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剑盛唐

安西，龟兹军镇。

日头毒得能晒裂石头，连戈壁滩上最常见的风滚草都蔫头巴脑地缩在背阴处，懒得动弹。

军营一角，文书房里，李逍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胡床上，鼾声轻微，嘴角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正与周公女儿探讨人生理想。他身上那件皱巴巴、沾着几点油污的青色军服文吏袍，勉强能证明他是个吃皇粮的，虽然这吃相着实难看。

“呼……”

一阵裹挟着沙尘的热风从敞开的破旧木门外灌进来，吹得桌上几张粗糙的麻纸哗啦作响，其中一张轻飘飘地盖在了他脸上。

“唔…烧饼…别跑…”李逍嘟囔一句，抬手胡乱抹开脸上的纸，翻了个身，继续睡。

门外传来同袍士卒操练的呼喝声、军官粗粝的训斥声、还有驼铃叮当远去的声响，交织成这片大唐西陲军镇独有的喧嚣背景音。这一切都离李逍很远，他的世界此刻只有凉爽的梦境。

“李逍！李逍！死哪去了？！”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同样制式军服，但满头大汗、皮肤黝黑的年轻同袍王栓柱闯了进来，一眼看到还在挺尸的李逍，气得上去就推他肩膀：“我的李大哥！李大爷！你怎么还睡？！耿校尉催要的上一旬的粮秣核对文书呢？这都拖三天了！再不交上去，咱俩都得去校场上跑圈跑到死！”

李逍被推搡得悠悠转醒，极其不情愿地睁开一条眼缝，刺眼的阳光让他又立刻闭上。

“吵什么…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他声音含混，带着没睡醒的慵懒，“跑圈？跑圈好啊，强身健体，保卫大唐…”

“保卫个屁！”王栓柱快急哭了，“耿校尉那脸色，都快比锅底还黑了！说是午时之前再不送到，就让我们去马厩铲一个月马粪！”

听到“铲马粪”三个字，李逍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比听到“保卫大唐”反应大得多。他慢吞吞地坐起身，伸了个极其舒展的懒腰，骨头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

“慌什么。”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不就是几张破纸嘛，好说。”

他趿拉着一双快磨破边的旧靴子，晃晃悠悠走到那张堆满杂乱文书、笔墨、甚至还有半个干馕饼的木桌前，嫌弃地扒拉了几下。

“笔来，墨来。”他指挥着王栓柱。

王栓柱赶紧手忙脚乱地给他磨墨递笔。

李逍抓起那支秃毛的毛笔，蘸了点墨，歪着头，看着空白的麻纸，嘴里念念有词：

“呃…这个…粮草三千…嗯…有了！”

他眼睛半眯，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戏谑，落笔写道：

“军粮如山高，顿顿能管饱。

骏马跑得欢，全因草料好。

若问为何迟？龟兹风沙闹。

吹走算筹子，账本对不了。”

写罢，他把笔一扔，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得意道：“搞定。拿去交差。”

王栓柱凑过去一看，脸都绿了：“李…李哥…这…这是诗？这能行吗？耿校尉要的是核对数目，你这…”

“啧，不懂了吧。”李逍重新躺回胡床，翘起二郎腿，“这叫艺术加工，重点突出客观困难。风沙大，算盘珠子都被吹跑了，对不上账，这不是很合理吗？既交了差，又说明了情况，还体现了我们文书工作的艰辛与不易。完美。”

王栓柱拿着那张纸，手都在抖：“我…我觉得耿校尉不会欣赏这种‘艺术’…”

“安啦安啦。”李逍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快去快回，别耽误我睡…呃，思考人生。”

他闭上眼睛，准备继续他的春秋大梦。

就在王栓柱哭丧着脸，拿着那首“打油诗”战战兢兢地跑出文书房时，李逍的脑海中，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接触不良似的声音，突兀地响了一下：

“叮…检测到…打油诗…能量微弱…无法解析…系统…滋滋…休眠…”

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到几乎像是幻觉。

李逍猛地睁开眼，狐疑地左右看了看。

“谁？谁说话？”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门外传来的喧嚣。

“啧，睡迷糊了，都幻听了…”他挠了挠头，翻个身，嘟囔道，“这鬼地方，真是待得人都不正常了…”

阳光透过门缝，照在他重新闭起的眼睛上，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只有那首墨迹未干的歪诗，静静地躺在桌上，预示着某些东西，似乎开始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