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月的工资呢?赶紧拿出来给你弟弟结婚用!婆婆张兰理直气壮地摊开手,
满脸褶子都写着贪婪。给了。冰冷的声音响起,苏晴从昏沉中彻底惊醒。她回来了,
回到了1975年,这个让她呕心沥血,最终油尽灯枯的家。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个节点,
掏出了自己当民办教师的所有工资,为游手好闲的小叔子陆明辉操办婚事,而自己的丈夫,
团长陆明诚,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家里你多担待。这一担待,就是一辈子。她为陆家操劳,
累垮了身体,最后孤零零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临死前,还听到护士议论,
陆团长一家正在为他高升的弟弟大摆宴席。可笑,真是可笑至极。重活一世,
她凭什么还要当那个任劳任怨的傻子?张兰听到钱已经给了,脸上的贪婪瞬间化为满意,
但随即又皱起眉:给了?给谁了?我怎么没收到?苏晴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汇款单,直接拍在桌上:给了邮局,
捐给国家搞建设了。响应号召,人人有责。你疯了!张兰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那是我儿子的老婆本!你个丧门星,败家娘们!
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撕碎那张汇款单。苏晴早有防备,侧身一躲,张兰扑了个空,
差点摔倒。就在这时,门开了,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陆明诚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
眉目冷峻,看到屋里一地鸡毛,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又在闹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和疲惫。张兰一看到大儿子,立刻找到了主心骨,
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嚎哭:明诚啊!你快管管你媳妇吧!她把你的工资、她的工资,
全都捐了啊!你弟弟的婚事怎么办啊!我们陆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陆明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苏晴,眼神里带着审视和质问:苏晴,妈说的是真的?
上一世,她最怕他这种眼神,每次都会让她心慌意乱,立刻缴械投降。但现在,
苏晴只觉得无比讽刺。他的眼里只有他妈,他弟,他的脸面,何曾有过她一丝一毫?
她没有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然后推到陆明诚面前。
离婚协议书?陆明诚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死死盯着那几个字,仿佛不认识一样。
苏晴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陆明诚,我们离婚吧。我净身出户,
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马上签字。整个房间瞬间死寂。张兰的哭嚎声都卡在了喉咙里。
陆明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他猛地抓住苏晴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晴,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2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
但苏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用力一甩,竟然挣脱了陆明诚的钳制。这个举动,
让陆明诚再次愣住。苏晴一向是温顺的,甚至有些怯懦,别说反抗,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
今天她不仅捐了钱,提了离婚,还敢对他动手?我没有耍花样。苏晴的声音冷得像冰,
陆明诚,我受够了。当牛做马伺候你们一家老小,最后连自己的一点工资都保不住。
这样的日子,我不过了。她说完,不再看陆明诚铁青的脸,转身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个家,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属于她的东西。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本教学笔记,
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张兰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
指着苏晴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苏晴!翅膀硬了是吧!想离婚?可以!
你把这些年吃我们陆家的,用我们陆家的,全都吐出来!不然休想离开这个门!妈!
陆明诚低喝一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家丑不可外扬,苏晴这么一闹,
传出去他这个团长的脸往哪儿搁?我吃的用的,早就用我这些年的工资,
还有我给你儿子、给你小儿子当牛做马还得一干二净了。苏晴头也不回,
将几件衣服利索地打包成一个小包袱。陆明诚,这个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她拎起包袱,直视着他,你要是还顾及你那点脸面,就爽快点。不然,
我不介意去军区大院门口,好好跟大家说道说道,你陆大团长是怎么让你老婆净身出户,
又是怎么纵容你妈和你弟吸血的。你敢!陆明诚怒不可遏。你看我敢不敢。
苏晴冷笑一声,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留恋。她太清楚他的软肋了。
他把自己的前途和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果然,陆明诚的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苏晴拎着包袱,径直走向大门。站住!
陆明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要去哪?不用你管。她拉开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晴却觉得浑身舒畅。
脱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她没有地方可去,娘家是回不去了,
当年她执意嫁给陆明诚,已经和家里闹翻。但她不慌。她直接走向了街道委员会。
街道办的王大妈正打着毛衣,看到苏晴,有些惊讶:陆团长家的,你怎么来了?
王大妈,我想问问,咱们这片还有没有空置的小杂物间或者小房子出租?多小的都行,
能遮风挡雨就行。王大妈愣住了:你要租房子?你跟明诚吵架了?这边的动静,
很快吸引了院子里其他正在纳凉拉家常的军嫂。苏晴没有隐瞒,她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断了陆明诚让她悄无声息滚蛋的念头。王大妈,我跟陆明诚要离婚了。他让我净身出户,
我没地方去。一石激起千层浪!团长要离婚?还让老婆净身出户?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明诚黑着脸追了出来,
一把抓住苏晴的胳膊: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家!苏晴冷冷地看着他:放手。
从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那里就不是我的家了。她的话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陆明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一个大男人,一个团长,
竟然在自家门口被媳妇下了这么大的面子。他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苏晴,别逼我。
苏晴忽然笑了,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陆明诚,
你最好快点签字。不然,不出三天,你弟弟投机倒把的事情,可能就会传遍整个军区了。
陆明诚的瞳孔骤然收缩!3陆明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弟弟陆明辉私下里跟着一些人倒卖收音机票和布票的事情,他只是有所耳闻,
并严厉警告过。但这件事极为隐秘,苏晴是怎么会知道的?还说得如此笃定?
他看着苏晴那双清澈又冰冷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完全不认识了。
她不再是那个他一皱眉就会害怕,他一回家就会端茶倒水的温顺妻子。她的眼神里,
藏着他看不懂的深渊。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陆明诚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他不能在这里跟她继续拉扯,那只会让场面更难看。好,很好。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回了家。那背影,
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苏晴看着他离开,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威胁,只是第一步。
她要让他清楚,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小苏啊,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王大妈回过神来,一脸担忧地拉住苏晴,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怎么就闹到离婚了?明诚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不是坏人啊。
王大妈,一言难尽。苏晴露出一个疲惫的苦笑,日子过不下去了。她这副模样,
反而让周围的军嫂们更加同情。谁家还没点婆媳矛盾,谁家还没个不省心的亲戚?
只是没想到,连陆团长家都这样。在王大妈和几位热心军嫂的帮助下,
苏晴很快就在大院角落里租下了一间废弃的杂物间。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板的位置,
还带着一股霉味,但苏晴却甘之如饴。这是她自己的地方。她把小包袱放下,开始动手打扫。
扫地,擦灰,用借来的开水把每个角落都烫了一遍。忙碌起来,
才能让她不去想那些前世的痛苦。傍晚时分,陆明诚找来了。他站在门口,
看着这间狭小破败的屋子,和他窗明几净的团长家属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晴正蹲在地上擦着床板,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你就住这种地方?陆明诚的声音沙哑。他以为她只是说说气话,
没想到她真的搬了出来,还住进了这种连下人房都不如的地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他的胸口,是愤怒,是烦躁,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苏晴连头都没抬:挺好的,安静。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陆明诚的火气又窜了上来。他走进去,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晴,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现在,立刻,跟我回去。
苏晴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陆团长,请你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你!就在陆明诚要发作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陆团长?我听王大妈说你在这边,原来是真的。文工团的林晚儿端着一个搪瓷饭盒,
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雪白,看到屋里的情景,
她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苏姐?你怎么住这种地方?是不是跟陆团长吵架了?哎呀,
夫妻哪有隔夜仇,快跟陆团长回去吧,你看你,都瘦了。林晚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劝和,
但那眼神里的得意和幸灾乐祸,苏晴看得一清二楚。前世,
这个林晚儿就没少在她和陆明诚之间煽风点火,陆明诚一直觉得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
是苏晴自己小心眼。苏晴忽然笑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林晚儿,
一脸委屈:是啊,陆团长嫌我碍眼,把我赶出来了。晚儿妹妹,还是你好,
这么晚了还惦记着给陆团长送饭。这话一出,陆明诚和林晚儿的脸色同时变了。
4林晚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苏晴会这么说。在她的设想里,
苏晴应该要么哭哭啼啼,要么就该泼妇骂街,怎么会用这种绵里藏针的话把她架在火上烤?
苏姐,你别误会,我……我只是看陆团长今天脸色不好,才……我没误会。
苏晴打断她,笑得更灿烂了,陆团长工作辛苦,是该有人关心。不像我,只会给他添麻烦。
她这番懂事的话,直接把被赶出家门的事实给坐实了,
还顺便给林晚儿扣上了一顶知心人的帽子。陆明诚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不是傻子,
哪里听不出苏晴话里的讽刺。他想解释,却发现无从开口。难道要当着林晚儿的面,
说苏晴是自己要离婚搬出来的?那他一个大男人的面子何在?苏晴!他只能低吼一声,
掩饰自己的窘迫。陆团长,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林同志一番心意,
别让她在这里喂蚊子。苏晴说着,竟然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开始铺起床板上的旧被褥,
一副准备休息,送客的架势。林晚儿端着饭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到了极点。最后,
还是陆明诚冷着脸,对林晚儿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林晚儿如蒙大赦,
几乎是落荒而逃。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压抑得可怕。
陆明诚死死地盯着苏晴的背影,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在这个女人面前,
正一点点土崩瓦解。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还是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
苏晴铺好床,转过身,淡淡地说:离婚。又是这两个字。
陆明诚气得发笑:就为了那点工资?为了我妈说的几句话?苏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不可理喻?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陆明诚,
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这些年,是只有‘那点工资’和‘几句话’吗?
她不想再跟他争辩这些陈年旧账,因为没有意义。离婚协议,我会尽快找人写好。
你准备好去民政部门签字就行。说完,她直接躺了下去,用背对着他,
摆明了不想再多说一个字。陆明诚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削的背影,
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胸中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他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转身大步离开。
第二天,苏晴没有去学校。她请了假,然后揣着自己仅剩的一点积蓄,去了县城的黑市。
七十年代,物资匮乏,但总有门路。她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对未来的先知,赚到第一桶金。
她记得很清楚,就在这个月,南方一家大型纺织厂因为一批出口订单出了问题,
有一大批质量上乘的的确良布料会通过内部渠道低价处理。上一世,
是林晚儿的一个亲戚抢得了先机,大赚了一笔。这一世,这个机会,她要定了。她没有门路,
但她有办法创造门路。她找到了邻居王大妈。王大妈的丈夫,
是县供销社采购科的一个小干事,叫李建国。王大妈,跟你打听个事。
苏晴提着一小包红糖,找到了正在院子里择菜的王大妈。哟,小苏,你这是干啥,
太客气了。大妈,你帮了我,这是应该的。苏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我就是想问问,李大哥最近……有没有听说南方有什么处理的好布料?
王大妈一愣:布料?没听说啊。怎么了?
苏晴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我就是听我一个远房亲戚提了一嘴,说有批好货,要是能拿到手,
转手就能翻一倍。我这不是想着,要是李大哥有门路,可不能错过了这个好机会么。
她话说得模棱两可,但翻一倍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人动心。王大妈将信将疑,
但还是把话传给了自家男人。李建国本来没当回事,但架不住老婆天天在耳边念叨。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动用关系往南方的几个老战友那里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两天后,
真的让他打听到了!有一批顶级的的确良,因为包装出了点小问题,正愁销路!
李建国欣喜若狂,立刻上报,供销社当机立断,派他南下,以极低的价格吃下了这批货!
李建国因此立下大功,直接被提拔成了副科长!这一下,王大妈看苏晴的眼神彻底不一样了!
这哪里是吵架闹离婚的可怜军嫂,这分明是能指点迷津的活菩萨啊!一时间,
苏晴成了整个家属大院最神秘的人物。而这一切,自然也传到了陆明诚的耳朵里。
他拿着下属送来的报告,看着上面苏晴和的确良几个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就在这时,他的母亲张兰哭天抢地地冲进了他的办公室:明诚啊!
你快去把那个丧门星给我找回来!她把明辉给害了啊!5明辉怎么了?
陆明诚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他被人抓走了!说他搞投机倒把!
张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怪那个苏晴!肯定是她!她前两天跟明辉吵了一架,
明辉这才昏了头,找人借了钱去做什么生意,结果就出事了!她就是想看我们家破人亡啊!
陆明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苏晴前几天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再一次清晰地响起:不出三天,你弟弟投机倒把的事情,可能就会传遍整个军区了。
竟然,一语成谶!巧合?还是……她早就设计好了一切?陆明诚不敢再想下去。他立刻起身,
一边穿上外套,一边沉声问道:从哪里借的钱?被谁抓了?我……我不知道啊!
他就是昨天晚上偷偷拿了家里的存折……张兰的声音越来越小。
陆明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家里的那点积蓄,是他多年津贴攒下来的,
还有一部分是苏晴的工资,一直由母亲保管。现在,全被陆明辉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败光了!
他立刻赶往公安局,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才终于见到了被关押的陆明辉。陆明辉一见到他,
就跟见了救星一样,抱着铁栏杆大哭:哥!你快救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到底怎么回事!陆明诚厉声喝问。陆明辉这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清楚。原来,
那天被苏晴拒绝后,他怀恨在心,又急需用钱在狐朋狗友面前显摆。就在这时,
有个以前一起混的朋友找到了他,说有一批紧俏的自行车票,只要拿下,
转手就能赚大钱。陆明辉被猪油蒙了心,偷了家里的存折,把钱全都投了进去。结果,
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刚把钱交出去,对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自己,
则被当场人赃并获,抓了个典型。哥,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是被骗了啊!
陆明辉哭喊着。陆明诚的心沉到了谷底。七十年代,投机倒把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