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灵战魂

天刚亮透，青风镇就裹在魂兽草料的淡淡的腥气里。

周凛蹲在草料铺的门槛边，指尖沾着风狼草的碎末，正把晒干的草叶捆成巴掌大的小草束。

草叶边缘有些扎手，他却不敢分心——爷爷说过，风狼草是镇上最常用的魂兽饲料，捆得紧实些，客人才愿意买。

铺子的木招牌“周记草料”被晨露打湿，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理，像爷爷手上皲裂的纹路。

“凛娃儿，把后院的凝魂草抱两捆出来！”

里屋传来爷爷的声音，带着点沙哑，那是年轻时跟山匪拼斗落下的旧伤，阴雨天总疼得厉害。

周凛应了声，起身时膝盖有点发僵——昨晚帮爷爷熬药到半夜，没睡够。

他往后院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吵醒趴在草堆里的老黄狗。

后院堆着半人高的草料，不同种类的草叶散发着不同的气味：风狼草带点咸腥，凝魂草泛着微苦的清香，还有给烈阳鸟准备的金穗草，晒得金灿灿的，像撒了把碎阳光。

他抱起两捆凝魂草，刚要转身，就听见铺子门口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脚步声。

“哟，这不是周大‘潜力股’吗？

还在跟草叶子较劲呢？”

王虎领着两个跟班晃了进来，手里把玩着块鸡蛋大的测魂石，石头表面泛着淡淡的橙光——那是他爹上周从城里武魂殿捎回来的，据说能测出魂师的先天潜力，王虎这几天走到哪带到哪，恨不得把“我有武魂潜力”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周凛没说话，把凝魂草放在铺子的货架上，继续整理昨天没卖完的草料。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嘲笑，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测武魂潜力，测魂石只亮起了微弱的白光，被镇子上唯一的魂师断定“先天魂力不足，几乎无觉醒可能”后，“废柴”这两个字就像贴在他身上的标签，撕都撕不掉。

“怎么不说话？”

王虎凑过来，故意把测魂石在周凛眼前晃了晃，“知道不？

我爹说我这石头的亮度，最少能觉醒个百年兽武魂，等下个月觉醒仪式一过，我就能去城里的武魂学院，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哪像你，一辈子守着这破草料铺。”

旁边的跟班也跟着起哄：“就是，凛哥，要不你跟虎哥求求情，等他进了学院，给你找个喂魂兽的活？”

周凛攥紧了手里的草绳，指节泛白。

他不是没脾气，只是每次想反驳，爷爷的话就会在耳边响起来：“凛娃儿，跟人争嘴没用，真有本事，就用行动让他们看——就算没武魂，也能护着该护的人。”

“王虎，你爹没教过你‘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爷爷端着个豁口的陶碗从里屋出来，碗里盛着刚熬好的草药，热气裹着苦味飘过来。

老人往柜台后一坐，浑浊的眼睛扫过王虎，“去年你家那只风狼发狂，是谁拿着凝魂草帮你稳住它的？

现在翅膀硬了，就来欺负人了？”

王虎脸上一僵，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周爷爷，我就是跟凛哥开玩笑呢。”

“玩笑也分轻重。”

爷爷把陶碗放在柜台上，指了指货架上的风狼草，“你要是来买草料，就好好挑；要是来捣乱，就请出去——我这小铺子，容不下你这尊‘未来魂师’的大佛。”

王虎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周凛一眼，带着跟班走了。

出门时，还故意踢翻了门口的草筐，风狼草撒了一地。

周凛赶紧蹲下去捡，这时，爷爷走了过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别捡了，等会儿爷爷收拾。

你把这袋子凝魂草给东头的李婶家送过去，她昨天说家里的魂兽快断粮了。”

他递过来一个粗布袋子，里面装着半斤凝魂草，还有一小包晒干的止血花：“顺便把这个带给李婶，她男人上山采魂草时划伤了手，这个能止血。”

周凛接过袋子，点点头。

他知道爷爷的心思——李婶家条件不好，每次买草料都给足了钱，爷爷总想着多帮衬一把。

从铺子到李婶家，要经过镇子上的老茶摊。

清晨的茶摊很热闹，几个老头坐在马扎上，喝着粗茶，聊着天。

周凛路过时，正好听见他们在说“稀有武魂”的事。

“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商队去过一次主城，见过一个魂师，觉醒的是‘暗渊蚀骨蝎’武魂，那蝎尾一甩，能腐蚀整条河流！”

“那算什么？

我听我表哥说，当年有个传奇魂师，觉醒了双生武魂，一只火凤一只冰龙，硬生生把入侵的邪魂师挡在了边境之外，护了半个大陆的安宁！”

“唉，咱们青风镇太小了，多少年没出过一个稀有武魂了——上次出个‘烈阳鸟’武魂，还是二十年前的事，现在人家在主城都当长老了。”

周凛放慢了脚步，耳朵竖了起来。

他从小就喜欢听这些关于武魂的传说，每次听到“稀有武魂守护”这些词，心里就会泛起一阵向往——他也想拥有能守护别人的力量，想让爷爷不用再为铺子的生计操劳，想让青风镇的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凛娃儿，路过呢？”

茶摊老板张叔看见他，笑着招手，“要不要来碗凉茶？”

周凛摇摇头：“不了张叔，我给李婶送草料。”

“那快去吧，李婶家的小魂兽等着吃草呢。”

张叔指了指远处，“昨天还看见她家娃抱着空草筐哭，说要是魂兽饿坏了，就没法帮爹守林子了。”

周凛心里一动，忙加快了脚步。

李婶家在青风镇东头，挨着黑森林的边缘。

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一只半大的“青羽雀”正蹲在树枝上，看见周凛，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

“凛娃儿来啦！”

李婶从屋里迎出来，脸上带着笑意，眼角却有点红——她男人昨天上山采魂草，被黑森林里的荆棘划伤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周凛把凝魂草递给她，又拿出那包止血花：“爷爷让我把这个带给您，说能帮李叔止血。”

“唉，你爷爷总是这么贴心。”

李婶接过东西，眼圈更红了，“昨天我还跟你爷爷说，要是家里的青羽雀饿坏了，就没法帮着看林子了——黑森林最近不太平，总有些陌生的魂兽跑出来，有青羽雀在，还能提前报个信。”

周凛看了眼蹲在李婶肩膀上的青羽雀，那只小鸟歪着脑袋，用尖嘴蹭了蹭李婶的脸，眼神很温顺。

他突然想起爷爷说的话——“就算没武魂，也能护着该护的人”。

李婶家的青羽雀只是只普通的魂兽，却能帮着守林子；爷爷只是个没了武魂的老人，却能用草料帮着镇上的人照顾魂兽；而他，就算现在没觉醒武魂，也能帮爷爷打理铺子，帮李婶送草料，帮张叔看茶摊……原来“守护”不一定需要稀有武魂，不一定需要强大的魂力，只要心里有想护的人，就算做些小事，也是在守护。

从李婶家出来，周凛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路过黑森林边缘时，他停下脚步，往林子里望了望。

晨雾还没散，林子里隐约能听见魂兽的叫声，却不吓人，反而透着股生机。

他想起刚才茶摊老头说的“传奇魂师护着半个大陆”，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就算他觉醒不了稀有武魂，就算他一辈子守着青风镇的草料铺，也要像爷爷那样，像李婶家的青羽雀那样，守着这个小镇，守着镇上的人。

要是以后有危险来了，他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挡在前面。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落在了周凛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回到铺子里时，爷爷正在整理货架。

周凛走过去，主动拿起捆草绳，帮着捆风狼草。

“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爷爷笑着问。

周凛抬起头，眼里亮闪闪的：“爷爷，我以后要跟您一起，把铺子打理好，帮镇上的人照顾魂兽——就算没武魂，我也能护着青风镇。”

爷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娃儿，有这份心就好。”

他从柜台底下拖出一个旧木盒，盒子上的铜锁都锈了。

老人摸出钥匙，“咔嗒”一声打开，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卷用兽皮做的卷轴，卷轴边缘绣着西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狐狸，像蝎子，像眼睛，又像狼。

“这是咱家祖传的‘魂灵契约卷’，”爷爷把卷轴递给周凛，“你太爷爷说，这卷轴能帮魂师找到最合适的魂灵。

现在先给你收着——说不定哪天，它能帮上你的忙。”

周凛接过卷轴，兽皮的触感很软，像是有温度。

他把卷轴抱在怀里，看着爷爷的笑脸，心里更坚定了——不管以后能不能觉醒武魂，他都要守住这份守护的心愿，守住青风镇，守住身边的人。

阳光慢慢升高，透过铺子的窗户，落在了周凛和爷爷身上，也落在了那卷藏着秘密的兽皮卷轴上。

远处的黑森林里，传来一声魂兽的长啸，悠远又清亮，像是在为这个少年的心愿，轻轻应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