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死了。家里给他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那个女人,姜凝,我名义上的大嫂,
穿着一身黑站在那儿,安静得像个假人。所有人都说她命苦,嫁进我们顾家“冲喜”,
结果人没留住,自己成了个年轻寡妇。我也这么觉得。一个从三线城市捞出来的孤女,
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在我们顾家,她就是个摆设,一件会呼吸的漂亮家具。我,
顾家的二少爷顾钊,从没正眼瞧过她。我以为葬礼结束就是她被扫地出门的开始。但我错了。
我们所有人都错了。这场葬礼不是结束。
是她对我们整个顾家一场漫长、精准而且不动声色的清算,刚刚拉开序幕。
我们以为她是只温顺的猫。后来才发现她只是在耐心地,
把我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耗子一个个逼进她早就设好的绝路。而我,是唯一的见证者。
1. 葬礼上的提线木偶我哥死了。死在床上,很安详。医生说是并发症,油尽灯枯。
我们顾家有头有脸,葬礼办得很大。黑色的宾利能从街头排到街尾。我站在门口迎宾,
脖子上的领带勒得我喘不过气。每个人过来都拍拍我的肩膀,说一句“节哀”。
我面无表情地点头。其实没什么好哀的。我哥顾延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能活到三十岁娶上老婆已经是奇迹。我往里看。灵堂正中,那个女人,姜凝,
我名义上的大嫂跪在那儿。一身黑色的素服,头发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脖子。
她没哭。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哥的黑白照片,空洞洞的。
像个被人摆在那里的提线木偶。我爸请来的法师在旁边念经,敲木鱼,叮叮当当。
空气里混着烧纸和香的味道,呛人。我那个好堂哥顾思远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阿钊,
累了吧?歇会儿。”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伤,但我知道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我哼了一声,没接话。可怜?一年前,我爸不知道从哪找来这个女人,说是八字好,
能给我哥“冲喜”。一份合约,一笔钱,她就进了我们顾家的门。
这一年她除了照顾我哥的起居,没出过卧室的门。我们家的保姆都比她有存在感。
现在我哥死了,她的利用价值也没了。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孤女,我们顾家可不养闲人。
等葬礼结束,给她一笔钱打发了就是。这是我们全家的共识。
顾思远又说:“大嫂也真是可怜,刚嫁过来一年……”他啧啧两声。我点点头。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看她,好像吓傻了。”顾思远朝着姜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姜凝还是那个姿势,跪得笔直。
一个远房亲戚大概是觉得她太可怜了,过去扶她想让她起来歇歇。姜凝的身体晃了一下,
好像没力气站起来。那个亲戚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
没发出声音。然后她继续跪了下去。那副样子真是又柔弱又倔强又可悲。
我心里甚至生出一丝烦躁。装给谁看呢?葬礼进行到一半,我爸上台致悼词。
稿子是秘书写的,说得声泪俱下。我站在台下,听得直犯困。就在这时,
我感觉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回头,是姜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
脸色苍白得像纸。“阿钊,”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我有点不舒服,
想去后面歇一下。”“去吧。”我挥挥手,懒得多看她一眼。她冲我点点头,
转身往休息室走。她的背影很瘦,那身黑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我看着她走进休息室,然后收回目光。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可我当时并不知道。
她走进那间休息室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能帮她,
把我们顾家所有人都拖进地狱的人。清算,从她离开灵堂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2. 一杯加了料的茶我爸的悼词念完了,下面稀稀拉拉地鼓掌。接下来是亲友瞻仰遗容。
我站在棺材边上,看着那些人排着队,对着我哥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挤出几滴眼泪。
假得让人恶心。顾思远在我旁边低声说:“大嫂怎么还没回来?”我皱了皱眉。是啊,
去了快二十分钟了。一个寡妇在丈夫的葬礼上躲起来,说不过去。“我去看看。”顾思远说,
转身就要走。“等等,”我拦住他,“我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他去。
我穿过人群走向休息室。门虚掩着,我刚准备推门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都安排好了。顾氏集团的税务资料,
还有海外账户的流水都在这里。”我的心猛地一跳。税务资料?海外账户?
这是我们顾家最核心的机密。我停住脚步,把耳朵贴在了门缝上。里面是姜凝的声音,
还是那么轻,那么稳。“辛苦你了,张律师。”张律师?我想起来了,张启明,
我爸的私人法律顾问,跟了顾家二十年了。忠心耿耿的一条狗。
他怎么会跟姜凝……“夫人言重了。要不是您手上有……”张律师的话说了一半,停住了。
“东西我看了,很精彩。”姜凝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
“我丈夫活着的时候总说家里不干净,现在看来确实是烂到根了。
”“大少爷他……”“他是个好人。”姜凝打断他,
“所以他不想让顾家这艘破船带着无辜的人一起沉下去。”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们在说什么?我哥?我哥早就病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他知道什么?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张律师问。“不急。”姜凝说,“等葬礼结束。
得让老太爷风风光光地送他最器重的长孙最后一程。”她的声音很平静。
但那平静里藏着一把刀。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门外的花架。哐当一声。
里面瞬间没了声音。几秒钟后门开了。姜凝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好像她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她身后,张律师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阿钊。
”姜凝叫我。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你们……在说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姜凝的目光很静,静得让我害怕。她侧过身,让我看清屋里的景象。
张律师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正手忙脚乱地想藏到身后。“没什么,”姜凝说,
“我哥生前有些私人财产想捐出去。我请张律师来办一下手续。”私人财产?捐出去?
鬼才信!我哥名下所有的资产早就被我爸和爷爷转移了,他就是个空壳子。这女人在撒谎。
“是,是啊,二少爷。”张律师赶紧点头,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少爷心善,
临走前还惦记着慈善事业。”我盯着他们俩,心脏狂跳。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姜凝从张律师手里拿过那个牛皮纸袋,看都没看就递给了我。“既然你听见了,
这个就交给你吧。”我愣住了。“给我?”“嗯,”她点点头,“你哥的东西交给你,
我放心。”她的手很稳,眼神也很坦然。坦然得好像刚才那段对话只是我的幻觉。
我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牛皮纸袋很厚,沉甸甸的。“大嫂,
”我听见顾思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在这里啊,爷爷找你呢。”他走了过来。
看到我和姜凝,还有脸色不正常的张律师,愣了一下。“这是在……?”“没什么,
”姜凝转向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我有点不舒服,阿钊过来看看我。
”她的演技天衣无缝。顾思远立刻露出了关切的表情:“那要不要叫医生?”“不用了,
好多了。”姜凝摇摇头,然后对我说,“阿钊,我们出去吧,别让长辈等急了。
”她率先走了出去。顾思远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牛皮纸袋上。“这是什么?”“我哥的遗物。
”我把纸袋捏紧,含糊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刚才听到的告诉他。
告诉他姜凝和张律师可能在谋划什么针对顾家的事情?他会信吗?
还是会觉得我是在借机生事想争家产?我看着姜凝的背影。她走得很慢,腰背挺得笔直。
不像个病人。更像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将军。3. 爷爷的寿宴,我的催命符葬礼结束了。
姜凝没有立刻被赶出顾家。爷爷说让她住到我哥头七过了再说,免得外人说我们顾家凉薄。
顾思远他们虽然不乐意但也不敢说什么。这几天姜凝就待在她和我哥的房间里,大门不出。
送饭的保姆说她每天就是对着我哥的遗像发呆,饭也吃得很少。所有人都觉得她伤心过度,
快垮了。我也差点就信了。如果我没打开那个牛皮纸袋的话。那天晚上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拆开了纸袋的封口。里面不是什么慈善捐赠文件。是一沓沓的复印件。
顾氏集团旗下几个子公司的内外账本,几笔见不得光的海外资金流转记录,
还有……我爸和几个政府官员的私人往来信函。每一份都是一颗炸弹。
足以把我们顾家炸得粉身碎骨。最下面还有一张小小的储存卡。我把它***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是我哥的声音。很虚弱,断断续续。“……阿钊,
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家里这摊子事我知道我管不了。
爸和爷爷还有思远……他们早就被欲望吞了。”“……姜凝是个好姑娘。
我娶她不是为了冲喜……是为了给她一个身份,
一个能留在顾家帮我……完成最后一点心愿的身份。
”“……我把所有证据的线索都告诉了她。她很聪明,她知道该怎么做。”“……帮帮她。
也算是……帮我们顾家留最后一点体面。”录音结束了。我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哥的安排。他才是那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他利用了所有人对他的轻视,
利用了姜凝这个看似最无害的棋子,布下了一个弥天大局。而姜凝不是棋子。她是执棋人。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纸袋交给我。她在试探我。也是在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
是站在顾家这边,毁掉这些证据,然后看着这艘破船沉没。还是……站在她那边。
我一晚上没睡。第二天顾家的家庭会议,爷爷主持。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处理姜凝。
“一个寡妇总住在家里不像话。”我姑姑第一个开口,“给她五十万让她走人。
我们顾家不欠她什么。”“五十万太少了,”顾思远假惺惺地说,“怎么也得给一百万。
毕竟是大哥的女人。”我爸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算是默许。爷爷敲了敲桌子:“就这么定了。
思远,你去跟她说。”“等等。”我开口了。所有人都看向我,很惊讶。
在家里我向来是个隐形人,从不参与这些决定。“我觉得不妥。”我说。“阿钊,
这有你什么事?”我姑姑皱眉。我没理她,看着我爷爷:“爷爷,大嫂刚丧夫情绪不稳。
现在赶她走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顾家?传出去对公司的股价也不好。
”我拿公司的股价当借口。因为我知道这是爷爷唯一的软肋。
爷爷眯着眼睛看着我:“那你的意思呢?”“让她留下。”我说,
“至少等过了您的八十大寿。寿宴上宾客云集,正好可以对外展示我们顾家有情有义。
到时候再让她走,堵住所有人的嘴。”这番话我说得有理有据。顾思远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爷爷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就按阿钊说的办。
”会议室里顾思远看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我知道我已经被他当成了敌人。但我不在乎。
我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姜凝发了一条信息。“爷爷的寿宴在一个月后。
”过了很久她回了两个字。“谢谢。”我看着那两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我只知道顾家的天要变了。
而我亲手把这场风暴往后推迟了一个月。一个月后爷爷的八十大寿。那不会是一场寿宴。
那将是顾家的断头台。4. 她在猎场撒下诱饵接下来的一个月顾家表面上风平浪静。
姜凝依旧待在楼上像个幽灵。顾思远在公司里动作频频,拉拢人心,想架空我爸。
我爸忙着处理公司的一堆烂摊子,焦头烂额。而我每天照常吃喝玩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口袋里的手机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震动。是姜凝发来的消息。
“查一下顾思远和城南那块地皮的关系。
”“你爸最近是不是在接触一个叫‘宏业资本’的投资公司?
”“姑姑的儿子在国外留学的学校有笔五十万的账目对不上。”一条条指令简短清晰。
我成了她的眼睛和耳朵。我利用我“顾家二少”这个纨绔子弟的身份去那些声色场所,
从那些喝醉了的生意伙伴嘴里套话。
我去公司的财务部借着查自己零花钱的名义翻看最近的账本。
我甚至黑进了我姑姑儿子的邮箱。我把查到的所有信息都原封不动地发给姜凝。
她从不解释为什么要查这些。也从不告诉我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们就像两个地下工作者用最原始的方式交换着足以致命的情报。我有时候会觉得很荒谬。
我顾钊在帮一个外人对付我自己的家人。
但只要一想到我哥在录音里那虚弱的声音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天我查到一件事。
顾思远为了拿下城南那块地挪用了一笔公司的公款去做过桥贷款。这事他做得天衣无缝。
但很不巧中间经手的一个人是我一个酒肉朋友的亲戚。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凝。
她很久没回。我以为她睡了正准备放下手机。手机亮了。“今晚来我房间。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的房间我哥的房间。自从我哥死后那里就成了禁地。我犹豫了很久。
最后还是去了。深夜十二点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二楼。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
我推开她房间的门。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
姜凝穿着一身白色的丝绸睡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她的头发散着皮肤在月光下白得发光。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是她身上的味道。“坐。”她说。
我拉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你给我的消息很有用。
”她开口。“你打算怎么做?”我问。“明天是爷爷的寿宴。”她说,“也是个好日子。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很小的录音笔。
“明天寿宴上顾思远会宣布他已经拿下了城南的地作为给爷爷的贺礼。”她的脸离我很近。
我能闻到她呼吸里的气息。“你把这个放到他演讲台的话筒下面。”她把录音笔放进我手里。
冰凉的金属外壳。“里面是什么?”我问。
“是他和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商量怎么把那笔公款做得天衣无缝的对话。
”我手一抖录音笔差点掉在地上。“他怎么会……”“人在最得意的时候防备心最弱。
”姜凝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会身败名裂。”我说。“这只是开始。
”她说。她直起身重新坐回沙发里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那一瞬间我才发现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这个女人是个魔鬼。她能洞察人性的所有弱点。
贪婪自大虚荣。然后她把这些弱点变成杀死他们自己的武器。“你为什么选我?
”我忍不住问。“因为你哥。”她的声音很轻,“也因为你是顾家唯一还有救的人。”有救?
我苦笑了一下。一个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家人的败家子算有救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明天会有一场好戏。顾思远我的好堂哥。他以为他即将登上权力的顶峰。
却不知道他脚下踩着的是姜凝为他亲手搭建的通往深渊的阶梯。
5. 寿宴上的第一声丧钟爷爷的八十大寿办在顾家自己的七星级酒店。
宴会厅里水晶灯璀璨得晃眼。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我爸我姑姑还有顾思远像三只开屏的孔雀在人群里穿梭满面红光。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端着一杯香槟站在角落里。口袋里的那支录音笔像一块烙铁。
姜凝也来了。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没戴任何首饰素净得像一朵白莲花。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很多目光。毕竟“顾家年轻的寡妇”这个身份本身就充满了话题性。
她谁也不理径直走到我爷爷面前递上一个包装简单的礼盒。“爷爷祝您福寿安康。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爷爷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大概没想到这个他一心想赶走的孙媳妇会主动来贺寿。“你有心了。”爷爷的声音很沉。
姜凝笑了笑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
然后她就走到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顾思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他大概觉得姜凝这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想讨好爷爷留在顾家。
真是可笑。寿宴开始推杯换盏。
气氛到了最***的时候司仪宣布顾家的长孙顾思远先生有重要的好消息要宣布。
顾思远整了整领带意气风发地走上台。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各位来宾各位长辈。
今天在爷爷八十大寿的好日子里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他顿了顿享受着台下所有人的瞩目。
“经过我们团队的不懈努力顾氏集团已经成功拿下了城南核心区的那块地皮!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块地是今年市场上最抢手的香饽饽所有人都盯着。
拿下它意味着顾氏集团未来十年的发展有了保障。我爸和我爷爷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顾思远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这块地是我送给爷爷的寿礼!
也是我为顾家未来立下的第一份汗马功劳!”他把“第一份”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这是在向所有人宣示他顾思远才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我爸的脸色瞬间有点难看。
我看着台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心里冷笑。就是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