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婷宜的阴影
弟子们三三两两散开，揉着酸痛的胳膊腿闲聊，零星的笑声在空气中飘着。
戚百草却还守在场地角落，一遍又一遍重复若白指正过的侧踢分解动作。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却像没察觉似的，眼里只盯着脚靶的中心点，一心要把那微妙的平衡感刻进肌肉里。
“啧，还真是‘努力’啊。”
一个清脆却裹着讥诮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这片专注。
百草动作猛地一顿，抬头望去——方婷宜不知何时站在了训练场门边，双臂环在胸前，斜倚着门框看她。
同样是道服，婷宜的那套却洁白挺括，连一道褶皱、一点汗渍都没有，衬得她身姿愈发高挑优美。
她微微抬着下巴，姣好的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眼神里的轻蔑与不屑像细针一样扎人。
“婷宜师姐。”
百草停下动作，礼貌地颔首问好，胸口还在因剧烈运动微微起伏。
婷宜没接她的问候，踩着高跟鞋（她总爱在道服里搭自己的鞋子）慢悠悠走进来，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和训练场的运动气息格格不入。
她绕着百草走了一圈，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扫过她汗湿的发梢、沾着灰的道服裤脚，最后落在她泛红的脸上。
“听说昨天把杨睿师兄当‘人肉沙包’练了？
差点没把人累垮？”
婷宜的语气拖得长长的，嘲讽藏都不藏，“我知道你底子差，想追上大家的心情急。
可也得有分寸吧？
总这么光顾着自己蛮干，不顾别人累不累，不是给大家添麻烦吗？”
旁边几个放松的弟子听见这话，表情瞬间变得尴尬，悄悄往远处挪了挪。
杨睿就是早上给百草举靶的师兄，他张了张嘴想替百草解释，最后还是挠了挠头，没敢出声。
百草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垂下眼睫轻声说：“对不起，师姐，我以后会注意的。”
“光注意有什么用？”
婷宜轻笑一声，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有些东西，不是靠拼命就能改的。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就算若白师兄额外给你开小灶，有些差距，从根上就注定了。”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刺中了百草藏在心底的不安。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又带磁性的声音插了进来：“婷宜，怎么一来就跟师妹‘聊天’？”
方廷皓穿着一身休闲运动服，笑着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眉眼俊朗，脸上总挂着让人心里发暖的笑容，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女弟子的目光。
他是婷宜的哥哥，也是贤武道馆的继承人，常来松柏串门。
看到百草，他眼里自然流露出一丝欣赏：“百草又在加练？
真是够努力的。”
语气真诚，没有半分婷宜的尖刺。
“廷皓前辈。”
百草连忙问好，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婷宜见哥哥对百草态度温和，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愠怒，脸上却立刻堆起更甜的笑，伸手挽住廷皓的胳膊：“哥，我哪是聊天呀，就是看百草练得太辛苦，提醒她注意方法，也体谅下陪练的师兄们。
不然别人该说，我们松柏的弟子不懂事了。”
这话听着体贴，实则悄悄把“不懂事”的帽子又扣回了百草头上。
廷皓似乎没听出妹妹的弦外之音，又或者早习惯了，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对百草说：“别把自己逼太紧，循序渐进才好。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下个月有个国际交流活动，听说美国有个很厉害的道馆可能会来，到时候肯定很精彩。”
“美国？”
百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模糊又奇异的感觉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嗯，叫风云道馆，”廷皓随口解释，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在百草脸上停了一瞬，像是捕捉到了她刚才那点细微的失神，“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风格特别强悍。”
婷宜的注意力立刻被勾走了：“风云道馆？
他们要来岸阳？”
语气里满是兴奋和期待，她晃了晃廷皓的胳膊，“哥，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引见他们的馆长！
听说他超厉害的！”
她完全把百草晾在一边，拉着廷皓聊起风云道馆的传闻和战绩，话里话外都是对强者的向往，眼睛亮得惊人。
百草默默站在原地，听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和战绩，刚才那点奇异的感觉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婷宜话语留下的涩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看世界的距离感。
廷皓一边应付着妹妹，一边又看了眼沉默的百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探究的光。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训练场切成明暗交错的小块。
百草站在光影交界处，看着婷宜明媚又自信的侧脸，悄悄握紧了拳头。
道服下，那半枚冰冷的扣子紧紧贴着胸口，像在提醒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