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世代供奉神灵，神灵托梦，季氏需有一女不得婚嫁，不得入世，不沾情欲，
方可保季家平安。无人与我商讨，便退掉了我与顾言安的婚约。我提早回去，听到他们密谈。
灵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那样清苦的日子，季念不一样，如果不是季家接她回来，
她还在山里生活呢。爸妈，明日掷筊，我会用遥控操控圣杯，让季念被选中。
第二日掷筊，我果然被神明选中。妈妈抱着我哭泣。念念，妈也舍不得你，
可妈也没办法……我被他们绑进季家祠堂，在当晚，一把火烧了这破祠堂。
季家先人也给我托梦了，你们供奉的神是伪神，让我烧了除恶，如有违抗者，
踢出季氏族谱。1我刚收拾好东西下班，就接到了顾言安打来的电话。
季家要我跟你退婚，本就是长辈定的亲，你我二人也并无感情，既然如此，
这婚事就作废吧。我愣住，顾言安又说了句，语气里带着点嘲讽。
看来季家的传闻是真的……我脸色差了下来。我知道了，我同意退婚，先挂了。
挂了电话，我想起最近的传闻。据说季家供奉的神灵托梦给季家，季氏需有一女不得婚嫁，
不得入世，不沾情欲，方可保季家平安。简单来说，就是要一个尼姑待在山上，
一个人孤寡到死。听到这个传闻我嗤之以鼻，这世上还有如此荒谬之事，
可顾言安打来的电话又让我沉默下来。难道传闻是真的？念头一出，妈妈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一接通，那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念念，这两天你回家一趟，家里出事了。
我眉心一跳。怎么了？我询问着，但妈妈那边却不肯多说，只是一个劲地让我回来。
我答应下来，眉头紧皱着。遇事不决不是我的性格，当晚，我就开车，赶回了季家。
到了季家，看着中式建筑的宅院，我心里一阵恍惚。自从出去创业，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来季家了。自我出生，有大师算过，未成年前，我不能养在父母身边，
要不然会有血光之灾。于是，我一出生便被送走，从小跟着外婆生活，住在山上，
直到外婆离世，成年后，季家才把我接回。十八年从未见过，爸妈对我像是陌生人，
我的哥哥，妹妹，也戒备地看着我。就算他们极力表现热情，可我也能看出他们心底的排斥。
失望过后，我便不再渴望亲情。大学毕业后，我就搬出了季家，一个人独自生活。
这次回来季家，算算，已经有半年没回来了。我推开宅院的门，房间里面的灯亮着，
我敲了敲门，但没人回应。我上楼转了一圈，房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走到阳台，
我发现季家祠堂的灯居然亮着。这么晚了，还有人在祠堂？我离开房间，朝着祠堂走去。
果然，还没到祠堂，就听见有人说话。是季灵的声音，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
我不要上山，我不要离开爸妈……2随后，季城的声音传来。爸，妈！
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让灵儿去当尼姑！季家的女儿又不是只有灵儿，不是还有季念吗！
我身体一僵，祠堂的门是半掩着的，我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祠堂亮着灯，爸妈，
哥哥妹妹都在里面。爸妈沉默着，妈抹了抹眼泪。我也想啊，可是两个选一个，
对谁都不公平，季念她又不听我们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同意。季城眼神一眯，
声音冷了下来。我管她同意不同意，灵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那样清苦的日子，
季念不一样，如果不是季家接她回来，她还在山村里生活呢。她本来就习惯那样的生活，
让她去又何妨？她是季家的女儿，季家有难，她怎么能不出力！季城话锋一转，冷了下来。
况且，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么多年了，她可曾亲近我们，
无论我们如何放低姿态讨好她，她还不是疏离我们，一毕业就离开季家，
平常连一个电话也不曾打来问候。季城说完，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小没有养在身边，
让她亲近我们也难，罢了罢了，城儿，季念明日就回来了，你有办法吗？季城眼神一冷。
我早就准备好了，爸妈，明日掷筊，我会用遥控操控圣杯，让季念被选中，若是她不愿意，
绑了便是，季家的前途和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们应该都选得出来。爸妈点了点头，
同意了季城的做法。就按你说得做。季灵止住了哭，啜泣着，握住爸爸的衣角。
姐姐跟顾哥哥的婚约也解除了，爸，毕竟是我们季家亏欠顾家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季城一瞬间就明白季灵的意思，他开口道：灵儿说得对，婚事是顾爷爷定下的，
顾爷爷已经走了，我们不能浪费他的一片苦心，季念跟顾言安本就没有感情，
言安从小跟灵儿一起长大，既然婚事已退，那不如换成灵儿跟顾家联姻，
这样我们两家还能继续来往。季灵脸色一红，妈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你啊你，
那言安那边是什么想法？季灵羞涩地开口：他肯定也是愿意的。在里面其乐融融，
开始畅谈未来时，我退出了祠堂，回了家里。中秋节前夕，天上的月亮格外圆，中秋月圆，
本是亲人团聚的日子，可我却觉得心里空了块洞。我有亲人，可却没有家。真可笑，
传言居然是真的。更可笑的是，他们要拿我来当这个祭品。他们四人回来时，
看见沙发上的我，表情惊疑不定。季灵更是不会掩藏，吓得脸都白了。念念，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明天才来吗？妈妈走过来，语无伦次地开口。我眼神冷漠。
我听你电话，心里担忧就开车回来了，怎么刚才都不在家，你们去哪了？爸妈神色不定。
我们刚才在祠堂呢，念念，连夜开车回来累坏了吧。妈妈走过来，慈爱地摸着我的头发。
这么久没回家，都瘦了。我看着妈妈关心的模样，心里猛地一痛，指甲扎进肉里。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还在那算计自己，现在又能做出一副温柔爱护的模样。
想到一切都是假的，我忍不住涌出眼泪，闭上眼，良久之后才缓和情绪，让自己不再失控。
爸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急急忙忙把我喊回来？爸妈对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家里出事了，先人托梦给季家，季氏需有一女不得婚嫁，不得入世，不沾情欲，
方可保季家平安，你爷爷只有你爸一个孩子，现在只有你和灵儿，才能完成神谕。
妈妈说完，掩面而泣。不管是你们哪一个被选中，我都心如刀割，若不是我已经婚育，
要不然肯定让自己去承受这清苦日子。爸爸坐在妈妈身边，眼睛也红了。念念，
如今季家危在旦夕，爸妈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我嘴角微抽。
怎么办？不信不就得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季家自己打拼出来的家业，
难道全归于那神灵的功劳？我说完，所有人表情皆是一变。住口！爸爸脸色阴沉，
妈妈也是吓破了胆，季城指着我，直接骂了起来。你怎么敢诋毁季家的守护神，
那是季家的先人！若是神灵听见你的话，我季家怕是要遭殃！妈妈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先人在上，小女不懂事，冒犯了您，请您不要跟小女计较……爸爸也是冷脸责怪我。
念念，你鲁莽了，这话你说不得。看着他们如此忌讳，我只觉得鸡同鸭讲，一阵心累。
那你们把我喊回来，就是要让我当那个山上的尼姑，是吗？妈妈脸色一白。念念，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只是想要喊你回来商讨……
我冷冷道：你们把我和顾言安的婚事都退了，做这件事前，有跟我商讨吗？
长辈不好开口，季城这时候站了出来。季念，我就跟你直说了，季家有难，
需要你和灵儿一同出力，公平起见，明日，你和灵儿掷筊，一切听从天命，你觉得如何？
我看向季灵。季灵，你觉得如何？季灵神色一僵。姐姐，我愿意为季家做出贡献。
我眼里带着嘲讽，这时候很想问一句，要是明日掷筊，季城不做手脚，
你还能安心的说这话吗？我看着前方，眼神清明。若是季家的前途，真要靠那所谓的神明，
那就让神明降罚，惩治我们季家，我季家，做不出抛弃亲人的亏心事，爸，妈，
你们说是不是？3我的话没人敢回应，他们岔开了话题。这些话明日再说吧，
开车这么久，你肯定也累了，先休息吧。我点点头，上楼后，却发现我的房间，
早就变成了杂物间。我怔怔地站着，只不过离开半年，这个家就没了我的身影。
妈妈才反应过来。念念，你没提前说，房间还没收拾出来呢，要不晚上，你跟妈挤一挤睡。
我轻轻笑了下。这不就是我的房间吗？妈妈有些尴尬。家里杂物多，你许久不回家，
这些东西就堆满了，没事，跟妈挤挤，我们说悄悄话。我只能答应，又觉得心闷，
去了前院透气。刚推开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季城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季家当然做不出抛弃亲人的事，可她季念算什么？真是笑死了，她不会以为，
我们把她当家人看吧？季灵推了下季城。哥，你小声点，到时候被她听见了……
我扶着门把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晚上，我跟妈妈睡在一个被子里。
我跟妈妈说起小时候的事。奶奶说，家里把我送走的时候，你哭得很厉害，
还要跟大师拼命，要把我抢回来，妈妈，我那时候见不到你，可听了这些话，我好感动。
妈妈陷入回忆。是啊，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把你带走，跟割了我心头肉似的，
那时候你小小的，哭得也厉害，妈怎么也舍不得……那为什么现在就舍得了？
我打断她的话。妈妈愣住。念念……我看着妈妈，语气迷茫又痛苦。
那为什么现在就舍得送我走了，明明一开始，你也是爱我的。妈妈僵住，
她的表情变得慌乱起来。念念，怎么了，怎么突然说糊涂话了，妈哪里要送你走了，
是不是因为房间的事，你不高兴了？我声音颤抖。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相信那莫须有的神灵？妈妈沉默下来。念念，你不懂，要是神明让我去死，
那我也是愿意的。我道：我不愿意。妈妈睁开眼看我，眼里噙满泪水。
那要是我去死，你也不愿意吗？我胸口像是被锤子猛砸，一瞬间无法呼吸。你们疯了，
你们疯了……我掀开被子，穿起衣服。这一刻，我彻底死心，只想离开。你要去哪？
季念！明天就要掷圣杯，你不能走！我打开门，结果发现，爸爸和哥哥就站在外面。
这么晚了，念念要去哪？他们面无表情，却像困住我的一座大山。我被他们软禁了。
家里的门全部上锁，我坐在沙发上，头疼欲裂。季城父子二人，一整晚都守着我。
而我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夜未眠。第二日一到，家里便摆好贡品，准备好仪式。
在这之前，我声音沙哑地开口：先吃个饭吧。中秋快到了，我们一家还没吃团圆饭呢，
吃了团圆饭再说吧。4爸妈同意了。妈妈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她在饭桌上给我夹菜。
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金玉白菜，念念，多吃点。我看着碗里的白菜，神色淡淡。
我不爱吃这个，小时候只是因为这菜离得近就夹了，我最爱吃肉。妈妈神色尴尬，
开始给我夹肉。季城瞪了我一眼。你非要让妈下不来台是吗？我都懒得抬眼去看季城。
中秋团圆饭，你别说话了，烦得很，让我安安静静吃完吧，以后都吃不了了。
季城脸色一变，想说什么，但爸爸按住了他的手。吃完饭，他们在家里摆好仪式。
我问道：为什么不去祠堂？爸妈表情心虚。这种小事，不用去那。我心里冷笑，
知道他们是心虚，不敢在神灵面前造假。爸爸将圣杯递到我手心。灵儿先掷吧。
季灵跪在红布前，虔诚祈祷后开口。神明在上，季灵愿意按照神谕上山，
现来询问神明的意见。说完，她掷出圣杯。季城背着手，在此时按下遥控。圣杯落地，
两反为阴杯，神灵不同意。季灵松了口气。她站起来，脸色缓和。看来神灵不同意，姐姐，
你来试试吧。我笑了下，什么也没说，握着手里的圣杯，不跪，就站着，向下扔出圣杯。
圣杯落地，一正一反。神明同意了。妈妈上前，眼中含泪。念念，妈妈也舍不得你，
可妈也没办法，事实如此，这是神明的决定，你不要怨家里。一众人上来安慰我，
连季城也假惺惺地安慰我。我看着他们演戏，只是怔着，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
季城演了一会戏，便演不下去，着急地问起了之后的安排。爸妈，那季念何时上山？
他说完，爸妈表情一变，或许是怕我反悔，妈妈握着我的手，眼神依旧慈爱。念念，
你是怎么想的？我是怎么想的？看着他们眼里掩藏不住的焦急，我自嘲地笑了下。
爸妈这么快就想把我赶走吗？明明我们见面连一天都没到。妈妈脸色一僵。
妈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神谕不可违抗，我怕时间晚了，先人会不高兴。我心口一痛，
闭上眼。所以，连几天都不愿意等吗？爸爸打断妈妈准备说得话。你真是老糊涂了，
念念才回来，当然要跟我们好好聚聚，既然如此，不如等过了中秋，我们一家团聚后，
再让念念上山吧。季城和季灵表情微变，眼里有着不情愿。离中秋还有三四日，
他们怕出事故，连一日都不肯等下去。我看着他们，浅笑道：好呀，那就等过了中秋。
我伸手，抱住妈妈。爸妈这几日可要好好陪我啊，以后，女儿不能为你们尽孝了。
妈妈愣住，双手僵在空中。她的眼里有过一丝动容，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第二日，我的房间被收了出来，杂货被收走。季灵不高兴地开口：反正她马上就要走了，
干嘛还给她收拾房间，麻烦死了……季城冷冷开口：山里的野丫头还这么矫情，
把保姆房收出来给她睡不就得了。两人的话被爸爸听见，被训斥了一番。闭嘴，蠢货！
这几天，你们就算再不喜欢她！也要把戏给我演下去，不能惹她不快！
我们得哄着她自愿上山，她要是反悔，我们只能来硬的，说出去季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季灵和季城嘟囔了句，不情愿地应下。我在楼梯听着他们说话，就算跟自己说过无数次，
自己不应该奢求亲情。可为什么，听了这些话，心里还是那么痛。晚饭时，我看向爸妈。
爸，妈，我们明天去玩吧，我想去游乐园。5我说完，季城第一个嗤鼻。都多大了，
还去游乐园，你当你是小孩子吗？我看了眼季城，想起小时候，
爸妈带着季城和季灵去游乐园玩，而我只能跟山上的外婆待在一起。
外婆给我看了他们的照片。季灵被爸爸抱着，季城跟妈妈牵着手，他们站在旋转木马前面，
拍下了一张亲子照。小时候的我看了照片，又哭又闹。我也想去游乐园，
我也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去玩，为什么我不能去，为什么我不能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