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邪牛拜月我们村儿,藏在山坳坳里,平时屁大点事都能传得沸沸扬扬。可最近,
李老栓家出的那档子事,邪性得让全村人后脊梁骨都嗖嗖冒凉气,
连大白天都不敢从他家那个破败的院墙外头走。邪事儿,
出在他家那头养了五年的老黄牛身上。那牛,是真俊!通体毛色跟缎子似的油亮金黄,
唯独脑门正中间,天生一撮白毛,形状活脱脱就是个弯弯的月牙儿。太阳底下一照,
那月牙儿白毛竟隐隐泛着银光,晃人眼睛。村里老辈人瞅见,都暗暗咂嘴,
说这牛“品相奇古”,怕不是凡物。可李老栓把这牛当成了心尖儿肉,命根子。
从不舍得让它下地干重活,天天拿着梳子给它梳理毛发,喂的都是挑了又挑的上等草料,
比人吃的都精细。他儿子李强在城里打工,一年回不来几趟,每次回来,
看见老爷子伺候牛比伺候亲儿子还上心,心里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不是滋味。
村里人笑话他:“老栓头,你这哪是养牛,你这是供了个祖宗啊!
”李老栓总是吧嗒着旱烟袋,浑浊的老眼望向远山,幽幽地回一句:“你们懂个屁!这牛,
跟咱家有缘,天大的缘分!”这缘分到底多大,当时没人知道。直到那年七月初七,
缘变成了劫,福变成了祸。七月初七,黄昏。天阴沉得像个倒扣的黑锅,
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连狗都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懒得叫唤。
李强拎着两瓶从城里买回来的好酒,兴冲冲地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院门。“爹!
我回来了!给您过寿……”话没说完,李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门口,
手里的酒瓶差点脱手砸自己脚面上。院墙角,那头宝贝老黄牛,
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瘆人的姿势立着!两条后腿像人一样直立,支撑着整个沉重的身躯,
两只前蹄则搭在土墙上,牛脖子仰着,
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西边那轮即将被群山吞没的、血红色的夕阳。
这他娘的是牛能干出来的事儿?更让李强头皮炸裂的是,那牛听到了动静,
搭在墙上的前蹄没动,那颗硕大的牛头,却以一种近乎人性的缓慢,嘎吱嘎吱地扭了过来!
一双牛眼,不再是牲畜那种温顺茫然,而是冰冷、审视,
甚至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和嘲弄!直勾勾地钉在了李强脸上。
李强浑身的血都凉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爹!爹!!
”李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屋里,声音都变了调,“咱家那牛……那牛成精了!!
”土炕上,李老栓正佝偻着背编竹筐,闻言,枯柴般的手猛地一抖,竹篾子戳进了指头肚,
渗出血珠。但他头都没抬,声音干涩:“胡咧咧啥!牛在圈里好好待着,咋就能成精?
”“真的!在院墙角!站着看日头呢!跟人一模一样!”李强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上前就要拉他爹出去看。李老栓被他硬拽到院里。奇了怪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
那牛已经恢复了四脚着地的常态,正慢悠悠地嚼着草料,尾巴还一甩一甩地驱赶苍蝇,
跟村里任何一头老实巴交的耕牛没啥两样。“你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李老栓走过去,
伸手拍着牛背,力道很重,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警告。他嘴里喃喃低语,
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和牛能听见:“老伙计……时候没到呢……你急啥?
是不是……也想‘他们’了?”“他们?他们是谁?”李强耳朵尖,捕捉到了这关键词,
心里咯噔一下。就在这时,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邻居王大山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脸白得像纸:“栓叔!不好了!村头刘奶奶家的小孙子,掉河里了!
捞上来……捞上来都没气儿了!您快去看看,死马当活马医吧!
”李老栓年轻时跟郎中学过几年医,村里有个急症外伤都找他。他脸色一变,也顾不上牛了,
转身回屋抓起一个磨得发亮的牛皮针包,跟着王大山就往外跑。临出院门,他猛地回头,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头老黄牛。那眼神,复杂得让李强心里头发毛——有关切,有恐惧,
还有一丝决绝的悲凉。那天晚上,李老栓直到深夜才回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李强问他孩子咋样了,他只是重重地叹口气,浑浊的老眼里泪光闪烁,摇了摇头,
一个字不肯多说。李强心里堵得慌,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他被一泡尿憋醒,刚想起身,
忽听得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他心头一跳,蹑手蹑脚地爬到土炕窗户边,舔破窗戶纸,
往外偷瞄。月光清冷,院子里像撒了一层盐霜。李老栓披着件旧褂子,正站在牛圈门口,
对着圈里的牛低声絮叨着什么。那牛居然不时地点点大脑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像牛叫,倒像是人在哽咽回应!李强浑身汗毛倒竖,狠命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
李老栓已经转身回屋了。牛圈里,只剩下那头老黄牛安静地站着,
一双牛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穿透夜色,精准地、冰冷地盯住了窗户之后的李强!
“妈呀!”李强吓得魂飞魄散,尿意全无,哧溜一下钻回被窝,用被子蒙住头,
浑身筛糠似的抖了一宿。**第二章:牛显人形**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李强就被一阵“唰唰”的奇怪响动吵醒。他心有余悸,抄起门后的顶门棍,
壮着胆子凑到门缝往外看。这一看,差点让他魂儿都飞了!院子里,那头老黄牛,
正用两只前蹄,像人用手一样,灵活地抱起一捆干草料,慢条斯理地往自己嘴里送!
见李强探头,它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草料,低头用嘴去啃,但那眼角的余光,
分明带着警惕和一丝……讥诮?“爹!爹!你快起来!!”李强彻底崩溃了,
冲进里屋把李老栓从炕上拖起来,“你看它!它又开始了!用蹄子吃饭!这他妈是牛吗?!
这是妖怪!”李老栓被儿子摇得头晕眼花,披上衣服走到牛圈前,
看着躁动不安的儿子和安静吃草的牛,他反而平静下来,
伸手轻轻抚摸牛额头那撮月牙白毛:“慌啥?它跟我年头久了,通人性,学点人样儿,
不稀奇。”“这不叫通人性!这叫成精了!”李强跳着脚,声音尖利,“村里老话都说,
畜生学人走路吃饭,下一步就要学人说话,再下一步就要吃人了!”“放你娘的狗屁!
”李老栓突然暴怒,脸上的皱纹都扭曲起来,扬手就要打李强,“我这牛,
比有些狼心狗肺的人更懂人情世故!它是在帮咱家!”就在这时,那牛仿佛听懂了似的,
突然前腿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李老栓面前,
用硕大的脑袋亲昵地、依赖地蹭着李老栓的腿,那双牛眼里,竟然真的嗡满了泪水,
泫然欲滴!李强看得头皮发麻,心底寒气直冒。这牛的表现,太像人了,像得令人恐惧。
中午时分,王大山又来了,身后还跟着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连年纪最大、几乎不出门的李太公,都被晚辈搀扶着来了。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栓叔,”王大山面色尴尬,搓着手,“不是我们多事,实在是……村里现在传得邪乎啊。
有好几家人都说,半夜起夜,看见您家这牛……像人一样在院里溜达,还、还对着月亮拜拜!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李老栓闷着头,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看不清他的表情。“老栓啊,”李太公颤巍巍地开口,手中的枣木拐杖重重敲着地面,
咚咚作响,“咱们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畜生学人,必有大灾’的老话,不能不当真!
这牛……留不得了!趁早处理了吧,为了你家好,也为了全村安生!
”李强赶紧附和:“太公说得对!爹,您就听大家一句劝!这牛越来越邪门,
万一哪天发了性,伤了人,咱家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李老栓猛地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
通红吓人,他嘶吼道:“谁敢动我的牛!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踏过去!”众人见他状若疯癫,
油盐不进,只好摇头叹气地走了。王大山落在最后,偷偷拽了拽李强的衣袖,
压低声音:“强子,你爹魔怔了!这事邪性,不能由着他!你得赶紧想辙!”等人走光了,
李老栓依旧蹲在门槛上,像尊石雕,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
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快了……快了……‘他们’快来了……”“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李强追问道。李老栓却像是没听见,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傍晚,李老栓突然起身,
说要上山去采几味急用的草药,临走前,死死盯着李强的眼睛嘱咐:“我回来之前,
你离牛圈远点!千万别单独跟那牛待在一块!听见没?”李强嘴上答应得痛快,
心里却有了主意。等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他立刻从仓房里翻出一根粗麻绳,
打了个结实的套索。他打算把这牛捆结实了,等明天天一亮,就去镇上请兽医站的人,
或者找个更厉害的道士先生来看看,到底是中了邪还是真成精了!他深吸一口气,攥紧绳索,
一步步挪向牛圈。那牛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安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李强突然有种错觉,自己不是去捆牛的猎人,而是即将被审判的猎物。“牛……牛兄,
你别怪我,我也是……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咱家好。”李强声音发颤,给自己壮胆,
慢慢靠近。就在他举起绳套,要往牛脖子上套去的一刹那!那牛,动了!它不是普通的站起,
而是后腿猛地发力,像人一样,唰地直立了起来!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
将李强完全笼罩!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牛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响,然后,
挤出了两个模糊不清,但却能勉强分辨的音节!“不……要……”牛说人话了?!
李强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手里的绳套扔出去老远,连滚带爬地冲出牛圈,
反手把圈门锁死,背靠着门板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裤裆里一片湿热——竟是被吓尿了!天彻底黑透,李老栓才背着满满一筐草药回来。一进院,
就看到儿子面无人色地坐在地上,裤裆湿漉漉的,牛圈门紧锁着。老头瞬间明白了,
药筐“哐当”掉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他声音发抖:“你……你碰它了?
”“它……它站起来了!还会……会说话!”李强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李老栓没再说话,
踉跄着冲过去打开牛圈门,扑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他压抑的、像是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
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低语,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