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子里最有头有脸的大户赵老爷子家正在办喜事,三少爷赵承武娶的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姑娘——杨家庄杨老秀才的闺女杨秀芹。
天还没亮,赵家大院就忙活开了。
杀猪的、蒸馍的、搭棚的、搬桌椅的,院里院外足足摆了三十桌。
赵老爷子穿着崭新的绸缎长袍,站在大门外迎客,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老爷子,恭喜恭喜啊!
承武这小子有福气,娶了这么个好媳妇!”
堡子里的保长拱手道贺。
赵老爷子忙回礼:“同喜同喜!
快里边请,今天咱可得好好喝两盅!”
日头升高时,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回来了。
新郎官赵承武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大红喜服,英气勃勃。
身后八人抬的大花轿里,坐着盖红盖头的新娘子。
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孩子们哄笑着抢拾没炸响的炮仗。
新娘子被搀下轿,跨火盆、踩瓦片,一步步按照老规矩来。
赵承武的二哥赵承文站在人群里,笑得比自家娶媳妇还开心。
他捅了捅身边一个后生:“咱老三可算成家了,爹这下该放心了。”
那后生却皱皱眉:“文哥,我咋觉得不对劲呢?
刚才回来的路上,好像有生人跟着迎亲队伍。”
赵承文不以为意:“嗨!
咱赵家堡子办喜事,来看热闹的多的是,怕啥?”
正说着,新娘子己经进了堂屋,准备拜天地了。
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刚要弯腰,忽然大门外传来一声枪响!
“砰——”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
赵老爷子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咣当”一声踹开,十几个持枪的汉子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刀疤脸。
“刀疤刘!”
有人惊叫出声。
宾客们顿时乱作一团,女人和孩子吓得尖叫起来。
赵老爷子强作镇定,上前一步:“刘爷,今日小儿大喜,若是来喝杯喜酒,赵某欢迎。
若是来找事,也别怪赵某不客气!”
刀疤刘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赵老爷子,明人不说暗话!
我兄弟上月折在你们赵家商队手里,这笔账该怎么算?”
赵承武一把扯下胸前的大红花,护在新娘子身前:“刀疤刘!
那是你们先劫我们的货!
怪不得我们!”
刀疤刘眼神一冷:“小崽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转头对赵老爷子说,“老爷子,两条路:要么赔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五百现大洋!
要么...”他狞笑一声,“今天就血洗你赵家喜堂!”
赵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五百大洋?
你这是要我的老命!”
刀疤刘不再废话,抬手就是一枪,打在赵老爷子脚前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爹!”
赵家三兄弟同时喊道。
赵承文赶紧打圆场:“刘爷,好商量!
今日大喜的日子,见血不吉利。
您稍坐,容我们凑凑。”
刀疤刘这才满意地一挥手,匪众们分散开来控制住场面。
宾客们吓得瑟瑟发抖,有几个想溜的被匪徒用枪逼了回来。
赵家父子退到内堂,赵承武急道:“爹,真给他们钱?
那可是咱家大半年收入啊!”
赵老爷子叹气:“破财消灾吧...这帮土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承文却皱眉:“怕就怕他们拿了钱还不满意...”突然,后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一声枪响!
“不好!
秀芹!”
赵承武第一个冲出去。
只见院子里,一个新来的小匪徒正拉扯着新娘子杨秀芹的衣袖,盖头早己掀掉,露出秀芹苍白却依然清丽的脸庞。
“放开她!”
赵承武怒吼着冲过去。
那小匪徒一惊,下意识抬手就是一枪!
“砰——”赵承武身子一震,胸口绽开一朵血花,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承武!”
新娘子凄厉的哭喊声响彻院落。
赵老爷子眼见爱子中枪,目眦欲裂:“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就要扑上去。
刀疤刘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但事己至此,他心一横:“妈的!
既然动手了,就一个不留!
弟兄们,动手!”
顿时枪声大作,匪徒们向宾客们开枪。
惨叫声、哭喊声、枪声响成一片,喜堂瞬间变成屠场。
赵承文拉着父亲往后院退:“爹!
快走!
从后门走!”
赵老爷子老泪纵横:“承武!
我的儿啊!”
混乱中,新娘子杨秀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匪徒,扑到丈夫身上痛哭。
赵承武气息微弱,用尽最后力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她手里:“跑...快跑...”这时一颗流弹击中秀芹肩头,她痛得几乎晕厥。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爬起来,趁着混乱向后院跑去。
匪徒们忙着抢劫宾客身上的财物,没注意到这个受伤的新娘子。
秀芹跌跌撞撞跑到后院,眼见无处可躲,一咬牙跳进了后院那口枯井里。
井不深,但落地时秀芹还是摔伤了脚踝。
她强忍疼痛,蜷缩在井底,听着上面不绝于耳的枪声和惨叫声,泪水无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声音渐渐平息。
秀芹听到匪徒们喧哗着离去,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夜幕降临,井底冰冷刺骨。
秀芹又冷又怕,肩头的伤口阵阵作痛。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忽然听到井口传来细微的响动。
“有人吗?”
一个压低的声音问道。
秀芹不敢回答。
那声音又道:“少奶奶?
我是老杨,堡子里的更夫...匪徒都走了,您要是还活着,就应一声...”秀芹这才哽咽道:“杨伯...我在这儿...”不多时,一条绳子垂了下来。
秀芹艰难地抓住绳子,被一点点拉了上去。
爬出井口,她被眼前的惨相惊呆了。
院子里横七竖八全是尸体,喜堂的红绸与鲜血混在一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老杨叹气道:“造孽啊...赵家...差不多灭门了...”秀芹颤抖着问:“我公公和二哥呢?”
老杨摇头:“老爷子中枪死了...二少爷带几个家丁抵抗,也...也没了...”秀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一天之内,她从新嫁娘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寡妇。
老杨低声道:“少奶奶,此地不宜久留。
刀疤刘说不定还会回来,你得赶紧走!”
秀芹茫然无措:“我能去哪?”
“回娘家!
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出堡子!”
秀芹忽然想起什么,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块染血的玉佩:“杨伯,这是承武临终前给我的...说是赵家祖传的宝物,让我好生保管...”老杨就着月光仔细看去,只见玉佩上刻着奇怪的图案,似地图又似符文。
他脸色一变:“少奶奶,这东西可得收好!
我听说赵家有祖传宝藏的秘密,说不定就跟这有关!”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老杨一惊:“不好!
可能是匪徒回来了!
快躲起来!”
二人慌忙躲到假山后。
只见几个骑马的人举着火把进了院子,为首的竟是刀疤刘!
刀疤刘下马,对手下说:“仔细搜!
赵家有个传家宝,是一块古玉佩,务必找到!”
秀芹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攥住手中的玉佩。
匪徒们翻找了一阵,一无所获。
一个小头目报告:“刘爷,都找遍了,没有啊!
是不是赵老爷子带进棺材了?”
刀疤刘骂骂咧咧:“妈的!
白忙活一场!
走!
去下一家!”
等匪徒走远,秀芹才松了口气,却发现手中的玉佩因为攥得太紧,边缘己经割破了手掌,鲜血染红了玉佩。
奇怪的是,血液渗入玉佩后,那上面的图案似乎发生了变化,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微光...老杨惊疑不定:“少奶奶,这玉佩果然不寻常!
你得赶紧离开关中,去找你娘家的远亲!”
秀芹坚定地摇头:“不,杨伯。
我不走!
赵家的血不能白流!
我要留下来,为承武报仇!”
老杨急道:“你一个女子,怎么跟土匪斗啊!”
秀芹擦干眼泪,眼神决绝:“女子怎么了?
从今天起,我杨秀芹不再是以前的弱女子!
刀疤刘让我家破人亡,我必让他血债血偿!”
月光照在她苍白却坚毅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银边。
这个本该享受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在这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也改变了一切。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凄厉而悠长,仿佛在为这场人间惨剧哀鸣。
秀芹将染血的玉佩小心翼翼收进怀里,望向黑暗中连绵的秦岭轮廓,一字一句道:“此仇不报,我杨秀芹誓不为人!”
下章预告《关中匪事》第二章:落草为寇 新婚丧夫,家破人亡,弱女子杨秀芹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
为报血海深仇,她毅然踏上一条不归路。
刀疤刘势力庞大,她一介女流如何与之抗衡?
神秘玉佩暗藏什么秘密?
秦岭深处,她又会有怎样的奇遇?
一切精彩,尽在下章《落草为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