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杂役处的晚饭——那珍贵的半块黑面馍馍——刚被他虔诚地捧在手心,还没来得及感受它那堪比花岗岩与板砖私生子的硬度,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堪比野狗抢食的哄抢给……撞飞了。
“哪个杀千刀的?!”
楚昭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主要是饿出来的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凉的抛物线,“噗叽”一声精准地掉进了旁边喂灵猪的泔水桶里。
桶里浑浊的液体友好地冒了个泡,仿佛在说:“欢迎光临,馍馍君。”
楚昭然的心,也跟着那泡一起碎了。
饥饿点燃了它的愤怒之火,他眼中冒火地扭头,只看到一个同样穿着杂役服的壮硕背影,正捧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海碗,呼噜噜地喝着稀得能照出人影的菜汤,仿佛刚才制造了一场“馍馍空难”的不是他。
“赵大虎!
又是你!”
楚昭然咬牙切齿。
这厮仗着有点蛮力(据说祖上八代都是屠夫),又攀上了外门一个管事的远房亲戚,在杂役处向来横着走,抢饭插队是家常便饭。
赵大虎打了个震天响的饱嗝,斜睨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咋?
楚废柴,你那馍馍自己长腿跑泔水桶里去了,关我屁事?
有本事,你跳进去捞啊?”
周围几个跟班发出哄笑声。
楚昭然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胸口那只手镯似乎又隐隐传来一丝温热,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狂怒。
理智告诉他,冲上去就是送菜,赵大虎那砂锅大的拳头可不是摆设。
最终,他只能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默默走到角落,就着凉水啃完了手里仅剩的、小得可怜的半块馍馍边角料——那是刚才撞飞时唯一幸存的碎片。
“等着!
赵大虎!
等老子神功大成,第一个把你摁进泔水桶里泡澡!”
楚昭然一边嚼着堪比木屑的馍馍渣,一边在心里发下宏愿。
嗯,目标很明确,动机很淳朴。
带着满肚子的凉水、馍馍渣和对赵大虎的“深切问候”,楚昭然回到了他那西面漏风、屋顶能看星星(如果天气好)的破茅屋。
躺在硌人的硬板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方面是饿的,另一方面……胸口那枚手镯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他把它掏出来,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暗铜色,但又似乎不是铜的,花纹模糊,依旧平平无奇,丢路边都没人多看一眼。
可白天那股灼热和后来额头暖流的奇异感觉,又实实在在提醒着他:这玩意儿,不简单!
“难道……真是哪个前辈高人留下的宝贝?
小说里都这么写的,主角捡个破烂,结果是无上神器……” 楚昭然开始天马行空,“或者……是某种邪恶的诅咒之物?
吸人精气那种?
嘶……那我岂不是危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嗯,还是那么穷酸,没帅也没衰。
胡思乱想间,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毕竟砍了一天铁线柴,还摔了两次跤,饿着肚子,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他攥着那枚铜戒,眼皮子越来越沉,渐渐坠入了梦乡。
然后,楚昭然就开始了他在梦里的……摔跤锦标赛!
梦境无比真实。
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在砍柴,脚下石头一滑,熟悉的“***向后平沙落雁式”再现江湖;一会儿梦见自己端着饭碗,被赵大虎一膀子撞飞,馍馍再次精准投奔泔水桶怀抱,他自己也跟着一头栽了进去,那酸爽……;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看风景,结果脚下一空,开始了自由落体运动,耳边风声呼呼的……每一次摔倒、跌落、撞击,都伴随着清晰的痛感!
更离谱的是,每次在梦里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温润的暖流就会准时地从额头(梦里摔哪暖流就从哪)涌现,迅速抚平伤痛,带来一种诡异的舒适感。
楚昭然在梦里都懵圈了:“不是吧大哥?
梦里摔跤你也管?
还带售后服务的?
你这暖流业务范围是不是太广了点?!”
就在他梦见自己第N次被赵大虎一拳揍飞,像个破麻袋一样撞向一棵大树,暖流再次涌现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暖流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温柔地散开,而是猛地一凝,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疯狂地朝着他的额头正中心——也就是白天磕出包的那个位置——汇聚!
嗡!
楚昭然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像是被人用铜锣在内部狠狠敲了一下!
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差点让他首接从梦里痛醒。
紧接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暗淡铜色光芒的奇异符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顺着那汇聚的暖流,一股脑地冲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
信息量过大!
要炸了!”
楚昭然在梦中惨叫一声。
剧痛和眩晕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一切渐渐平息下来时,楚昭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炼丹炉里用三昧真火烤了七七西十九天,又像是被一万头铁线柴在身上踩踏而过,整个人都虚脱了。
但与此同时,一段玄奥晦涩、却又仿佛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信息,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其开篇几个古意盎然的大字,差点闪瞎他的“梦眼”:《九霄赤铜录·锻骨篇·引气入髓》下面是一段同样拗口的心法口诀,以及……一幅极其详尽的人体经络图?
图上还标注着一些奇怪的、闪烁着微弱铜光的节点?
仿佛在教人……如何更高效地摔跤……不对,是如何引导那股暖流去撞击、淬炼身体的某些特定部位?
楚昭然:“???”
他努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知识大礼包”。
信息核心大概是:引动某种特殊“赤铜之气”(楚昭然怀疑就是那暖流),按照特定路径冲击周身骨骼筋膜节点,可强筋健骨,淬炼体魄,练至深处,可身如赤铜,坚不可摧!
“引气入髓?
强筋健骨?”
楚昭然在梦里挠头(虽然感觉不到头在哪),“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体修的路子?”
他想起那些传说中不修灵力、专练肉身,一拳能打爆小山头的体修***。
再看看自己这麻杆似的身板……嗯,很有反差萌。
“可是……这‘赤铜之气’哪来啊?”
楚昭然犯了难,“总不能真靠天天摔跤磕头吧?
那也太费***和脑门了!
而且效率得多低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梦里的额头——那个包似乎更大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手里攥着的手镯,似乎又微微震动了一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温热气息?
这气息顺着手臂,慢悠悠地爬向他的身体,最终竟然有极小的一丝,晃晃悠悠地汇入了脑海中那幅经络图标注的第一个节点附近!
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但楚昭然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原来是你!”
楚昭然在梦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鉴于他还在“撞树”的姿势,这个动作难度有点高),“这手镯!
它能产生‘赤铜之气’!”
虽然产量感人,效率堪忧,但这无疑是指明了方向!
“宝贝!
真是宝贝啊!”
楚昭然瞬间觉得梦里撞树都不疼了,看赵大虎也顺眼了几分(主要是想象着以后把他当沙包练功的场景),“引气入髓……锻骨篇……嘿嘿嘿……”他正沉浸在“神功在手,天下我有”的美好幻想中,试图按照脑海里的信息,引导那丝微弱的气息去冲击第一个节点时……“梆!
梆!
梆!”
震耳欲聋的敲击声猛地将他从美梦中拽了出来!
“楚昭然!
死哪去了?
还不滚起来挑水!
太阳晒***了!”
门外传来杂役管事王胖子那堪比破锣的咆哮。
楚昭然一个激灵坐起身,差点闪了腰。
窗外天刚蒙蒙亮,手里那枚铜戒安静如鸡,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脑海中那篇《锻骨篇》和那幅经络图,却清晰得如同刻上去一般。
额头上,昨天磕出来的包,好像……真的消下去不少?
而且全身虽然依旧酸软,但那种被掏空的感觉却没了,反而有种……睡饱了的轻松感?
“不是梦!”
楚昭然眼睛唰地亮了,像饿狼看见了肉,“是真的!
手镯!
功法!”
他猛地跳下床,也顾不上王胖子的催促了,抓起那枚暗铜色的手镯,狠狠地亲了一口。
“啵!”
手镯毫无反应,冰冷依旧。
楚昭然也不在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兄弟,以后就靠你了!
什么赵大虎,什么废灵根!
从今天起,我楚昭然要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打遍杂役处无敌手!
第一步目标:抢饭不挨揍!”
他意气风发地把手镯揣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仿佛揣着一个亿万富翁的存折。
然后抄起门口那两个硕大的水桶,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水井。
只是,跑得太急,出门槛时……噗通!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哎呦!”
楚昭然捂着再次遭殃的膝盖,疼得龇牙咧嘴。
但这一次,他非但没骂娘,反而眼睛更亮了!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怀里那只手镯,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似乎……又微微发热了?
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正慢悠悠地从膝盖磕到的地方渗入!
“哈哈哈!
果然!”
楚昭然坐在地上,不顾旁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放声大笑,“摔跤练功!
这路子……够野!
我喜欢!”
远处,挑水队伍里的赵大虎看着坐在地上傻笑的楚昭然,鄙夷地啐了一口:“摔傻了吧?
这废柴,没救了!”
楚昭然毫不在意,拍拍***爬起来,扛起水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走向水井,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今天挑水走哪条路石头比较多来着?
嗯,得好好规划一下‘练功’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