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椒房
萧明璃,大梁最尊贵的嫡公主,此刻却像一只被钉死在锦衾上的蝶。
她华美繁复的嫁衣凌乱,胸口插着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那曾是她送给驸马赵珩的定情信物。
温热的血汩汩涌出,浸透了身下价值千金的蜀锦,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开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
赵珩,她倾心相付、力排众议下嫁的定国公世子,就站在床边。
烛光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双曾经盛满柔情蜜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淬了毒的冰寒与毫不掩饰的、扭曲的得意。
他俯下身,冰凉的手指带着恶意,抚过萧明璃因剧痛而苍白失色的脸颊,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狠狠扎进她的心窝:“殿下,我的好璃儿,”他低笑,气息喷在她颈侧,激起一片冰冷的战栗,“别这样看着我,成王败寇罢了。
你父皇那颗苍老的头颅,还有你那个总是碍眼的弟弟萧明珏,己在城门上悬了三日三夜,想必……风干得差不多了吧?”
“轰——!”
萧明璃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极致的痛楚瞬间被滔天的恨意淹没!
父皇!
明珏!
不!
不可能!
她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嗬嗬声,想扑上去撕碎眼前这披着人皮的恶鬼,身体却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徒劳地颤抖。
“为什么……”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赵珩的笑容越发残忍,他欣赏着她濒死的绝望,慢条斯理地拔出匕首,带出更多温热的血。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这锦绣江山!
为了不再向你们萧家摇尾乞怜!”
他首起身,居高临下,如同俯视蝼蚁,“至于你?
萧明璃,你不过是我登顶路上最华美的一块垫脚石,用完了,自然该碎了。”
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像被拖入无底的深渊。
赵珩狰狞的脸、满目的猩红、还有那悬在城门上至亲头颅的恐怖想象……交织成最绝望的炼狱图景。
无尽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脉里奔涌、燃烧,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我萧明璃定要啖汝之肉,饮汝之血,将尔等奸佞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这刻骨的诅咒,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执念。
---“公主殿下?
殿下?
吉时将至,您该起身梳妆了。”
一个带着几分熟悉、却又久远得如同隔世的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
萧明璃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闭了闭,再睁开时,映入眼帘的并非阴冷血腥的椒房殿,而是层层叠叠、流光溢彩的鲛绡纱帐。
帐顶垂下的金丝流苏在透过窗棂的晨光中轻轻摇曳,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熟悉的苏合香气息。
这是……她的昭阳宫寝殿!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
纤细、莹白、完好无损的手,指甲上还染着鲜亮的凤仙花汁。
没有血,没有痛楚,没有那柄冰冷的匕首!
她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寝衣。
“殿下,您醒了?”
大宫女流萤端着金盆温水,带着温婉的笑意走近,看着自家公主怔忡的模样,有些担忧,“可是昨夜没睡好?
今日可是您选驸马的大日子,陛下和娘娘都等着您呢。”
选驸马?!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萧明璃脑中炸响!
她霍然转头看向窗外,春日和煦,鸟鸣啾啾,殿外隐约传来宫人忙碌有序的脚步声。
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与她记忆中那个血色的寒夜截然相反!
她……重生了?
回到了命运彻底滑向深渊的前一刻——选驸马的这一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战栗尚未平息,那灭门之恨、剜心之痛便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父皇慈爱的笑容,明珏少年意气的脸庞,还有赵珩那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脸……在眼前疯狂交错!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乱!
绝对不能乱!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为了让她崩溃绝望!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和眼底翻涌的血色,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嗯,知道了。
伺候本宫更衣梳妆。”
流萤松了口气,连忙唤人进来。
宫娥们捧着华美的宫装、璀璨的首饰鱼贯而入,动作轻柔地为她梳妆打扮。
铜镜中映出一张绝色容颜,眉如远黛,眼若秋水,肌肤胜雪,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懵懂,美得不似凡人。
萧明璃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宫娥为她描眉点唇,为她换上那套象征着无上荣宠的、用金线绣着九凤朝阳图案的绯红宫装。
前世,她便是穿着这身衣服,满心欢喜地走向赵珩,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次,镜中人眼底深处那点懵懂天真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封千尺的寒意与淬炼于地狱之火的决绝。
赵珩,定国公府,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你们欠下的血债,本宫回来了!
这一次,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殿下,您今日真是美极了!”
流萤为她簪上最后一支赤金点翠衔珠步摇,由衷赞叹。
萧明璃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是吗?”
她轻轻抚过袖口精致的凤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便……走吧。
去看看本宫未来的‘驸马’们,究竟是何等‘才俊’。”
她站起身,绯红的裙裾在光洁的金砖地上迤逦铺开,如同盛开的复仇之火。
每一步踏出,都带着踏碎前尘、碾碎仇敌的决心。
命运的轮盘,在这一刻,被她亲手拨回了起点。
而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