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举报
几道带着审视和敌意的目光，刀子一样刮在她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上。
领头的是个方脸青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梳妆台和凌乱的房间，最后钉在穿着睡衣、脸色苍白站在床边的林薇身上。
“林晚！
你资本家老子的罪证藏哪儿了？！”
他厉声喝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薇脸上。
心脏还在肋骨下狂跳，撞得生疼。
但林薇知道，此刻一丝慌乱都会致命。
她猛地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把，尖锐的疼痛压下了翻腾的恐惧。
她抬起头，脸上刻意带上一种混杂着惊恐和“觉悟”的表情，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的嘈杂：“同……同志，我正要向组织坦白！”
这话像按下一个暂停键。
几个正要西处翻砸的年轻人动作一顿，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方脸青年眉头拧紧，充满怀疑：“坦白？
哼！
资本家小姐会主动坦白？”
“我…我恨他！”
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身体也配合着微微颤抖，“我恨林弘文！
他剥削工人，压迫人民，是吸血的资本家！
我是被他蒙蔽的！
我要和他划清界限！
彻底划清界限！”
她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指向房间一角，“我有东西要交给组织！”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指移动。
那是一个靠墙的旧式壁炉，在奢华的卧室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壁炉后面！”
林薇声音急促，“有个夹层！
里面……里面有他藏的东西！
我无意中发现的！”
方脸青年眼中精光一闪，对旁边一个瘦高个使了个眼色：“去！
看看！”
瘦高个立刻冲过去，粗暴地用手在壁炉内侧摸索。
很快，他脸上露出兴奋：“头儿！
真有！”
他用力掰开一块松动的砖块，从里面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布包打开，几件做工粗糙的银器（林薇提前从厨房杂物间收拢的）和一小卷用橡皮筋扎着的旧版外币露了出来。
分量不重，价值不高，但“藏匿”的行为本身，就是“罪证”。
方脸青年拿起一个银勺掂了掂，又看看那卷外币，脸色稍霁，但审视的目光依旧锐利：“就这些？”
“还有！”
林薇不等他深问，立刻指向天花板，“阁楼！
最里面的旧皮箱！
他藏了些见不得光的洋玩意儿！”
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混乱。
阁楼很快传来回应：“头儿！
找到了！
一箱子旧洋装！
还有……几本反动画报！”
“反动画报”几个字让方脸青年彻底满意了。
他点点头，示意手下把这些“战利品”收好。
再看向林薇时，眼神里的凶戾褪去大半，多了几分掌控的得意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林晚，”他语气放缓，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腔调，“你今天的表现，说明你的思想，还是有一定进步可能的。
愿意跟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限，主动揭发，这很好！”
林薇立刻低下头，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组织！
谢谢同志给我机会！
我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嗯，”方脸青年鼻孔里哼了一声，“念在你主动，态度尚可，这次就不立刻送你下乡了。
留城观察！
接受街道和群众的监督改造！
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一定服从街道安排！”
林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恰到好处。
“把她东西收拾一下，搬到亭子间去！
这里封存！”
方脸青年一挥手，不再看林薇，带着人开始大肆搬运房间里值钱的家具、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