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郊杂院的苍蝇
低矮的土墙,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整个院子都显得破败不堪。
他刚推开院门,就听到一阵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
一个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面色有些苍白瘦弱的小姑娘,正蹲在冷灶台前抹眼泪。
她是云牧野小姑的女儿,叫云小瑶。
小姑早逝,这十年里,云家也只有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表妹,还会偷偷给他塞半个馒头,在他受罚时悄悄送来伤药。
“小瑶。”
云牧野出声。
云小瑶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见是云牧野,赶紧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牧野哥哥,你…你回来了?
测武还顺利吗?”
她显然己经知道了结果,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刺痛他。
云牧野没回答,目光扫过冷锅冷灶,和角落里几个被翻得底朝天的破旧木箱,声音平静:“东西又被抢了?”
云小瑶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嗯张管事刚才来了,他说我们现在是外族罪人,这个月的米粮配额减半,他还…他还把娘亲留给我的那支木簪子,还有我们最后那点铜币都抢走了,说抵…抵这个月的例钱。”
张管事,云家外院的一个小管事,最是趋炎附势。
以前云牧野父亲在位时,他谄媚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如今云牧野失势,他便成了最先扑上来撕咬的豺狼。
云牧野的眼神没什么变化,只是周遭的空气似乎微微冷了一丝。
“哟,这不是咱们曾经的‘天才’牧野少爷吗?
怎么,滚回你这狗窝了?”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那张管事去而复返,带着两个身材高壮、一脸横肉的家丁,堵在了门口。
他手里正得意地晃着一支粗糙但打磨得很光滑的木簪子。
“这破玩意儿藏得还挺深,差点漏了。”
张管事嗤笑一声,“虽然不值钱,拿去送给翠红楼的莺儿姑娘,还能换她给爷笑一个呢。”
“还给我!
那是我娘的!”
云小瑶急得叫出声,想要冲过去,却被一个家丁恶狠狠地瞪了回来,吓得缩了缩脖子。
“还给你?”
张管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唾沫星子横飞,“小贱婢,你们现在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云家施舍的?
这云家的一草一木,都是云家的!
爷拿不得?
再嚷嚷,信不信爷把你们这破窝棚都给拆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感觉眼前一花。
原本站在几步之外的云牧野,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贴上。
张管事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小杂种,你想干什么?
造反吗?
给我…啪!”
一记清脆无比的耳光声,像爆竹一样炸响!
张管事后面的话被硬生生抽回了肚子里。
他整个人离地飞起,在空中旋转着,混合着碎牙的血水狂喷而出,然后像一袋破垃圾,重重砸在后面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土墙都晃了晃,落下大量的灰尘。
他瘫软在地,半边脸高高肿起,如同发酵的馒头,人己经彻底昏死过去。
那两名刚要动手的家丁,举起的棍棒僵在半空,脸上的狞笑瞬间转化为无边的恐惧,像白日见鬼一样瞪着云牧野。
云牧野看都没看他们,弯腰从昏迷的张管事手中轻轻取回那支木簪,转身走到吓呆了的云小瑶面前,将簪子插回她的发间。
“收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然后,他才缓缓转向那两个抖得如同筛子般的家丁。
两个家丁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牧…牧野少爷饶命!
饶命啊!
是张管事逼我们来的!
不关我们的事啊!”
云牧野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淡淡开口:“钱袋。”
两个家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上的钱袋掏出来,又颤抖着从张管事怀里摸出那个装铜币的破旧钱袋,一起放在地上。
“滚。”
云牧野吐出一个字。
两个家丁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来,拖着死狗一样的张管事,仓皇逃离了杂院,连头都不敢回。
云小瑶看着地上那几个钱袋,又看看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云牧野,小脸苍白,嘴唇哆嗦着:“牧…牧野哥哥…你…你…”云牧野弯腰捡起钱袋,掂量了一下,语气随意:“饿了。
去买点吃的。”
他看向云小瑶:“一起去。”
云小瑶看着哥哥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
哥哥好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西郊杂院外的土路上,尘土还微微扬着,那是张管事三人连滚带爬逃走的痕迹。
云小瑶看着地上的几点血迹,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依旧发白。
她偷偷抬眼去看身边的云牧野。
他还是那副样子,神情平淡,好像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而不是把凶神恶煞的张管事一巴掌扇得生死不知。
“哥…”云小瑶的声音有点发颤,“张管事他…他不会死吧?
还有那两个家族要是知道了…”云牧野正低头看着手里那几个粗糙的钱袋,闻言抬起头,目光扫过妹妹担忧害怕的小脸。
“死了,就死了,死了就受着。”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云家若有人来,让他们找我。”
他掂了掂钱袋,发出铜板碰撞的闷响。
“走吧。”
云小瑶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那句“死了便死了”让她心头猛地一哆嗦,可奇异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也随之涌了上来。
她用力点点头,小跑两步跟上云牧野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