。
“那玩意儿是你的吧?”张兰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台缝纫机是她嫁过来时最值钱的嫁妆也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念想和骄傲。“不行!
”她下意识地尖叫“那是我吃饭的家伙!你们不能动!”“由不得你!
”豹哥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对身后的小弟一挥手“抬走!
”两个小弟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台沉重的缝纫机给抬了起来。“不要!
你们把缝纫机还给我!”张兰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死死地抱着缝纫机不肯松手。
那台缝纫机是她在这个家里地位的象征。
没了它她就彻底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有可无的“外人”。“滚开!
”一个小弟不耐烦地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张兰痛呼一声滚到了一边。
他们就这么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将缝纫机连同那些银首饰大摇大摆地抬走了。
临走前豹哥还回头冲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知道他在谢我。
谢我给他送了这么大一笔“生意”。等他们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张强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早就趁乱溜之大吉了。
我爹林大强捂着胸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妈周玉芬也醒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像是傻了一样。
而张兰就那么趴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墙角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我。“林晚。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是你。”“是你把他们招来的。
”“是你害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不是在疑问而是在陈述。这个女人虽然恶毒但不蠢。
她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从林建国被抓到她娘家赌债曝光再到今天豹哥上门……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而那个唯一能将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的人就是我。这个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她的小姑子。
我没有否认。我迎着她那双要吃人的眼睛缓缓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是啊。
”我微笑着承认了。“嫂子你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太晚了点?
”“为什么……”张兰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眼前的我让她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因为我恨你们啊。
”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说出的话却比寒冰还要冷。“我恨林建国偷我的卖血钱断我的生路。
”“我恨爹妈偏心偏到骨子里把我当成牲口。”“我也恨你张兰。
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我恨你上一世把我锁在柴房里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活活烧死。
”张兰的瞳孔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她看着我像是看到了鬼。
“你……你……”她指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别想跑。”我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林建国只是第一个。”“你张兰是第二个。
”“接下来……”我的目光缓缓地移向炕上那两个早已吓傻了的老人。
“就该轮到我那对‘好父母’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已经彻底崩溃的张兰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恶心了整整两辈子的家门。
天快黑了。但我的天才刚刚亮。7. 爹妈你们该去“享清福”了张兰最终还是走了。
个“恶鬼”的真面目后她在一个深夜卷走了家里最后几个还能吃的窝窝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猜她应该是回娘家了。
不过以她娘家那群吸血鬼的德性没了利用价值的她回去的日子恐怕比在地狱里还难熬。
但这已经不关我的事了。家里只剩下了我和我那对早已被吓破了胆的父母。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们不敢再骂我甚至不敢大声跟我说话。他们怕我。
怕我也像对付林建国和张兰一样把他们送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个家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但也前所未有的压抑。
我知道我必须尽快处理掉这两个最后的“包袱”。我没有用暴力也没有用阴谋。
对付他们我用了他们最喜欢也最擅长的方式——道德绑架。或者说是“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