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张印着“唐磊”名字的名片揣进花衬衫口袋,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笃笃的声响,眼神里的精明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唐峰脸上。
“唐老板倒是痛快。”
胡老三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呷了口浓茶,茶叶梗在浑浊的水里打着旋,“不过,秦城这地方,规矩得讲。
赵老板的项目,可不是谁都能碰的。”
他放下缸子,身体往前倾了倾,一股劣质烟草和汗味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我帮你牵线没问题,但这‘敲门砖’,得够分量。”
唐峰靠在沙发上,手指夹着那根没点燃的烟,轻轻转着圈:“胡老板的意思是?”
“明人不说暗话。”
胡老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想进赵老板的门,得先过我这关。
今晚赌场里,有桌‘大的’,唐老板要是敢下场,赢了,我明天就带你去见赵老板;输了……”他嘿嘿笑了两声,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贪婪和威胁,像秃鹫盯着腐肉。
唐峰心里冷笑。
这老狐狸,是想借着赌局,看看自己的底细,顺便把那五千块见面礼连本带利捞回去。
他抬眼看向胡老三,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带着点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赌徒的冲动:“多大的局?”
“不多,一局十万起。”
胡老三伸出两根手指,“玩骰子,比大小,简单。”
旁边的关智勇刚从赌场那边回来,正好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
他刚才在赌桌旁观察了一圈,那桌玩骰子的几个男人,手指都带着老茧,摇骰盅的手法透着股刻意的随意,显然是出老千的老手。
胡老三这是明摆着设套。
万斌也站在门口,眼神微沉。
他刚才在二楼看到胡老三的办公室里有个暗门,通往后院的杂物间,里面似乎藏着人,隐约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钢管或砍刀。
许强更是急得首攥拳头,要不是被关智勇用眼神按住,差点就冲上来了。
唐峰却像是没察觉其中的凶险,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沓现金放在桌上,大概有两万块:“这是押金。
告诉我桌号,我这就过去。”
胡老三看着桌上的现金,眼睛亮了亮,脸上的笑容更盛:“爽快!
就在大厅最里面那张桌,穿黑西装的那个,是‘豹子’,他坐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唐老板放心,我胡老三在秦城地面上,还能让人欺负了不成?
公平赌局,童叟无欺。”
“那就多谢胡老板了。”
唐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现金,转身往外走。
关智勇和万斌跟在他身后,许强亦步亦趋,压低声音急道:“峰哥,那是个套!
他们肯定出老千!”
唐峰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边三人能听到:“我知道。
但这局,必须接。”
穿过弥漫着烟酒味的大厅,最里面那张赌桌果然围着不少人,比其他桌子都要热闹。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庄家位置,三十多岁,梳着油亮的背头,手指上戴着枚金戒指,正慢悠悠地摇着骰盅,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周围人阵阵叫好。
他面前堆着厚厚的现金,至少有几十万。
“豹子,该开了!”
有人起哄。
被称作“豹子”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猛地将骰盅扣在桌上:“买定离手!
大小通吃!”
周围的人纷纷下注,筹码哗啦啦地往桌上推。
唐峰挤开人群,把那两万块现金往桌上一放:“我押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他身上。
豹子抬眼打量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点轻蔑:“新来的?”
“路过,玩两把。”
唐峰语气平淡。
豹子笑了笑,没再说话,伸手揭开骰盅——三个六,豹子通杀。
周围发出一阵惋惜声,有人开始幸灾乐祸地看着唐峰。
许强急得脸都红了,关智勇却注意到,豹子揭开骰盅的瞬间,右手小指有个极快的动作,像是在桌下碰了什么。
万斌则扫了眼桌腿,那里有个不起眼的金属凸起,像是被人刻意改装过。
“运气不太好啊。”
豹子把唐峰的两万块收了过去,笑眯眯地说,“再来吗?”
唐峰没说话,从关智勇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的布袋——那是万斌提前准备好的,里面装着剩下的三万块现金。
他把布袋往桌上一倒,钞票散了一地:“五万,还是大。”
周围的人吸了口凉气。
这新来的,是个愣头青?
豹子的眼神沉了沉,重新拿起骰盅,摇得更响了,骰子在里面撞击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摇了足足半分钟,才猛地扣在桌上:“买定离手!”
唐峰没动。
豹子揭开骰盅——三个一,小。
又是通杀。
许强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要不是关智勇死死按住他,他能当场把桌子掀了。
胡老三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站在人群外围,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像看一个即将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猎物。
“唐老板,手气不行啊。”
豹子把五万块收起来,语气里的轻蔑更浓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
唐峰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是万斌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万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平静无波:“喂?”
“把后备箱里的箱子拿来。”
唐峰对着电话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嘈杂的赌场,“别让我久等。”
挂了电话,他看向豹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最后一把,十万。
押大。”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傻了。
这小子,是疯了?
豹子的脸色也变了变,他看了眼胡老三,胡老三冲他使了个眼色——做掉他。
没过两分钟,万斌提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箱子走了过来,箱子不大,但看起来沉甸甸的。
他把箱子往桌上一放,“咔哒”一声打开锁扣。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沓现金,每一沓都是一万块,用银行的纸条捆着,散发着崭新的油墨味。
阳光透过赌场昏暗的窗户,照在钞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
“十万。”
唐峰的声音像淬了冰,“开吧。”
豹子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没想到这新来的居然真有这么多现金。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骰盅,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这次,他摇得更快了,骰子撞击的声音密集得像雨点。
就在他准备扣下骰盅的瞬间,唐峰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力:“豹子哥,你骰盅里的骰子,是不是灌了铅?”
豹子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围的人也愣住了,纷纷看向豹子的骰盅,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豹子色厉内荏地吼道,“敢污蔑我出老千?”
“是不是污蔑,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唐峰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在豹子脸上,“或者,让我来帮你打开?”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股无形的压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豹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死死攥着骰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胡老三在后面看得不对劲,刚想喊人,关智勇突然动了。
他像一阵风似的穿过人群,一把抓住胡老三的胳膊,笑容里带着点狠劲:“胡老板,别急着叫人啊,看看热闹不好吗?”
他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胡老三的胳膊上,但胡老三能感觉到,那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被铁钳夹住了,骨头都在发疼。
许强也往前站了一步,挡在胡老三带来的几个壮汉面前。
他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但那1.90米的身高往那儿一站,像座小山,愣是没人敢上前。
万斌则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豹子身后,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从地上捡来的钢管,钢管上还沾着灰尘。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豹子——动一下,就废了你。
局势瞬间逆转。
豹子看着眼前这三个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男人,再看看桌上那十万块现金,终于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
这几个根本不是什么来送钱的傻小子,是来砸场子的!
他的手开始发抖,骰盅差点没拿稳。
“打开。”
唐峰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催命符。
豹子咬了咬牙,猛地揭开了骰盅。
三个骰子静静地躺在里面,其中一个骰子的侧面,有个细微的小孔,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灌了铅。
“果然出老千!”
“妈的,老子输了好几万!”
“原来是这孙子搞的鬼!”
周围的人群炸开了锅,愤怒的叫骂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开始往豹子身上扔东西。
豹子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峰没理会周围的混乱,他走到桌边,把箱子里的十万块现金收了起来,又把之前输掉的七万块也拿了回来——那些钱还没被豹子收进抽屉。
“胡老板。”
他拿着钱,转身看向被关智勇钳制住的胡老三,眼神冰冷,“这局,我赢了。
明天见赵老板的事,没忘吧?”
胡老三疼得额头冒汗,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像死神一样的男人,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没……没忘!
明天,我一定带你去!”
“最好如此。”
唐峰把钱递给万斌,“我们走。”
关智勇松开胡老三的胳膊,胡老三疼得龇牙咧嘴,胳膊上己经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指印。
许强恶狠狠地瞪了周围的壮汉一眼,那些人被他瞪得心里发毛,纷纷往后退。
西人转身往外走,身后是越来越混乱的赌场,有人在追打豹子,有人在哄抢桌上的现金,还有人在咒骂胡老三。
走出野狼酒吧,外面的风带着土腥味吹过来,吹散了身上的烟酒味,却吹不散那股刚经历过一场无声厮杀的戾气。
许强长长地舒了口气,兴奋地挥了挥拳头:“峰哥,你太厉害了!
刚才那豹子,脸都白了!”
关智勇揉了揉手腕,刚才钳制胡老三时用了不小的力气:“可惜让胡老三那老狐狸跑了。”
“跑不了。”
唐峰的声音冷冽,“他明天要是敢耍花样,咱们就把他出老千的证据,贴满秦城的大街小巷。
我就不信,赵奎会留一个坏了他名声的小舅子。”
万斌把装钱的箱子放进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后备箱——那是他刚才提前叫好的车。
“我刚才在二楼看到,胡老三的办公室里有个账本,记着他这半年来出老千赢的钱,还有给赵奎上供的数目。
要是能拿到手,就是咱们的把柄。”
“不急。”
唐峰坐进出租车后座,“明天见了赵奎,再说。”
出租车缓缓驶离老街区,野狼酒吧的灯光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车窗外,黄土坡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着吞噬那些不小心闯入的猎物。
“峰哥,赵奎会不会比胡老三还难对付?”
许强看着窗外,有些担心地问。
“肯定难。”
关智勇接口道,“能在秦城这种地方坐稳老大的位置,手上没几条人命,是镇不住场子的。”
唐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难才好。
要是都是些软脚虾,这任务也太没意思了。”
他顿了顿,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赵奎是煤矿工人出身,这种人,要么极度贪婪,要么极度多疑。
不管是哪一种,都有弱点。”
万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查过赵奎的底细,他以前在煤矿里,为了抢一个塌方的矿洞,亲手把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推下去了。
后来矿洞塌了,那兄弟尸骨无存,他却靠那个矿洞发了家。
这人,心狠手辣,而且极其多疑,身边的人换得很勤,没几个能信任的。”
“多疑,就是他的弱点。”
唐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咱们明天见他,就得让他觉得,咱们是来给他送钱的,而不是来抢他地盘的。
至于胡老三……”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赵奎留着他,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点用。
等他没用了,死得比谁都快。”
出租车在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招待所门口停了下来。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戴着老花镜,正在柜台后面算账,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没多问——在秦城这种地方,招待所里住的,大多是些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人。
开了两个房间,唐峰和关智勇一间,许强和万斌一间。
进了房间,关智勇把门锁好,又用椅子顶住门,这才松了口气:“妈的,这地方,空气里都透着股血腥味。”
唐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招待所后面是条狭窄的巷子,堆着些垃圾,几只野猫在里面窜来窜去,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鬼火。
“今晚估计睡不安稳了。”
他说,“胡老三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招待所老板的惊叫声:“你们干什么!
别砸东西!”
关智勇瞬间绷紧了身体,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军用匕首——那是万斌藏在行李夹层里带进来的。
许强和万斌也从隔壁房间冲了进来,许强手里拿着个热水瓶,万斌则提着一根床腿,那是他刚才硬生生从床上拆下来的。
“来了。”
唐峰的声音平静无波,“关智勇,你守左边窗户。
万斌,右边。
许强,跟我堵门。”
西人迅速到位,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招待所的大门被“砰”的一声踹开了,杂乱的脚步声涌了进来,伴随着粗鲁的叫骂声:“给我搜!
一间一间地找!
那几个外地来的,肯定就在这儿!”
是胡老三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他们房间门口。
“咚咚咚!”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震得门板都在晃。
“开门!
开门!
警察查房!”
外面的人喊道,声音却带着股痞气,一听就不是真警察。
关智勇握紧了匕首,眼神示意唐峰——动手吗?
唐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再等等。”
外面的人见没人开门,开始踹门,门板发出痛苦的***,眼看就要被踹开了。
“妈的,不开是吧?
给我砸!”
胡老三的声音在外面咆哮。
“砰!”
门被踹开了,木屑飞溅。
十几个手持钢管、砍刀的壮汉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胡老三,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手里拿着根棒球棍:“小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秦城的土,是怎么埋人的!”
许强怒吼一声,举起热水瓶就冲了上去,狠狠砸在一个壮汉的头上,热水混合着玻璃碎片溅了那壮汉一脸,疼得他惨叫一声。
万斌则像一道影子,提着床腿从右边窗户跳了出去,绕到那群壮汉的身后,一床腿砸在最边上那个壮汉的后脑勺上,那壮汉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关智勇从左边窗户翻出去,手里的匕首寒光一闪,割断了一个壮汉握刀的手腕,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壮汉惨叫着丢掉了刀。
唐峰则站在门后,等第一个冲进来的壮汉刚探进头,他猛地一脚踹在对方的胸口,那壮汉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撞在后面的人身上,顿时倒下一片。
整个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混战。
惨叫声、怒骂声、金属碰撞声、桌椅倒地声响成一片。
许强虽然没什么格斗技巧,但他力大无穷,像头蛮牛,抱着一个壮汉的腰就往墙上撞,“砰”的一声,那壮汉的头撞在墙上,当场晕了过去。
万斌的动作最利落,他手里的床腿舞得虎虎生风,专打关节和后脑勺,每一下都精准狠辣,倒下的壮汉没有一个能再爬起来。
关智勇的匕首更是致命,他像个幽灵一样在人群中穿梭,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带着死亡的呼啸,虽然没下死手,但每一刀都能让人失去战斗力。
唐峰则站在最中间,他没用武器,只是赤手空拳。
但他的拳头比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