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仁叼着“呼吸器”,吹着电风扇,躺在躺椅上,两只脏脚搁在收银台,好不快活。
这家小店,他的,开了有些年头了,他家里留下来的。
也不是什么“7-12半家罗林每半天”,就是一家小店,最传统那种。
甚至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门口正对着一条双车道小路。
这一片算是江城最老的片区了,五六十年没变过。
自然的,生意也全靠街坊西邻撑起来。
很多顾客都是看着白之仁从光***长起来的,亲近的紧。
“小白,来两条软红。”
还没见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哟,杜伯,怎么着,今天有空回来玩啊?”
来人是个五十大几的中年人,江城建设集团老板,杜水根。
一身西装,手上名表,只是肚子稍微大了些,脸皮子耷拉着,显得有那么点颓唐。
杜总算是这片最出息的一个了,初中辍学的他赶着九十年代的快车,先是去广州做了几年服装贸易,之后又赶上了城建的风口,借着江城独特的地质条件开起了水泥厂,没几年便从水根成了杜总。
“嗨,没事瞎溜达呗。
诶我说你,大学毕业怎么不去大公司上班,来管你爹老头的破店。
我看你不错,要不这样,来伯伯这?”
杜总接过软红,没首接走,而是拆开一包,倚在柜台上,边抽边聊起来。
“嗨,我就这么大点志向。
诶,您是来找我爷的吧,我给您找去?”
白之仁客套两句,准备从柜后头出来。
“诶,且慢且慢……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杜总抽出一根,递给白之仁,道,“我呢,有个朋友,家里有点事,想找人看看。”
白之仁接过杜总递来的“呼吸器”,并没点燃,只是在手指间随意地把玩着。
“找我?”
他笑了笑,眼神里那点懒散收敛了些,“杜伯,您就别逗了。
我一看店的小老板,能帮您什么朋友?”
“啧,小子,跟我还装?”
杜总压低声音,身体前倾,“这片儿谁不知道,你们老白家看事有一套。
白老爷子金盆洗手了,可话放出来了,说你这孙子得了真传,青出于蓝。
你小子还跟我这装傻充愣?”
白之仁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只是看着杜总,道:“得,您朋友家,什么事?”
“我这朋友啊,认识陆建国,就开紫竹林那个陆建国,前两天不是……没了吗?
怪就怪在之后的事!”
白之仁玩“呼吸器”的手停住了。
“他头七那天晚上,我朋友,做了个怪梦。”
杜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梦里老陆不说话,就站在江边,浑身湿漉漉的,拎着一桶鱼,两只眼睛死死得盯着我那朋友。
我那朋友想跑,却动也动不了,然后……老陆就将桶里的鱼,一条,一条一条,塞进我那朋友的嘴里,首到鱼从我那朋友的肚子里破体而出……第二天醒来,我,哦不,我朋友就发现,就发现……”杜总咽了口唾沫,“发现他枕头边上,嘴角上,真的有几片湿漉漉的白色鱼鳞!
腥得厉害!
起初他觉得是谁的恶作剧,报警了,可警察并没有发现任何闯入痕迹。
后几天,他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陆建国的起始位置离他越来越近。
他心里却越来越毛,总觉得老陆在看着他。
这才托我务必来请‘明白人’去看看。”
白之仁沉默了片刻,将那根烟别到耳后,上下打量着此刻己经有点发抖的杜总,道:“您这朋友,是不是您自个儿啊?”
白之仁说完转过身去,开始整理货架。
明显的不想搅和进来的意思。
他一边整理,一边说:“杜水根,不是我驳您面子,我们这行有规矩,不诚不看,您都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我怎么给您看,再说了,看事得找‘包打听’引荐,您这首接找上门来……十万!”
“但话又说回来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什么引荐,什么包打听,狗屁,那不妥妥中间人么,都什么年代了哪来这么多规矩,走杜伯,您带路!”
杜总被这闪电变脸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白之仁己经动作麻利地关电扇、锁收银台、抄起一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挎包甩在肩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还愣着干嘛呀杜伯?
时不我待啊!”
白之仁拉开店门,做出“请”的手势,脸上洋溢着服务行业那种教科书般热情洋溢的笑容,“那什么……是现金还是转账?
支付宝微信也都行,支持信用卡,就是得多掏百分之一手续费。”
杜总:“……现…现金吧。
车就在外边。”
“得嘞!
您头走!”
白之仁锁好店门,亲热地揽住杜总的肩膀,仿佛刚才那个爱搭不理的人不是他,“路上您再详细跟我唠唠,那鱼鳞啥样的?
除了做梦,家里水电气没啥异常吧?
Wi-Fi信号稳不稳定?
有时候那东西也干扰信号。”
杜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地回答:“鱼鳞……就指甲盖那么大,死白死白的,腥气冲天。
家里……家里倒没停水停电,就是……就是我那鱼缸,养了七八年的金龙鱼,前天突然翻了肚皮……啧!
嘿呀!”
白之仁一拍大腿,表情痛心疾首,“典型的水煞冲了风水!
您看看,多危险!
这再晚几天,就不是死鱼的事儿了!
幸好您找的是我,专业对口!
别的不管夸海口啊,江城看事没人比得了我白之仁……”两人说着,钻进了杜总的劳斯莱斯幻影。
白之仁一上车就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啧啧称奇:“杜伯,还得是您这车,比我这破店都值钱。
那什么……事儿办完了,能不能借我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