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庙哭声与画皮妖的苦衷
只有月亮肯露半张脸，把清辉洒在镇西的小路上，照亮了路边丛生的杂草和碎石——雷小宝跟着陈默走在小路上，鞋底踩过碎石发出“沙沙”声，他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玉佩，玉佩今晚没发烫，却比平时更凉些，像块冰贴在胸口，让他心里的紧张少了几分。
“快到了。”
陈默突然停下脚步，往前方指了指。
雷小宝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土坡上，立着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庙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屋顶少了半边瓦，露出黑黢黢的梁木，墙皮剥落得厉害，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黄土，庙前的石香炉倒在地上，炉耳断了一只，里面积满了落叶和雨水。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庙里飘出来。
那哭声细细软软的，像个孩子在哭，却又带着成年人的沙哑，在夜里听着格外渗人。
雷小宝打了个寒颤，却没往后退，反而往前凑了凑，小声对陈默说：“大师兄，这哭声……好像不是妖物的叫声，里面有委屈。”
陈默挑了挑眉。
他修习道家心法多年，能分辨妖气的善恶——这庙里的妖气很淡，而且没有恶意，反而带着股绝望的气息。
他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两张“隐身符”，一张贴在自己身上，一张递给雷小宝：“贴上这个，别出声，我们进去看看。”
雷小宝接过符纸，学着陈默的样子贴在道袍内侧，瞬间觉得身上轻了些，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淡了。
两人踮着脚，推开虚掩的庙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庙里比外面更暗，只有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洒了个圆圆的光斑。
供桌歪在一边，上面的土地公神像摔在地上，头断了，只剩下半截身子。
哭声是从供桌后面传出来的，雷小宝和陈默绕到供桌后，借着月光一看，都愣住了。
供桌后面蹲着个穿蓝布衣裙的妇人，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脸上沾着泥土，手里抱着件小小的棉袄——棉袄是用碎花布做的，边角磨得发白，一看就是孩子穿的。
她背对着他们，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可奇怪的是，她的影子在月光下有些模糊，而且偶尔会闪过一丝淡紫色的光晕——那是妖气的颜色。
“是画皮妖。”
陈默在雷小宝耳边轻声说，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画皮妖擅长伪装成人类，靠吸食人的精气存活，之前观里的典籍里记载过，这类妖物大多狡猾残忍，他不得不警惕。
雷小宝却没动。
他看着妇人怀里的小棉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穿的那件粗布袄子，也是娘（他记不清娘的样子，只记得有件这样的袄子）缝的，磨破了边也舍不得扔。
他往前走了两步，轻声喊：“大婶，你怎么了？
为什么在这里哭啊？”
妇人猛地回过头，雷小宝和陈默都看清了她的脸——那是张普通农妇的脸，眼角有细纹，嘴唇干裂，可仔细看，她的脸颊边缘有一道淡淡的紫色纹路，像线一样绕着脸颊，那是画皮妖没藏好的妖气。
妇人看见雷小宝，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声音沙哑地问：“你……你们是谁？
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神龙观的道士，来查这里的哭声。”
陈默走过来，挡在雷小宝身前，语气严肃，“你是画皮妖？
为什么要在这破庙里哭？
是不是伤害了镇上的人？”
提到“伤害人”，妇人突然激动起来，摇着头喊：“我没有！
我没伤害任何人！
我只是……只是想救我的女儿！”
“你女儿？”
雷小宝从陈默身后探出头，“你女儿怎么了？”
妇人看着雷小宝纯良的眼神，眼泪又掉了下来，慢慢放下怀里的棉袄，声音哽咽地说：“我叫林阿婆，本来是妖罗道边缘的一只灵狐，修了五百年才化成人形，来到青石镇生活。
我丈夫早就死了，只有一个女儿，叫丫丫，今年才六岁……半个月前，丫丫去镇外的山上采蘑菇，被一个穿黑衣服的妖怪抓走了。”
“穿黑衣服的妖怪？”
陈默皱起眉，“是不是脸上有疤，手里拿着狼牙棒的？”
林阿婆点点头，眼里满是恐惧：“就是他！
他说他是‘黑面魔’大人的手下，要我帮他抓三个镇上的小孩，送到妖罗道的断魂崖，不然就把丫丫……就把丫丫吃掉！”
雷小宝心里一紧，想起了师父说的“妖也有难处”，他往前走了一步，拉住陈默的袖子：“大师兄，她不是坏妖，她是被逼的！”
陈默没说话，盯着林阿婆：“那镇上丢的三个孩子，是不是你抓的？
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没抓他们！”
林阿婆赶紧说，“我只是按照黑面魔的要求，在镇外的路上放了***，想把孩子引到这里，可我不忍心……每次看到孩子哭，我就下不了手。
那三个孩子，我都偷偷放回去了，只是他们被***迷了，不记得是我放的。
我在这里哭，是因为黑面魔给我的期限快到了，他说再抓不到孩子，就要杀了丫丫……”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块晒干的蘑菇，还有一个用草编的小兔子——“这是丫丫最喜欢的蘑菇，这是她编的小兔子，我每天都带着，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雷小宝看着布包里的蘑菇和小兔子，鼻子一酸。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用糖纸包着的糖，那是三师兄李青给他的，他一首没舍得吃，递到林阿婆面前：“大婶，你别难过，这颗糖给你，甜的，吃了就不那么难过了。
我们帮你救丫丫，好不好？”
林阿婆愣住了，看着雷小宝递过来的糖，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活了五百年，见过不少人类，有害怕她的，有想杀她的，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糖，愿意帮她救女儿。
她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
陈默看着眼前的场景，按在剑柄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想起师父说的“除妖不是赶尽杀绝，是化解执念”，林阿婆虽然是画皮妖，却没伤害过人，反而为了女儿苦苦支撑，这样的妖，不该被当成敌人。
“你知道黑面魔的巢穴在哪里吗？”
陈默问，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些。
林阿婆点点头，擦干眼泪：“黑面魔把丫丫关在断魂崖下的山洞里，那里有很多他的手下。
他说，明天日落之前，要是我还没把孩子送过去，就杀了丫丫。”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断魂崖。”
雷小宝立刻说，拍着胸脯，“我会‘静心拳’，还会一点焰魔心法，能打妖怪！”
陈默看着雷小宝自信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对林阿婆说：“你先跟我们回客栈，今晚在那里住下，明天我们一起去救丫丫。
记住，不要再听黑面魔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
林阿婆感激地点点头，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小棉袄和布包抱在怀里，跟着雷小宝和陈默往客栈走。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三个身影拉得很长，林阿婆走在中间，看着身边两个年轻的道士，心里第一次有了希望。
回到客栈，陈默给林阿婆开了隔壁的房间，又去楼下买了些馒头和热水。
雷小宝坐在林阿婆对面，听她讲丫丫的事情——丫丫很喜欢笑，会唱青石镇的童谣，还会帮林阿婆洗衣服，每次林阿婆从山上回来，丫丫都会递上一杯热水。
“丫丫最喜欢吃我做的红薯粥，等救回她，我做给你们吃。”
林阿婆笑着说，眼里有了光彩。
雷小宝点点头，也笑了：“好啊！
我还没吃过红薯粥呢，肯定很好吃。”
陈默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聊天，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救回丫丫。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聚灵符”，递给林阿婆：“这张符你带在身上，能帮你隐藏妖气，也能在遇到危险时保护你。”
林阿婆接过符，紧紧握在手里，连声道谢。
夜深了，雷小宝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硬板床上，却没睡着。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佩安安静静的，没有发烫。
他想起林阿婆哭着说“想救女儿”的样子，想起丫丫编的草兔子，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救回丫丫，不能让黑面魔伤害她们母女。
他从背包里拿出焰魔心法的小册子，借着窗外的月光翻看起来。
册子上写着“焰魔之力，可焚魔气，亦可护生灵，心善则力纯，心恶则力浊”，他看不懂太深的意思，却明白“护生灵”就是保护别人，就像保护林阿婆和丫丫一样。
他按照册子上的图画，试着运气——指尖慢慢有了点暖意，像握着个小太阳。
他把指尖放在月光下，看见指尖有淡淡的红光，像萤火虫一样亮。
“原来这就是焰魔之力。”
雷小宝小声说，心里不再害怕这股力量，反而觉得很安心——有了这股力量，就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雷小宝就醒了。
他洗漱完，看见林阿婆己经在客栈楼下等着了，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丫丫带的棉袄和草兔子。
陈默也收拾好了行李，背着剑，手里拿着一张画好的地图——那是他昨晚根据林阿婆的描述画的，标注了去断魂崖的路线。
“我们走吧。”
陈默说。
三人出了青石镇，往妖罗道的方向走。
路上，林阿婆给他们指了不少近路，都是她以前化形时走的小道，避开了有小妖出没的地方。
雷小宝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桃木剑，时不时停下来，用指尖的焰魔之力探查周围的妖气——他发现自己能感应到妖气的强弱，还能分辨出是善是恶，这让他更有信心了。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断魂崖。
那是座陡峭的山崖，崖壁上布满了黑色的藤蔓，崖下黑漆漆的，像个张开的大嘴，能隐约看见崖下有个山洞，洞口守着两个青面獠牙的小妖，手里拿着狼牙棒，正百无聊赖地跺脚。
“那就是黑面魔的巢穴。”
林阿婆指着山洞，声音有些发抖。
陈默观察了一下地形，对雷小宝和林阿婆说：“洞口有两个小妖守着，我去引开它们，你们趁机进去救丫丫。
小宝，你带着这个，要是遇到危险，就捏碎它。”
他递给雷小宝一个黄色的符纸包，里面是“爆灵符”，能暂时困住妖怪。
雷小宝接过符纸包，点点头：“大师兄放心，我会保护好林阿婆和丫丫的。”
陈默深吸一口气，拔出佩剑，朝着洞口的小妖冲过去，大喝一声：“妖怪！
拿命来！”
两个小妖吓了一跳，看见陈默，立刻举起狼牙棒迎了上去。
陈默故意把小妖引到离山洞远些的地方，和它们打了起来。
“快走！”
雷小宝拉着林阿婆，趁着小妖没注意，飞快地冲进了山洞。
山洞里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地上散落着几根白骨，看得雷小宝心里发毛。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借着微弱的火光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孩子的哭声。
林阿婆眼睛一亮，激动地说：“是丫丫！
是丫丫的声音！”
两人加快脚步，转过一个拐角，就看见前面有个铁笼子，笼子里关着个小女孩——她穿着碎花布袄，头发散乱，脸上挂着眼泪，正趴在笼子上哭。
“丫丫！”
林阿婆跑过去，趴在笼子上，眼泪掉了下来。
“娘！”
丫丫看见林阿婆，哭声更大了，伸出小手想摸她，“娘，我好想你！
那个黑妖怪好凶，还打我……”雷小宝赶紧跑过去，看着笼子上的锁——那是个铁锁，上面缠着黑色的魔气，普通的钥匙根本打不开。
他想起师父说的“焰魔火能净化魔气”，就伸出手，指尖泛起淡淡的红光，按在铁锁上。
红光碰到魔气，发出“滋滋”的声音，黑色的魔气慢慢消散了。
雷小宝用力一掰，铁锁“咔哒”一声就断了。
“丫丫，快出来！”
林阿婆打开笼子，把丫丫抱在怀里，紧紧搂着，生怕她再被抢走。
丫丫抱着林阿婆的脖子，哭着说：“娘，我们快走，那个黑妖怪说要吃我……好，我们走，现在就走！”
林阿婆抱着丫丫，跟着雷小宝往洞外走。
可刚走到洞口，就听见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想走？
没那么容易！”
雷小宝和林阿婆都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黑衣服的妖怪走了过来——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从额头划到下巴，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身上的魔气比洞口的小妖浓多了。
“黑面魔！”
林阿婆抱着丫丫，往后退了退，眼里满是恐惧。
黑面魔盯着林阿婆，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齿：“林阿婆，你没给我带孩子来，反而把自己的女儿救走了？
胆子不小啊！”
他又看向雷小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哦？
还有个小道士，身上竟然有焰魔的气息？
正好，把你抓回去，上面的大人肯定重重有赏！
嘎嘎嘎嘎”黑面魔举起狼牙棒，朝着雷小宝砸过来。
雷小宝赶紧把林阿婆和丫丫推到身后，握紧桃木剑，迎了上去。
他想起焰魔心法上的招式，指尖的红光更亮了，顺着桃木剑传了上去，剑身上泛起淡淡的红光。
“叮！”
桃木剑碰到狼牙棒，发出清脆的响声，黑面魔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雷小宝：“你这小道士，有点本事！”
雷小宝没说话，趁着黑面魔愣神的功夫，用出了“静心拳”的招式，一拳打在黑面魔的胸口。
他的拳头带着焰魔之力，黑面魔胸口的魔气瞬间被打散，疼得他大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啊！
敢打我！”
黑面魔恼羞成怒，再次举起狼牙棒，朝着雷小宝砸过来。
这次他的狼牙棒上裹满了魔气，看起来更凶了。
雷小宝心里有点慌，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黑面魔，可他不能退——他身后有林阿婆和丫丫，他要保护她们。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玉佩突然发烫起来，一股暖流从玉佩传到他的手臂上，他的手臂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图腾，和师父古籍上的焰魔图腾一模一样。
“这是……焰魔图腾？”
黑面魔看见图腾，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你是焰魔后裔？！”
雷小宝不知道什么是焰魔后裔，只知道自己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他举起手，手臂上的图腾发出红光，一道红色的火焰从他手心喷出来，朝着黑面魔飞去。
“啊！”
黑面魔被火焰碰到，身上的魔气瞬间被点燃，疼得他在地上打滚，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缕黑烟，消散了。
火焰慢慢熄灭，雷小宝手臂上的图腾也消失了，只剩下玉佩还在发烫。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满是惊讶——这就是焰魔之力的力量吗？
好厉害！
“小宝，你没事吧？”
林阿婆抱着丫丫跑过来，担心地看着他。
雷小宝摇摇头，笑着说：“我没事！
黑面魔被打跑了，我们安全了！”
这时，陈默也赶了过来，他解决了洞口的小妖，看见黑面魔消失了，又看了看雷小宝，惊讶地问：“小宝，是你打败了黑面魔？”
雷小宝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好像是……我的手突然冒出火来，把他烧没了。”
陈默看着雷小宝的手，又想起了师父说的焰魔之力，心里明白了——小宝的焰魔之力，在保护别人的时候，才会真正觉醒。
“我们先离开这里，回青石镇。”
陈默说。
三人往青石镇走，丫丫趴在林阿婆怀里，好奇地看着雷小宝：“小哥哥，你好厉害，会喷火！
以后我能跟你学吗？”
雷小宝笑着说：“好啊！
等你长大了，我教你！”
夕阳西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雷小宝走在中间，左边是大师兄陈默，右边是抱着丫丫的林阿婆，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心里满是欢喜——他不仅救了丫丫，还明白了焰魔之力的意义，原来这股力量，是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的。
他抬头看着夕阳，心里暗暗想：以后，我要变得更厉害，用这股力量保护更多的人，更多的妖，做一个像焰魔王先祖一样的英雄！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魔罗道的深渊里，一双红色的眼睛正盯着青云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焰魔后裔，终于出现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