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学生己经放学回家，只剩下零星几个教室还亮着灯，其中就包括顶楼的理科尖子班自习室。
“咔嚓——”清脆的剥橘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程昱利落地将橘皮分成几瓣，露出里面饱满晶莹的果肉，一股清新微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书本和试卷带来的沉闷气息。
他掰下最大的一半，自然地递到旁边：“墨川，歇会儿，补充点能量。”
坐在他左侧的沈墨川从厚厚的英文原版《物理世界》中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眸清澈而专注。
看到递到眼前的橘子，他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接过橘子，低声道：“谢谢。”
这是他们之间持续了快三年的默契。
从高一开始，一个稳坐年级第一，一个紧随其后霸占年级第二，既是彼此最欣赏的对手，也是最亲密无间的战友。
程昱性格像个小太阳，开朗热情，是班长兼校篮球队长；沈墨川则清冷沉静，是学委兼物理竞赛王牌。
两人性格迥异，却意外地合拍。
“最后一道大题，你用的那种解法太精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用反证法呢？”
程昱一边满足地吃着酸甜多汁的橘子，一边用笔戳着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
满分150，他考了148，沈墨川149，扣分点就在那道压轴题上。
“你的思路也没错，只是计算量大了点。”
沈墨川细致地撕掉橘瓣上的白色经络，动作优雅，“你打球的手，适合大开大合，这种需要钻牛角尖的题，交给我就好。”
程昱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沈墨川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着橘子的甜香：“所以说我们是黄金搭档嘛！
你负责‘奇技淫巧’，我负责‘正面碾压’！”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沈墨川的耳廓，沈墨川耳尖微不可察地泛起点点红晕，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坐好，吃完橘子把错题整理了。”
“知道啦，沈老师！”
程昱拖长了调子，故意搞怪，却还是老实地坐了回去，拿出错题本。
他喜欢看沈墨川这副故作严肃的样子，特别可爱。
橘子，是他们友谊里最甜的催化剂。
程昱的书包里似乎有个异次元口袋，总能变出各种又大又甜的橘子。
用他的话说：“我家那棵老橘子树，可是我们家的功勋树，结的果子能补脑！”
而沈墨川，似乎对程昱给的橘子格外偏爱，再酸的也能面不改色地吃完，然后认真评价：“很提神。”
事实上，沈墨川家境优渥，什么昂贵的水果没吃过，但唯独程昱家这看似普通的橘子，在他心里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
那是一种带着阳光味道和挚友情谊的甜蜜。
自习到晚上八点，两人才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夜空己然墨蓝，繁星点点，晚风带着凉意。
程昱裹紧了外套，看着身边只穿着单薄毛衣的沈墨川，皱了皱眉：“又***够衣服，感冒了怎么办？
下周就要物理竞赛决赛了。”
说着，就要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
沈墨川按住他的手：“不用，我不冷。”
他的手心温热，覆盖在程昱微凉的手背上，两人都愣了一下。
程昱率先反应过来，反手握住沈墨川的手，笑嘻嘻地说：“还说不冷，手都没我暖和！
走吧，跑一段，到校门口就暖和了！”
不由分说，拉着沈墨川就在洒满星光的校园小路上跑了起来。
少年们的笑声和脚步声惊起了路边灌木丛里栖息的鸟儿。
沈墨川看着前面程昱随风扬起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温热的橘子蜜水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其实很怕冷，但这一刻，他觉得温暖极了。
物理竞赛决赛前夜，程昱比沈墨川这个正主还紧张。
他特意挑了几个最漂亮的橘子，用保温袋装好，跑到沈墨川家楼下。
“喏，明天的幸运物！
吃了保准你超常发挥，把冠军奖杯捧回来！”
程昱把橘子塞到沈墨川怀里，眼睛亮晶晶的。
沈墨川抱着还带着程昱体温的橘子，心里暖流涌动：“只是去考试，又不是去打仗。”
“这就是打仗！
为我们学校争光的仗！”
程昱握拳，一脸严肃，“沈墨川同志，组织上看好你！”
沈墨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清冷的眉眼舒展开，在月光下好看得不像话。
他看着程昱，很认真地说：“谢谢。”
第二天，沈墨川在考场上，打开笔袋，里面安静地躺着一瓣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橘子，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程昱龙飞凤舞的字迹：“墨川，加油！
考完请你吃大餐！
—— 你永远的战友，程昱”沈墨川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抚平，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剥开那瓣橘子放进嘴里。
熟悉的清甜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仿佛带着程昱独有的阳光气息，瞬间抚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紧张。
结果毫无悬念，沈墨川一举夺魁，拿到了含金量极高的全国一等奖。
消息传回学校，整个高三都沸腾了。
庆功宴上，同学们起哄让沈墨川发表感言。
沈墨川不是喜欢高调的人，但在大家的簇拥下，他还是站了起来，目光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那个笑得最开心的家伙。
他举起手中的杯子（里面是程昱强行给他倒的橙汁），声音清朗却坚定：“谢谢老师，谢谢学校。
还有……”他顿了顿，看向程昱，“谢谢一首给我带橘子、为我加油的……程昱。”
“喔——！”
同学们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程昱没想到沈墨川会特意点名感谢自己，愣了一下，随即耳根通红，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嘴角却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晚会散场，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月色如水，安静地流淌。
程昱还在兴奋地复盘今晚的趣事，沈墨川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走到宿舍楼下那棵大槐树下，沈墨川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给程昱。
“这是什么？
庆功宴还有回礼？”
程昱好奇地接过。
“打开看看。”
程昱拆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满了晶莹剔透的、像琥珀一样的……橘子糖？
每一颗糖中间，都包裹着一丝白色的橘络。
“这是……？”
“我试着做的。”
沈墨川语气看似随意，指尖却微微蜷缩，“用的是你家送的橘子。
你说橘络对身体好，但有点苦，这样做成糖，应该会好一点。
以后……不用总是带新鲜橘子，这个可以放久一点。”
程昱怔住了，他看着罐子里那些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的橘子糖，又抬头看看眼前这个看似清冷、却比谁都细腻认真的少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甜蜜。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取出一颗糖放入口中。
清甜的橘子味瞬间绽放，一丝极淡的、属于橘络的微苦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口感层次丰富，回味无穷。
就像他们的友谊，有并肩作战的热血沸腾，也有日常陪伴的平淡温馨，偶尔或许会有意见相左的微涩，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甜。
“真好吃……”程昱喃喃道，声音有些哽咽。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沈墨川，你怎么这么厉害！
连糖都会做！”
沈墨川看着他的笑容，心底最后一丝紧张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踏实的感觉。
他轻声说：“你喜欢就好。”
“喜欢！
太喜欢了！”
程昱宝贝似的抱着糖罐子，凑近沈墨川，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那说好了，以后我的橘子供应，就升级成沈氏特制橘子糖了！”
“嗯。”
沈墨川笑着点头。
月光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若有若无的桂花香，但萦绕在他们之间的，依旧是那缕清甜绵长的橘香，预示着未来无数个并肩前行、甜蜜相伴的日子。
高三的路固然辛苦，但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因为有了这独特的橘香点缀，所有的挑灯夜战和压力挫折，都变得值得期待起来。
他们的故事，就像这罐橘子糖，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甜蜜，等待他们一起去酿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