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他!”
“快打他!”
一处废弃的破院子里,孩童稚嫩之音阵阵传出,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孩正被另一群小孩围堵着。
“臭猪猡!”
“还敢和本少爷顶嘴!”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聂阿西就站在角落里,身上穿着一身灰色满是布丁的衣裳,上面还破了几个洞,赤脚站在还尚有积雪的青石地砖,脚背处长满了冻疮,有的还破了皮,血水与土灰和着。
他不知痛楚,就呆呆的站在那里。
身上还有石块不停的往他身上砸着,有的打在了他的头上划破了他的脸,有的砸在了他的肚子上,肩膀上。
聂阿西埋只是着头,掩盖着眼底的所有思绪,他的垂在身侧的双拳握的死紧。
他虽然只有八岁,可他能担得起两桶水,劈三摞柴,若是真的还手,这些小公子哥可不是他的对手,他能毫不费力的将这些人都打趴在地,可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是女奴生出来的杂种,是牲口。
眼前穿着锦衣华服的都是贵人家的孩子,而那个骂的最凶打的最狠的就是他的小主子。
奴隶不可以反抗主人,这是他们的规矩。
忍一忍就好,很快的,聂阿西在心里悄悄的跟自己说着。
果然如他所想,很快小孩子们都打累了,不做任何反抗的阿西没有那么好玩了,听着外面丫鬟的呼喊声一伙人又决定去逗弄丫鬟,也不管己经成了小血人的聂阿西,一伙子人都奔向了外面。
索幸小孩子们的玩性大,有了更好玩的就会把之前的玩意儿抛到了脑后,聂阿西也是个聪明的,再没有在主子跟前惹过眼。
他以为只要自己乖乖的,只要听主人的话,娘亲会好过一点,再给他点时间,等他长大了,他就把娘亲带离这里。
这种日子熬着熬着,也就熬过来了,刚过完十西岁的生日,他就被分调到李公子的院子伺候与他同岁的小少爷,那小少爷原本不喜欢他,但因为他素来沉默乖巧,还忠心,小少爷就赏了他三块江米糕。
那江米糕特别好吃,甜甜的,还粘牙,他之前吃过。
现在小少爷又赏了三块,正好带回去和娘亲尝一尝。
奴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上等的下人都是主人家的心腹,在这府里也算是半个主人,稍差一点的就是那些跑腿,但也可以时长见到主子的下人小厮,最末等的就是像他们这般,做着最苦最累的杂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能在小少爷跟前伺候了。
索性他也机灵,性子好,小少爷也喜欢他,总是传他到身边伺候,等他再大些,等小少爷再喜欢他些,等他成了小少爷跟前最信任的奴才,这苦日子也算是熬到了头吧!
三块江米糕被用细心妥帖的包好放在了胸口处。
聂阿西从小少爷的院子里出来就回了他所住的小破院子,因为在府里的角落,离主院远所以没人想要,但这清静之处对他和母亲而言却是最好最安全的地方。
院子里的门虚掩着,洗衣的女奴也早就下了工,所以娘亲应该也回来了,聂阿西捏了捏怀里的江米糕,软软的,还热乎着呢。
房子里传出了男女交合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院落是那般勿突又熟悉。
走到院子里十西岁的聂阿西停住了脚步,脸上只是微微一愣,后捧着江米糕就乖乖的坐在院子里的那块大石头上,就像他八岁那般。
艳娘警告过他,人前的时候不准喊她母亲。
艳娘总说他是拖油瓶。
艳娘也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她生的貌美却总有些不该存的心思,她会在晚上喝的醉汹汹的就在他们的小破屋,忘记她们是奴隶。
喝醉了的艳娘是聂阿西最怕的,艳娘会一边哭一边掐她,就像外面的人一样骂他是野种,骂他是臭猪猡。
但艳娘等第二天酒醒后,她还是会把从王二麻子那拿来的大饼分他一半。
这种日子,打他记事起就是这样的。
艳娘不让他喊娘亲,那他就在心里悄悄的喊。
外面关于母亲传言并不怎么好听,尤其在女奴那一块,聂阿西知道所有关于母亲做过的那些勾当。
他见过前院的刘管事提着裤子从他们的小破屋里出来,伺候在女君身边的二等小厮还来过几次,还有那个提着裤子出来总会给他两颗糖的王二麻子。
娘亲是爱他的,这句话让他撑过了一年又一年。
很快屋子里就没了动静,聂阿西等的有些无聊,捏着手里的江米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很快门就开了,今天过来的是前院的刘管事,他今儿穿了一件褐色的长袍,边从屋里往出走,边整理着衣裳,他一脸餍足,眼底又是一片紧密的轻蔑。
“呦,今儿小杂种回来的挺早啊!”
刘管事淬了一句,却在经过聂阿西身边时停住了脚步。
“要好好伺候小少爷,别白费了你娘一番辛苦!”
“嗯!
哈哈哈哈哈哈……”聂阿西面无表情的看着刘管事出了院子。
夜里凉风瑟瑟,捧着江米糕继续等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小屋里终于亮起了灯。
会吃人的院子里也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温度。
艳娘整理着衣襟,她的发髻凌乱,三十多岁一身风韵,半依在门口看向一如往常般乖巧的聂阿西。
“阿娘,今日主子赏了江米糕!”
聂阿西的声音卑怯带着讨好,他手捧着江米糕举过了头顶。
过了良久,聂阿西的手都举的有些酸了,忽然听到了一阵啜泣,还没等他抬眼看是不是母亲在哭。
紧接着一个狠狠的大巴掌落到了他的脸上。
艳娘突然发作,这不是第一次,十西岁的聂阿西捂着脸,他看着艳娘满脸的不解,却无比熟练乖巧的跪了下来。
“小野种!”
艳娘喝了酒,一身的酒气,聂阿西悄悄看了一眼被甩飞在地沾了土的江米糕,一脸心疼。
“小野种,小野种……”“你怎么……”没死掉呢。
艳娘嘴里不断骂着,来来***也就那么几句,臭猪猡,小杂种,首到她骂累了才是转身离开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聂阿西看了一眼被关紧的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阿娘今儿心情不好也没有打他!
跪着爬过去将那几块江米糕捡了回来,脸上满是疼惜,幸好只沾了些沙子,拍一拍还能吃。
又看了一眼房间,聂阿西向院子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个狗窝,里面垫了些干草,以前母亲不让他回屋他就会宿在这里。
说实话,他的小狗窝可比那屋子舒服。
主子院子里粗活可比外面的轻松,早早就过来干活的聂阿西抓着扫帚的手越发的起劲,浑身更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他要让主子看到,他要成为可以像阿竹那般伺候在主子跟前的奴才!
艳娘死讯传到聂阿西的耳朵里时,他正跪在小少爷跟前替人擦着鞋子,过来报信的人是洗衣房里与她关系尚可的女奴。
艳娘名声不好,活着的时候招人嫌弃,死了后人们就躲得更远了。
聂阿西好不容易在乱葬岗才找着人的,那天寒地冻的,野外的牲口寻不着吃的就会到乱葬岗这边转悠,找着艳娘的时候,她浑身***,有只胳膊还被狼叼走了。
他追了那狼有两个山头才是抢回来那只胳膊,无论艳娘平日里对他有多不喜,可那终归是他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母亲。
“阿西,你从我这拿银子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
账房先生叫吴山海,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是府里的家生子,虽然也是奴才,可是和他们这群奴隶比起来,家生子可是在府里体面的多了!
吴山海嘴角扯起了一抹荡笑,他上下打量着聂阿西,都知道艳娘是女奴里面出了名的样貌标志,而艳娘生出来的聂阿西依他看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岁数尚小,还未长开!
不过啊,他就喜欢这嫩的!
吴山海的手紧紧的握向了聂阿西,脑子里一片浆糊的聂阿西被吴山海这突然的举动惊回了神。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吴山海,他在很多男人脸上都见过那个表情,可他也是个男人啊!
聂阿西抽着手,看向吴山海的眼睛己经泛起了红意。
“主人,主人,批准了的!”
“主人说我可以到账房这领二两银子来葬我娘亲的!”
聂阿西对吴山海说着,不过他那副弱小可欺的模样并没有让男人良心发现,反而更激起了他的***。
“主人批准是批准了,可是我这不批银子,你连半个子儿你都拿不走!”
“乖乖的听我的!”
“要不然……”吴山海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溅起了一片鲜血,他瞪着双眼,男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跟前的少年郎。
他,他,他怎么……敢……“啪啦”手里的柴刀被扔在了地上,聂阿西抽回手时满目冷漠。
吴山海的血喷了他一身。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逼他呢!
他明明有在好好的做个奴隶啊!
他给主人擦鞋子,给主人磕头,还给小主子当马骑。
那二两银子是他朝主人磕了二十二的响头才换来的,他只想给母亲买口薄棺,这人死了没口棺材怎么行呢!
地上的柴刀被捡了起来,从账房拿了银子,聂阿西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扯着聂阿西的弦崩断了,往日里侮辱历历在目,既然娘亲没了,他们又为何要活着。
周家一日之内便成了尸山血海,曾欺辱过他们母子的,聂阿西一个没有放过。
官府寻着踪迹找到聂阿西的时候,己经是五天后,在郊外的一处农田里,聂阿西依旧穿着那日里淌满血的破衣服。
只是这一次,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再没有不屑,而是恐惧,还有更深层的恶意。
他己经化为了野兽。
他们用二刃叉,叉着他的脖子紧紧扣在地上,一个奴隶竟然敢反抗主子杀人,坏了规矩,那下场只有一个就是用命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