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上元宫宴,她以翰林院编修之女的身份入宫赴宴,本是陪衬,却因父亲前些日子在朝堂上替七皇子沈砚挡了一道参奏,被皇后特意点了名,要在宴上抚琴助兴。
殿门被推开,一阵寒风裹着雪沫飘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禾蕴抬眼望去,只见沈砚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眉眼生得极俊,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像是覆着一层化不开的霜雪,让人望而生畏。
沈砚在皇帝身旁的空位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中,落在了禾蕴身上。
他的眼神很淡,像是在看一件寻常的摆设,没有停留片刻,便移了开去。
禾蕴的心却莫名一跳,连忙收回目光,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一串清越的音符流淌出来,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她弹的是《平沙落雁》,琴声悠扬,如雁鸣长空,又似风沙漫卷,听得众人纷纷侧目。
皇后笑着对皇帝说:“陛下你看,禾编修的女儿不仅模样周正,琴艺也这般出色,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皇帝点了点头,看向禾蕴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许:“禾蕴,你这琴弹得不错,赏。”
“谢陛下。”
禾蕴起身行礼,裙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刚想坐下,就听到沈砚的声音响起,清冷如玉石相击:“皇后娘娘谬赞了,禾姑娘的琴艺虽好,却少了几分风骨,倒像是闺阁中的闲愁,难登大雅之堂。”
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禾蕴身上。
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却依旧保持着镇定,抬头看向沈砚,轻声说:“七皇子所言极是,民女技艺不精,让殿下见笑了。”
沈砚没有再说话,只是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殿外的雪景,神色依旧冷淡。
禾蕴重新坐下,手指放在琴弦上,却再也弹不下去。
她知道沈砚说的是实话,她的琴声里确实少了几分经历世事的沧桑与风骨,可他这般当众首言,还是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宫宴继续进行,歌舞升平,丝竹悦耳,可禾蕴却没了心思欣赏。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沈砚,看着他与其他皇子谈笑风生,看着他偶尔蹙眉沉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她与沈砚的交集并不多,只在几年前的一次皇家围猎上见过一面。
那时她不小心掉进了猎场的陷阱,是沈砚救了她。
他当时也是这般冷淡,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小心些”,便转身离开了。
可就是那一眼,那一句话,让她记了很多年。
后来她得知他是七皇子沈砚,便开始默默关注他。
她知道他才华横溢,却因母妃早逝,在宫中并不受宠;她知道他性格冷淡,不喜与人交往,却在朝堂上屡屡首言进谏,得罪了不少权贵;她知道父亲替他挡了参奏后,他曾派人送了一盒点心到府中,却没有留下任何话。
她以为,经过这些事,他们之间总会有一些不一样,可今日宫宴上他的态度,却让她明白,她与他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差距,还有一道遥不可及的鸿沟。
宫宴散时,雪己经停了。
禾蕴跟着父亲走出皇宫,刚坐上马车,就看到沈砚的身影从宫门口走过。
他独自一人,没有随从,月白的锦袍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他的脚步很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禾蕴的心里一动,想叫住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车缓缓开动,沈砚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她靠在马车壁上,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知道,沈砚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清冷而遥远,而她,不过是地上的一株小草,只能远远地望着他,却永远也无法靠近。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要再多看他一眼,再多了解他一些。
马车驶进禾府,禾蕴下车回房。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脸颊依旧带着未褪的红晕。
她想起沈砚今日说的话,想起他冷淡的眼神,心里既委屈又无奈。
就在这时,丫鬟春桃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小姐,这是刚才宫里来人送过来的,说是七皇子殿下让给您的。”
禾蕴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接过木盒。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把古琴,琴身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上面刻着精美的山水图案,琴弦是冰蚕丝所制,一看就价值不菲。
琴的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琴者,心之声也,愿卿心有丘壑,不困于情。”
禾蕴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行小字,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知道,沈砚是在安慰她,也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可她还是很开心,至少,他还是在意她的感受的。
她将古琴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她知道,这把琴,将会成为她心中最珍贵的回忆,也会成为她与沈砚之间,唯一的联系。
而她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