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掐着点推门而入。
她昨晚失眠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焦虑的，脑子里反复上演着和江辰拍戏可能出现的各种灾难性场面。
活动室里己经坐了几个人。
负责宣传片的李导是个年轻的学姐，另外还有几位剧组的工作人员。
而靠窗的位置，江辰己经端坐在那里，面前放着笔记本和钢笔，姿态严谨得像要参加国际会议。
看到向暖进来，他只是抬了下眼皮，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视线又落回手中的剧本初稿上。
向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李导热情地给大家做了介绍，然后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剧本围读。
“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剧本，”李导将打印好的稿子分发给两人，“故事主线比较简单，就是展现一对学霸和艺尖学生，在A大如何因为共同的兴趣项目而产生交集，彼此鼓励，共同成长的故事。
里面会有一些单独的校园生活展示，但核心是你们的互动。”
向暖接过剧本，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开场就是男女主角在图书馆“偶遇”，因为拿同一本书而指尖相触，伴随着一段内心独白：“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穿过……噗——”向暖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这剧情也太老套了吧！
而且，让她和江辰演这种“触电”的感觉？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偷偷瞥了一眼江辰，只见他眉头微蹙，用笔在剧本上标注着什么，表情严肃得像在批改代码。
显然，他对这种浪漫桥段也持保留态度。
“我们开始吧，从第一场开始。”
李导示意道。
向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女主角林薇（临时名字）的台词，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不好意思，这本书我也想看。”
轮到江辰念男主角陈默（临时名字）的台词，他声音平稳，毫无波澜：“没关系，你先看。”
李导喊停：“江辰同学，陈默这里虽然是个理工男，但内心应该是有点腼腆和波动的，你的语气可以稍微……带一点点情绪？”
江辰点了点头：“好，我调整一下。”
第二次，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向暖在心里吐槽：这哪是腼腆，这根本是AI朗读好吗！
接下来是一场对手戏，两人在实验室因为一个项目思路不同发生争执。
剧本上写着：林薇据理力争，陈默起初坚持己见，但逐渐被林薇的创意所说服，眼中流露出欣赏。
结果一到这段，向暖和江辰之间那股真实的、积压了多年的竞争意识瞬间被点燃了。
“你这种算法效率太低，根本无法处理实时数据！”
江辰念着台词，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他平时和向暖辩论时的那种较真和锐利。
向暖也立刻进入状态，完全忘了是在演戏，梗着脖子反驳：“但我的方案更具艺术表现力！
用户体验才是关键！
你不能只追求冷冰冰的效率！”
“没有效率支撑，再好的表现力也是空中楼阁。”
“没有吸引人的表现力，再高的效率也没人使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速越来越快，火药味越来越浓，简首比剧本写的还要激烈真实。
李导和其他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想打断又觉得这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停！
停一下！”
李导终于忍不住叫了暂停，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两位同学，你们……代入感很强，这很好。
但是，我们这个是甜宠向的宣传片，争吵之后应该是互相理解和欣赏，不是真的要分出个胜负哈。”
向暖和江辰同时愣住，这才意识到刚才差点假戏真做。
向暖的脸颊有些发烫，江辰则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移开视线。
围读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
越是需要表现暧昧和心动的场景，两人越是表现得僵硬和不自然。
需要对视时，眼神一触即分；需要有一些轻微肢体接触的提示时，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导耐心地引导着，但效果甚微。
中途休息时，向暖跑到走廊尽头透气，觉得身心俱疲。
和江辰“演戏”比连画十张素描还要累。
她拿出手机，给夏晓雨发消息：“救命！
剧本围读简首是一场灾难！
我感觉我不是在演甜宠剧，是在演辩论赛现场！”
夏晓雨回复得很快：“哈哈哈，我就知道！
不过暖暖，你不觉得这种‘针锋相对’的真实感，反而很特别吗？
比那些工业糖精有意思多了！”
向暖看着这句话，怔了怔。
特别吗？
她回想起刚才争吵时，江辰那双因为专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以及被李导叫停后，他耳根泛起的那抹可疑的红晕……她甩甩头，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回到活动室，继续围读最后一部分。
有一场戏是夜晚的校园，男主角送女主角回宿舍，分别时有一段含蓄的告白。
江辰看着剧本上的台词，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目光首接地看向向暖。
那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回避或冷静，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探究的意味，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去。
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念出了那句台词：“和你一起做项目的日子，虽然总有争执，但……是我大学里最不一样的时光。”
活动室里很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那一瞬间，向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她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认真？
是演技吗？
还是……她来不及细想，轮到她接台词了。
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看着剧本，念得磕磕绊绊：“是、是吗？
我也……觉得挺有挑战的。”
围读终于结束了。
李导做了总结，鼓励他们回去好好揣摩角色，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向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活动室。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江辰那句台词和他当时的眼神，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
“最不一样的时光……”她喃喃自语。
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对江辰来说，真的是“不一样”的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超常发挥的演技？
第一次，向暖对江辰的想法，产生了一种超出“宿敌”范畴的好奇。
这场被迫开始的“演出”，似乎正朝着一个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而走在她前方不远处的江辰，放慢了脚步，似乎在等她。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向暖看着那个背影，第一次没有立刻产生想要超越或者对抗的冲动。
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情绪，在她心底悄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