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命交易所具体情况

我被公司像甩一袋垃圾一样甩出来的时候，天上正下着黏糊糊的毛毛雨。

经理那张肥腻的脸凑在玻璃门后，嘴角还挂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抱着的破纸箱里，

除了一个用了三年卡得要死的马克杯，几本压根没翻过的公司文化手册，

就只剩下一股子霉运味儿。三十岁，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还没烧干净呢，

我就成了失业大军里的一员。没存款，房租下个月到期，老家爸妈还时不时打电话来，

旁敲侧击问我啥时候能带个女朋友回去让他们“放心”。放心？

我连自己下一顿饭在哪儿都快没着落了。鬼使神差，我没往我那月租八百的狗窝走，

反而一头扎进了公司后面那条我平时绝不敢进的脏巷子。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过，

两边墙壁爬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散发着一股馊味儿。走到尽头，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旁边只有一个门脸破败得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铺子。木门歪歪斜斜，

门板上“时光典当”四个字褪色得快要看不清。窗户玻璃脏得糊了一层油泥，

里面透出点昏黄的光，勉强勾勒出几个空货架的影子。这地方，邪门。

但我当时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想着还能有比我现在更糟的情况吗？去他妈的！我推开了门，

门楣上一个生锈的铜铃“嘎吱”一声，算是报了信。店里比外面看着还小，还暗。

空气里一股子陈年老灰和廉价线香混合的怪味，呛得我鼻子发痒。柜台后面坐着个人，

穿着身不合时宜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根不乱。他脸上挂着笑，

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但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欢迎光临。”他声音平和，

像广播里的AI语音。我有点手足无措，把纸箱放在脚边，清了清嗓子：“你……你们这儿，

典当什么？”话说出口才觉得傻气，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值钱玩意。“很多。

”老板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像X光机，“珠宝、古董、记忆……或者，时间。

”“时间？”我愣住了。“是的，时间。”他笑容不变，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或者说，寿命。我们提供一项服务，您可以用您未来的时间，兑换当下的金钱。

”我的心猛地一缩，然后开始狂跳。这话太离奇，太荒诞，但偏偏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像根救命稻草。“怎……怎么换？”“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他伸出三根手指，

皮肤白皙得过分，“一个月寿命，十万块。”一个月，十万！我脑子“嗡”的一声，

像被丢进了一个全是钞票的搅拌机。我他妈累死累活加班，一个月到手刨去五险一金，

也就七八千块，还得看老板脸色。十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二十年二百四十万！

三十年……三百万！三百万啊！有了这笔钱，我还用得着受这窝囊气？

我可以直接把辞职信拍在那肥猪经理脸上！我可以回老家买套不错的房子，付个首付，

剩下的做点小生意，或者……或者干脆他妈躺平一年半载！贫穷和绝望像是两桶汽油，

把我那点残存的理智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风险？什么代价？去他娘的！我就要钱！现在就要！

“我换！”我声音嘶哑，眼睛死死盯着他，“我换三十年！三百万！

”老板脸上那标准笑容似乎顿了一下，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先生，

三十年寿命不是个小数目。我建议您……”“别劝我！”我粗暴地打断他，生怕他反悔，

“就三十年！三百万，白纸黑字，你说的！”老板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那眼神深不见底。

然后，他不再多说，弯腰从柜台底下取出一样东西。那不是普通的合同，

是一卷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泛着淡黄色的厚厚纸卷，边角都有些磨损了，

但上面的字迹却是簇新的墨水字。“请仔细阅读条款。”他把纸卷推到我面前。我接过来，

纸卷沉甸甸的。上面的字密密麻麻，比蚂蚁还小，条款长得一眼望不到头。

什么“时间流速界定”、“生命能量折损率”、“不可抗力免责”……看得我头晕眼花。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三百万现金堆在一起的样子，哪有心思管这些？“在哪签字？

”我不耐烦地问，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抖。老板指了指几个画着“X”的地方。

我抓起他递过来的那支老式钢笔，笔尖冰凉。几乎是抢一样，

我在那几个地方飞快地签下了我的名字——张磊。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

“还需要您的生物凭证。”老板又拿出一个黑色的、造型古怪的仪器，像POS机，

但上面没有任何品牌标志，只有几个幽蓝色的指示灯在无声闪烁。我把拇指按上去，

一道蓝光扫过。仪器发出“嘀”一声轻响。“交易成立。”老板收起纸卷和仪器，

脸上笑容依旧，“款项会在24小时内，汇入您登记账户。感谢惠顾，张先生。

”我晕乎乎地走出当铺，外面的雨还没停，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回头再看那家店，

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像个不真实的幻影。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

但很快就被对三百万的巨大渴望压了下去。管他呢，钱到手再说！那一晚上，我几乎没合眼。

躺在吱呀作响的破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着怎么花那三百万，

是先换手机还是先买台好电脑；一会儿又怀疑那家店是不是什么新型诈骗团伙，

专门骗人签卖身契。脑子里两个小人打得不可开交。直到天快亮，我才迷迷糊糊睡着。然后，

就被一阵尖锐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吵醒。我挣扎着摸过手机，睡眼惺忪地划开屏幕。

是银行的通知短信。

xxxx的账户于xx月xx日07:32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3,000,000.00，

当前余额3,001,236.58。”三百万！真的到账了！“啊——！”我一声怪叫，

从床上直接弹射起来，心脏擂鼓一样狂跳，浑身血液都往头顶涌。我捏着手机，

反反复复地数着那一长串零，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没错！是三百万！

老子他妈的有钱了！巨大的狂喜像海啸一样把我淹没。我光着脚在狭小的房间里又蹦又跳，

对着墙壁狠狠捶了几拳，发泄着这一个月来的憋屈。失业？去他妈的！穷光蛋？历史了！

我冲进卫生间，想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别乐极生悲。拧开水龙头，

捧起冰凉的水泼在脸上，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兴奋。我抬起头，

想看看自己这张即将迎来新生的脸……然后，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镜子前。

镜子里的，是我吗？那张脸，的的确确是我的五官。但是……一夜之间，

我的两鬓竟然变得花白！不是几根，是刺眼的一大片！眼角爬满了深刻的鱼尾纹，

像是用刀刻上去的，连带着整个脸颊的皮肤都松弛下垂，透着一种灰败的憔悴感。

我才三十岁啊！昨天之前，我最多也就是有点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现在看上去，

说四十多岁都有人信！恐慌，冰冷的恐慌，瞬间取代了所有的狂喜，

像无数条小蛇顺着我的脊椎往上爬。我颤抖着伸出手，摸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苍老的脸，

用力扯了扯那些白头发，头皮传来真实的刺痛感。不是梦。那家当铺……是真的！

它不仅仅拿走了我未来的三十年，它立刻、马上就从我身上抽走了什么东西！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等价交换！“退钱！老子不换了！”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吼了一声，

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我像疯了一样，套上昨天的衣服，连脸都顾不上再洗一把，

抓着手机就冲出了门。一路狂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巷子还是那条湿漉漉、脏兮兮的巷子，尽头那家“时光典当”的破木门，像一张嘲讽的嘴，

依然在那里。我猛地撞开门，铜铃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店里一切如旧，昏黄的光线，

古怪的气味。那个西装老板还坐在柜台后面，姿势都没变一下，

脸上依旧是那副该死的、波澜不惊的微笑，好像早就料定了我会回来。“我要撤销交易！

”我冲到柜台前，双手狠狠拍在台面上，震得灰尘飞扬。我气喘吁吁，眼睛通红地瞪着他，

“钱我一分没动，全还给你！你把我的寿命还给我！立刻！马上！

”老板慢悠悠地放下手里把玩的一枚旧怀表，抬眼看我，笑容不变：“张先生，

本店的所有交易，都是最终交易。合同一旦签订，即时生效，恕不退还，也不支持撤销。

”“你放屁！”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头发和脸，“你看看！

你看看我变成什么鬼样子了？！你这是欺诈！赤裸裸的欺诈！什么一个月十万，

你他妈立刻就把我搞成这副样子！我要报警！告你们！”“张先生，请您冷静。

”老板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从容，“我们绝对是合法经营，诚信为本。

所有的条款，在合同中都有明确说明。”“合同？

你那破合同……”我猛地想起那份长得离谱的纸卷，我当时根本就没细看。

老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弯腰，再次从柜台下拿出了那份泛黄的合同纸卷，

动作优雅地将其展开。他没有翻看前面那些蚂蚁大小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