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末的樟树香2007年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窗外的知了声嘶力竭,
把空气搅得黏稠而烦躁。教室里,老旧的吊扇嘎吱作响,徒劳地搅动着热浪,
吹到脸上的风都带着一股沉闷的铁锈味。我叫陈默,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二学生,
在这座南方小镇里,过着和大多数人一样按部就班的生活。我的世界,
在那年9月1日被一道过于安静的身影,劈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那天是开学第一天,
班主任老马领着一个女生走进教室。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尺寸似乎大了一号,
显得空荡荡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带着点病态的、久不见阳光的白。她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
发丝柔软地贴在脸颊旁,衬得那双眼睛愈发黑亮,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同学们,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叫林向南。”老马拍了拍手,“大家欢迎一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夹杂着男生们刻意压低的议论。林向南只是微微鞠了一躬,
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她的安静,和这个吵闹的夏天格格不入。
老马指了指我前面的空位,“林向南,你就坐那儿吧。”于是,她就成了我的前桌。
她走过过道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混杂着南方夏天独有的樟树气味。
她坐下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一个半旧的书包默默地塞进了桌肚。
从那天起,我的视线里,便多了一个瘦削的背影。她总是坐得笔直,像一棵倔强的小白杨。
马尾辫的高度永远刚刚好,露出一段白皙干净的脖颈。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
会给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我常常盯着那截脖颈和那圈光晕出神,
直到同桌赵磊用胳膊肘捅我一下,我才猛然惊醒,
发现自己手里的笔已经在草稿纸上画出了一堆毫无意义的螺旋。“看啥呢,魂儿都被勾走了?
”赵磊挤眉弄眼地低声问。我慌乱地别过头,“看窗外,今天的云挺白的。
”赵磊“切”了一声,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林向南和我们班上所有的女生都不同。
她不八卦,不打闹,甚至很少说话。下课铃一响,
别人都三五成群地冲向小卖部或者聚在一起聊天,只有她,
会从桌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和高考完全无关的书,安静地翻阅。
我偷偷看过那本书的封面,是余华的《活着》。一个刚上高二的女生,在读那么沉重的故事。
这让我对她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层。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她的一切。她写字的时候,
右手的小指会微微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她思考数学题的时候,
会习惯性地用笔头轻轻敲击自己的嘴唇。她似乎很怕冷,明明还是燥热的初秋,
她却总穿着长袖的校服外套。有一次上数学课,我发现她没有带圆规。
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各种辅助线,要求我们也在练习本上画图。我看着她用手徒劳地比划着,
眉头紧锁,手里的铅笔在纸上落下又抬起,迟迟无法画出一个标准的圆。那一刻,
我几乎没有犹豫,从文具盒里拿出我的圆规,轻轻地从后面递过去,用笔尖戳了戳她的后背。
她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和不解。我没说话,只是把圆规往她面前又递了递,
然后用口型对她说:“用吧。”她愣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我两秒,
然后默默地接了过去,低声说了一句:“谢谢。”那是我第一次听清她的声音,很轻,很软,
像羽毛拂过心尖。那天下午放学,我收拾书包准备走,却发现桌上放着我的圆规,
旁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是两颗用简笔画画的、看起来有点笨拙的星星。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两颗星星。我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手心滚烫。窗外,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知了的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空气里只剩下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樟树香。我知道,我的高中生活,好像要变得不一样了。
2 温热的豆浆那两颗笨拙的星星,像一把钥匙,悄悄打开了我内心一扇从未开启过的门。
我开始想为她做点什么,一种纯粹的、不求回报的冲动。我发现林向南几乎不吃早饭。
每天早自习,周围的同学都在啃着包子、喝着豆浆,
唯有她的桌上永远是摊开的课本和习题集。有时候,
我能听见从她肚子里传来的、被刻意压抑的“咕咕”声。她大概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或者只是为了省钱?我不敢问,只能胡乱猜测。某个周一的早上,
我在校门口的早餐店照例买了一个肉包和一杯豆浆。鬼使神差地,在付钱的时候,
我对老板说:“老板,再来一杯豆浆,一个鸡蛋灌饼。”赵磊奇怪地看着我,
“你今天这么能吃?猪附身了?”“我……我乐意。”我含糊地应付着,拎着两份早餐,
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走进教室,林向南已经坐在那里,正在晨光中安静地背着英语单词。
我走到她身后,深吸一口气,把那份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鸡蛋灌饼轻轻放在她的桌角。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动了,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那个……我妈今天早上非要我多带一份,我吃不下,放着也是浪费。
”我语无伦次地编造着谎言,脸颊热得发烫,不敢看她的眼睛。说完,
我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把头埋进书里,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身后的任何一丝动静。
我听到塑料袋被轻轻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她会把早餐还给我的时候,我听到了极轻的一声“谢谢”。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感瞬间 भर满了整个胸腔。我偷偷抬起头,从书本的缝隙里,
看到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个灌饼,喝着那杯豆浆。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连咀嚼的动作都显得那么文静好看。从那天起,
为她带早餐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我每天换着花样,今天是豆浆油条,
明天是糯米饭团,后天是三明治牛奶。我总是用那个蹩脚的理由——“我妈让我带的”,
而她也总是在一阵沉默后,轻声说一句“谢谢”。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话语,
但每天早晨那几分钟的安静互动,却成了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天气渐渐转凉,
秋意越来越浓。小镇的早晚温差很大,我注意到林向南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
有时候写字久了,她会停下来,把手放到嘴边哈气。周末,我揣着攒了两个星期的零花钱,
跑遍了镇上所有的精品店和超市,最后在一家小店的角落里,
找到了一个粉蓝色的、带着绒布套的暖水袋。那颜色很干净,很温柔,我觉得很适合她。
周一早上,我把早餐和那个包装好的暖水袋一起放在了她的桌上。这一次,
她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我坐立不安,心里七上八下。是不是太唐突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说是抽奖中的?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感觉后背被轻轻戳了一下。我回过头,看到林向南的脸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像雨后初晴的桃花。她把那个暖水袋抱在怀里,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接过来,
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陈默,你妈妈对你真好。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咧着嘴笑的太阳。我看着那行字和那个太阳,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傻乎乎的笑。赵磊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我也不在乎。那天晚自习,
我看见她把灌了热水的暖水袋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上面,
脸上带着一丝满足而温暖的表情。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安静的校园里。我低头,
在自己的本子上,也画了一个小小的、咧着嘴笑的太阳。3 寂静的医院我以为我们的故事,
会一直这样像温水一般,安静而缓慢地流淌下去。直到那个冬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那是一个周三的晚上,最后一节是数学晚自习。
窗外刮着刺骨的寒风,教室的窗户被吹得“呜呜”作响。我正埋头和一道解析几何题死磕,
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我抬头,看到林向南的背影在微微颤抖。她趴在桌子上,
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喂,你怎么了?”我压低声音,用笔戳了戳她。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过了几分钟,她的咳嗽声越来越重,而且听起来很不对劲,
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带着回响的闷咳。我有些急了,又戳了戳她。这次,
她慢慢地抬起头,转过脸来。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毫无血色,
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也有些涣散。“你不舒服?”我紧张地问。她看着我,
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带你去医务室。”我当机立断,
不等她回答,就举手向讲台上昏昏欲睡的数学老师报告。“老师,林向南同学身体不舒服。
”老马被惊醒,扶了扶眼镜,走下讲台看了看林向南的情况,眉头也皱了起来,“脸这么红,
是不是发烧了?陈默,你扶她去医务室看看。”我应了一声,赶紧扶着林向南站起来。
她的身体很烫,隔着厚厚的校服都能感觉到那惊人的热度,而且浑身发软,
几乎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我身上。一股淡淡的、混杂着药味的皂角香钻进我的鼻腔。
我的心跳得飞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莫名的悸动。医务室的校医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
她用体温计一量,吓了一跳:“三十九度八!烧得这么厉害!不行,得赶紧送医院,
别烧成肺炎了。”我脑子“嗡”的一下。送医院?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家里人电话是多少?”校医问道。林向南虚弱地摇了摇头,
声音沙哑地说:“我……我爸妈在外地打工,我奶奶……她耳朵不好。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老师,我送她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校医和老马都愣了一下,
看着我。我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可靠:“我家离镇医院不远,我知道路。
我送她去,我负责。”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坚定,老马犹豫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他从办公室拿了钱和假条塞给我,“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扶着林向南,
在深夜的寒风中走出校门。外面很黑,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我拦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把她扶上车,自己也挤了上去。摩托车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驰,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让林向南靠在我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大部分的风。她的呼吸很急促,
带着滚烫的热气,一下下喷在我的脖颈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骑士,
而我的公主,正在我的怀里沉睡。到了医院,
挂号、缴费、找医生、验血、拍片……一系列流程下来,我跑得满头大汗。
林向南一直迷迷糊糊的,只是顺从地跟着我。最终,诊断结果是急性支气管炎,
需要立刻输液。我扶着她走进输液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护士熟练地将针头扎进她纤细的手背,冰冷的液体开始一滴一滴地流进她的身体。
输液室里很安静,只有药水滴落的“滴答”声。林向南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我坐在她旁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久地看着她的脸。
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睡着的时候,她那总是紧抿的嘴唇微微张开,
透着一丝孩子气的脆弱。我这才发现,她的眉宇间,似乎总是藏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即使在睡梦中也未曾舒展。夜深了,输液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我看着药水一瓶一瓶地换,
困意一阵阵袭来,却强撑着不敢睡。我怕她夜里会冷,就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
轻轻盖在她身上。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肩膀一沉。我偏过头,发现林向南不知何时醒了,
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陈默,”她闭着眼睛,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谢谢你。”“……不客气。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靜地靠着我。
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能感觉到她平稳下来的呼吸。我的肩膀有些酸麻,
但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填满了。那是一种被需要、被依赖的幸福感。那一夜,
我们没有再说话。窗外,天色从墨黑一点点变成深蓝,再到泛起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照进输液室时,最后一瓶药水也终于滴完了。我扶着她走出医院,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她烧退了,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我……我该回去了。”她站在医院门口,低着头说。“我送你。
”我们默默地走在小镇刚刚苏醒的街道上。早餐店的蒸笼冒着白色的热气,
环卫工人在清扫着落叶。快到她家住的那条小巷时,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
都是些一元、五角的硬币和纸币,皱巴巴地塞给我,“昨晚的医药费……还有车费,
我还给你。”我看着她手心里的那捧零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又酸又软。
我没有接,而是把她的手推了回去,然后把剩下的钱塞回她的校服口袋里。“不用。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我负责。”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抬起头看着我,黑亮的眼睛里水光闪动,像是起了雾的湖面。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最终,她吸了吸鼻子,对我露出了一个极浅、却无比真诚的笑。
“陈默,”她说,“等我好了,我请你……吃我们家自己做的米糕。”4 河岸的风,
未来的光那句“我请你吃我们家自己做的米糕”,像一颗甜丝丝的糖,在我心里化了好几天。
林向南病好后,我们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安静地接受我示好的前桌,偶尔,她也会主动跟我说几句话。比如,
在做不出物理题时,她会用笔尖轻轻戳我的后背,小声问我思路。又比如,
她会把读完的、我觉得深奥无比的书放在我的桌上,附上一张纸条,写着:“这一本,
或许你会喜欢。”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抱着一本《挪威的森林》,
在老马的眼皮子底下看得津津有味。我未必读懂了村上春树,但我似乎,读懂了一点林向南。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林向南再一次戳了戳我的后背。我回过头,
她递给我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小方块。手帕是淡蓝色的,洗得很干净,
散发着阳光和皂角的混合香味。“给你的,米糕。”她说完,迅速转了回去,
只留给我一个微微发红的耳垂。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块洁白软糯的米糕,
中间点缀着一颗红枣。我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一股清甜的米香和枣香瞬间在味蕾上漾开,
不腻,很温柔,就像她的人一样。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米糕。赵磊在旁边看得直乐,
用胳膊肘顶我:“行啊陈默,都发展到收定情信物了?”我白了他一眼,
把剩下的米糕宝贝似的收进书包,连那方手帕也仔细叠好。那不是定情信物,
那是我用一夜陪伴换来的,独一无二的勋章。秋意渐浓,天气一天比一天好。
期中考前的那个周末,赵磊提议,说大家压力都大,不如去河边搞一次野炊,放松一下。
他负责召集人,我负责提供我家那个老旧但还能用的烧烤架。“喂,”我趁着课间,
鼓起勇气问林向南,“这个周六,我们班同学去河边野炊,你也……一起来吗?
”我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我……我可能要去医院看我奶奶。
”她低声说。“下午再去嘛,我们上午去,中午烧烤,吃完就回来,不耽误时间的。
”我急切地补充道,“人很多,很热闹的。”我强调“人很多”,是想让她安心。
她犹豫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了。最后,她却轻轻点了点头:“……好。”那一瞬间,
我觉得天空都比平时蓝了几分。周六那天,我们一行七八个人,骑着自行车,
浩浩荡荡地奔向镇子东边的河滩。林向南也骑着一辆半旧的女士自行车,
默默地跟在队伍后面。我刻意放慢速度,和她并排骑着。“累不累?”我问。她摇摇头,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今天没穿校服,
而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色毛衣,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河滩的草地已经开始泛黄,河水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男生们手忙脚乱地生火,
女生们则负责清洗带来的食材。林向南很自然地加入了女生们的行列,她洗菜的动作很认真,
也很熟练。烧烤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我们闹哄哄地抢着烤串,赵磊一边吃一边讲着冷笑话,
惹得大家笑作一团。林向南也笑了,她坐在我旁边,拿着一串烤蘑菇,小口地吃着。
她的笑容很浅,像水面泛起的涟漪,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如此开怀地笑。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吃完东西,赵磊他们提议去下游摸鱼。我对摸鱼没兴趣,
便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林向南也没有去,她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草地上,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我躺在她身边的草地上,枕着手臂,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陈默,
”她忽然开口。“嗯?”“你以后……想考哪里的大学?”她问,声音很轻,
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我啊,”我望着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悠悠地飘过,
“想去一个很远的大城市。北京,或者上海。我想看看,我们这小镇之外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说完,转过头看她,“你呢?”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我只想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能赚钱。”她的回答现实得让我有些心疼。我知道,
她的肩膀上,一定扛着我无法想象的重量。“那……你想去大城市吗?”我追问。
她看着远方,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迷茫和向往。“想吧。”她说。
“那我们一起考去上海,好不好?”我脱口而出,话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紧张地看着她的反应。她愣住了,转过头来看我。秋日的风吹过,
拂动她的发丝,也吹乱了我的心跳。她没有回答好,也没有回答不好。只是过了很久,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那一声“嗯”,像一道光,
瞬间照亮了我整个世界。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她的侧脸,看着阳光在她脸上投下的柔和光影,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就是她了。我们没有牵手,没有拥抱,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告白。
但在那个秋日的午后,在河岸的风里,在未来的光里,我单方面地认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5 失声的烟花我们心照不宣地“在一起”后,日子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