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夏的惊雷我第一次见到林薇的时候，是在十八岁生日那天。
七月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蝉鸣像扯不断的线，缠得人心里发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指尖捏着刚拆封的生日蛋糕盒子，奶油的甜腻混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紧张，让人喘不过气。
“念念，有件事……爸妈得跟你说。”妈妈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手里的玻璃杯被捏得发白，
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茶几上洇出一小片湿痕。爸爸坐在旁边，
平日里挺直的腰杆弯了些，他掏出烟盒，又想起我不喜欢烟味，重新塞回口袋，
反复摩挲着膝盖：“是关于你出生的时候……医院里出了点差错。”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在脑子里炸开，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客厅里的凝滞。妈妈站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走到门口时深吸了一口气，才拉开门。门口站着一对夫妇，穿着得体的西装和连衣裙，
身后跟着个女孩。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眼睛很亮，
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她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
“这是……林薇。”妈妈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念念，她才是……”“我知道。”我打断她，
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看着那个叫林薇的女孩，她的眉眼和我有七分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右边嘴角会有个浅浅的梨涡——就像镜子里的我。原来那些偶尔闪过的念头不是错觉。
为什么我和爸妈的双眼皮不一样，为什么我对海鲜过敏他们却无动于衷，
为什么奶奶总说我“不像陈家的孩子”。林家夫妇走过来，林妈妈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软，
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孩子，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林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愧疚：“我们也是上周才知道……医院查老档案，
发现当年两个产妇同时生产，护士忙中出错，把孩子抱反了。”林薇站在旁边，
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你好，陈念。
”她开口，声音像山涧的泉水，清清凉凉的，“我是林薇。”“你好。”我回了句，
突然觉得手里的蛋糕盒子沉得厉害。十八岁的生日，
本该是吹蜡烛、切蛋糕、听着“生日快乐”歌，却变成了一场荒诞的认亲现场。那天下午，
两家人坐在客厅里，说了很多话。原来林薇从小体弱，林家夫妇带着她四处求医时，
无意中发现她的血型和他们夫妻二人对不上，这才追根究底，查到了医院的旧案。
“我们不是要抢孩子。”妈妈红着眼睛，拉着林薇的手又看看我，“两个都是我的女儿，
我都疼。”林妈妈也跟着点头：“是啊，念念在你们家长大，肯定跟你们亲。
我们就是想……以后能常来看看她，也让薇薇多跟你们走动走动。”我看着林薇，
她正低头喝着妈妈给她倒的果汁，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冲我眨了眨眼，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那一刻，
心里的慌乱突然就平息了。或许，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章 镜子的两面林薇搬来我家隔壁那天，正好是周末。
她爸妈给她在我们小区租了套房子，说让她“先适应适应”。“其实是我想住过来的。
”她搬完最后一箱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冲我笑，“我爸妈总把我当易碎品，
还是自己住自在。”我看着她房间里堆成小山的书，从《物种起源》到《百年孤独》，
还有几本厚厚的医学图谱。“你喜欢看书？”“嗯，尤其是生物和医学方面的。
”她拿起一本《人体解剖学》，眼睛亮晶晶的，“我以后想当医生。”“挺好的。
”我点点头，想起自己房间里那些画夹和颜料，“我喜欢画画。”“我知道。”她笑着说，
“你爸妈跟我说的，说你画得特别好，还拿过奖。”我们就像镜子的两面，相似又不同。
她安静沉稳，我活泼跳脱；她喜欢理科，我偏爱文科；她吃饭细嚼慢咽，我总是狼吞虎咽。
可奇怪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尴尬。她会陪我去画室，
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书，偶尔抬头看看我的画，
说一句“这里的颜色好像有点暗”；我会陪她去图书馆，她看书的时候，
我就在旁边涂涂画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我们身上，时间好像都变慢了。有一次，
我们去逛街，迎面走来一个同学，对着我喊“林薇”，又对着林薇喊“陈念”，
最后自己都晕了，挠着头说：“你们俩站在一起，我都分不清了。”林薇笑着说：“好办，
我戴眼镜，她不戴。”其实她视力很好，只是那天出门时，
特意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副没有度数的平光镜戴上。我知道，她是怕别人认错我们，
让我不舒服。晚上回家，妈妈做了一大桌菜，
特意给林薇做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这是林妈妈特意打电话叮嘱的。“薇薇，多吃点。
”妈妈不停地给她夹菜，眼睛里的疼爱藏不住，“在外面住，别总吃外卖，
想吃什么就回家来，阿姨给你做。”“谢谢阿姨。”林薇笑得眉眼弯弯，
“您做的比我妈做的好吃。”“这孩子，真会说话。”妈妈被逗笑了，又给她夹了块排骨。
爸爸看着我们，笑着说：“现在好了，家里热闹了。以前就念念一个，总觉得冷清，
现在两个丫头，正好作伴。”我看着林薇，她正低头啃着排骨，嘴角沾了点酱汁，
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我拿起纸巾，递到她面前：“嘴角有酱汁。”她愣了一下，
接过纸巾擦了擦，脸颊微微泛红。吃完饭，我们一起洗碗。水流哗哗地响，
泡沫沾了我们一手。“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林薇突然说，声音被水声盖得有点模糊。
“羡慕我什么？”“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爸妈。”她低下头，看着水池里的泡沫，
“我爸妈对我也很好，就是……他们总把我当病人，什么都不让我做，连走路都怕我摔着。
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爱的不是我，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林薇’。
”我想起她从小到大因为体弱休学过好几次，
想起林妈妈每次打电话都要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或许，
过度的保护，也是一种负担。“我爸妈也有烦人的地方。”我笑着说，
“他们总觉得我画画是不务正业，天天念叨着让我考公务员，说女孩子稳定点好。
”林薇被逗笑了：“那我们还真是……难姐难妹。”洗完碗，我们坐在阳台上吹风。
夏夜的风带着点热意，吹起我们的头发。远处的路灯亮着，像星星掉在了地上。“陈念，
”林薇突然转过头，眼睛在夜色里格外亮，“你会不会觉得……我抢走了你的东西？
”“不会啊。”我摇摇头，“你看，爸妈还是一样疼我，我还是住我的房间，吃我爱吃的菜。
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个你。”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多了个妹妹，挺好的。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有烟花炸开。“嗯。”她重重地点点头，
嘴角的梨涡又露了出来。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林薇穿着一样的裙子，
在草地上跑，阳光很暖，风很轻，我们的笑声像银铃一样。第三章 悄然生长的藤蔓开学后，
我和林薇成了学校里的“名人”。毕竟，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
一个是从小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假千金”，一个是刚认亲回来的“真千金”，这样的戏码，
足够让全校的人议论很久。“你看她们俩，居然还走在一起，不尴尬吗？
”“我听说林家可有钱了，陈念会不会嫉妒啊？”“说不定暗地里较劲呢，只是我们没看到。
”这些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着我们转。我有时候会忍不住生气，
想冲上去跟他们理论，林薇却总是拉住我。“别理他们。”她平静地说，“嘴长在别人身上，
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可是……”“你看，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树上的叶子那么多，总有几片是枯黄的，
但这并不影响整棵树枝繁叶茂啊。”我看着那棵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啊，何必因为几片枯叶，就否定整棵树的美好呢。
林薇的成绩很好，尤其是理科，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老师让她给大家分享学习经验，
她站在讲台上，从容淡定，条理清晰，赢得了一片掌声。我坐在台下，
看着她闪闪发光的样子，心里没有嫉妒，只有骄傲。那是我的姐姐虽然我们没正式认，
但我已经在心里把她当成姐姐了，她那么优秀，我为她高兴。有一次，
我参加市里的绘画比赛，得了一等奖。颁奖典礼那天，林薇特意请了假，陪我一起去。
站在领奖台上，我看着台下的她，她正举着相机，对着我笑，眼睛里的骄傲藏不住。下台后，
她跑过来，递给我一束向日葵：“恭喜你，陈念，你真棒。”“谢谢你，林薇。”我接过花，
心里暖暖的。“跟我还客气什么。”她笑着说，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她的指尖很轻，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触碰到我脸颊的时候，
我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跳了一下。那天晚上，我们去吃了火锅。热气腾腾的锅里，
食材翻滚着，香气四溢。“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吃过火锅。”林薇一边涮着毛肚，
一边说，“我爸妈说火锅太辣太油，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吃。”“那今天就吃个够。
”我把刚涮好的虾滑夹到她碗里，“放心，有我在，没人敢管你。”她笑着看我，
眼睛弯成了月牙。“嗯。”我们一边吃一边聊，从喜欢的明星聊到未来的梦想，
从小时候的糗事聊到对爱情的看法。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点，
比如都喜欢看宫崎骏的动画，都讨厌吃香菜，都觉得数学老师的发型很奇怪。“你说，
我们会不会是上辈子的双胞胎啊？”我喝了口可乐，笑着说。“说不定是呢。”林薇也笑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像，这么投缘。”吃完火锅，我们沿着马路慢慢走。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我，哪个是她。“陈念，
”林薇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什么事？”“我爸妈想让我转学，
去市里的重点高中。”她的声音有点低，“他们说那里的师资更好，
对我以后考医学院有帮助。”我的心突然沉了一下。“那你……想去吗？”“不想。
”她摇摇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恳求，“我想跟你在一起，想在这个学校待到毕业。
”我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那你就跟叔叔阿姨说啊，
说你想留在这儿。”“我说了，可他们不同意。”她有点沮丧，“他们说我不懂事，
说我应该为了前途着想。”“那我去跟他们说。”我握紧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
“我去告诉他们，你在这里很开心，学习也没有落下，让他们别担心。”林薇看着我，
眼睛里闪着泪光。“陈念……”“没事的。”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相信我。”第二天，
我特意去了林家。林爸爸林妈妈很客气地招待了我，给我倒了果汁，拿了点心。“叔叔阿姨，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说林薇转学的事。”我开门见山。林妈妈叹了口气：“念念啊，
我们也是为了薇薇好。她身体不好，重点高中那边有专门的医务室，师资也强，对她有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