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我叼着烟,靠在顶层套房的落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璀璨灯河。
玻璃上倒映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眼神凌厉,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痞笑,
左边眉骨上一道浅浅的疤痕,让这张脸平添了几分凶悍。道上的人,都叫我辰哥。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真名,叫江辰。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起来,是一条加密信息,
来自我唯一的单线联系人。“收网行动准备就绪。拿到‘龙头’的犯罪证据,你就是英雄。
”英雄。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为了这个词,我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泥潭里,
当了整整十年的鬼。从一个街头混混,到如今“盘龙”集团的二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的手上,沾过血,我的心里,藏着罪。我捻灭烟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今晚,是“盘龙”集团的继承人指定仪式。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
掌控着整个东南亚地下世界的“龙头”,将会在今晚现身,并指定他的接班人。
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只要拿到他和他指定继承人的核心罪证,这张铺了十年的网,
就可以彻底收紧。我整理了一下昂贵的定制西装,对着镜子,
最后一次练习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然后,推门而出。走廊里,我的心腹阿东早已等候多时。
“辰哥,都准备好了。”我点点头,在一众小弟的前呼后拥下,走向位于酒店顶层的宴会厅。
宴会厅里,早已汇聚了“盘龙”集团所有的核心成员和各路大佬。
他们或是西装革履的商界巨子,或是满身煞气的地区头目。但此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气氛庄重得像一场加冕典礼。我走到最前排的位置坐下,
坦然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或是敬畏或是嫉妒的目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今晚的那个位置,除了我,不做第二人想。“吉时已到!”随着司仪一声高喊,
宴会厅的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下一束追光,
打在主席台中央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由整块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龙椅上。我的心脏,
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来了。那个我追查了十年,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见过的,
神秘的“龙头”。沉重的脚步声,从主席台的侧后方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
缓缓地走了出来。他没有戴任何面具,也没有刻意掩饰。他就那样坦然地,一步一步,
走到了灯光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我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
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英挺轮廓的脸。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那张脸,
我太熟悉了。它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出现在我家中那张早已泛黄的黑白遗照上。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在瞬间凝固。站在那里的,
那个掌控着亚洲最庞大犯罪帝国的“龙头”,
那个我发誓要亲手送进地狱的魔鬼……是我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于“盘龙”集团枪下的,
亲生父亲。江啸。2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听不到周围人的呼吸,
看不到他们脸上震惊或谄媚的表情。我的视野里,只剩下主席台上那个男人,
那个本该长眠于地下,此刻却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父亲。我的信仰,我坚持了十年的信念,
我赖以为生的精神支柱,在这一刻,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砸得粉碎。“盘龙”集团,
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的杀父仇人,就是“盘龙”集团本身。这是何等荒谬,
何等可笑的讽刺!我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甚至分不清,
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江啸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那是一种君临天下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最后,他的目光,
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欣慰,有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愧疚。
“想必,很多人都对我这张脸,感到陌生。”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与我记忆中那个总是温和地笑着的父亲,判若两人。“我叫江啸。是‘盘龙’的开创者。
”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解释,仅仅一句话,就让台下所有骚动都平息了下去。“今天,
请各位来,是想宣布一件事。”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锁定我,“我老了,这家业,
也该交给年轻人了。”他缓缓走下主席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混合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权力的味道。我的大脑一片混沌,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布满厚茧、却异常稳健的手。他没有拉我,而是重重地,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儿子,”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十年,你干得不错。从今天起,这家业,
就是你的了。”“轰——”我的世界,彻底崩塌。周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
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祝贺声。“恭喜龙头!”“恭喜太子!”“江山永固!
”那些声音,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我的耳朵里,扎进我的脑子里。儿子?太子?
我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火,灼烧着我的理智。
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双眼赤红地瞪着他。“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
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江啸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我是你父亲。
”“我父亲,”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在你们‘盘龙’的枪下!他是个警察!”“警察?”江啸的脸上,
露出了一抹极其复杂的、近乎悲凉的笑容,“辰儿,谁告诉你,我是警察的?”谁告诉我的?
是叔叔,是秦山。是那个在我父母“双亡”后,将我一手带大,送我进警校,
又亲手将我送上这条卧底之路的,我最敬爱、最信任的亲叔叔!
“不可能……”我踉跄着后退,拼命地摇头,“你在撒谎!我爸是英雄!他不是你这种人!
”“英雄?”江大啸的眼神,在那一刻,流露出一种深刻的疲惫和痛苦,“这个世界上,
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英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话还没说完,
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身影,
走了进来。来人一身笔挺的中山装,面容儒雅,气质沉稳,正是G市警界的传奇人物,
我的顶头上司,我的叔叔——秦山。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向他冲过去。
“叔!叔!快!收网!他就是‘龙头’!江啸!他没死!”我语无伦次地嘶吼着,
期望看到他拔出枪,期望看到他身后冲出无数的警察。然而,秦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哀和欣慰。他没有理会我,
而是径直走到江啸面前,对他微微颔首。“大哥。”一声“大哥”,
将我彻底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3“大哥?”我的大脑,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
彻底停止了运转。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秦山,又看看江啸,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戏耍的小丑。
秦山,我的亲叔叔,一个战功赫赫的人民警察,竟然叫一个犯罪集团的头目……大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山,你来了。”江啸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本就是安排好的一幕,
“你看,辰儿他长大了,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出色。”“是啊。”秦山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像一个严厉的老师,在审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他很像你,
大哥。一样的执拗,一样的……有情有义。”他们的对话,像一柄重锤,
狠狠地砸在我的天灵盖上。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叔叔……你在说什么?
”我抓住秦山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是罪犯!我们是警察!你在叫他什么?
!”秦山缓缓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充满温和与鼓励的眼睛,此刻却平静得让我感到恐惧。
他伸出手,轻轻地,拂开我抓住他的手。“江辰,”他开口,第一次,没有叫我“小辰”,
而是连名带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完成了?”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人还没抓,证据还没拿到,怎么就完成了?”“你的任务,从来都不是抓人。
”秦山看着我,一字一句,残忍地揭开了真相,“你的任务,是回家。”回家?“这里,
就是你的家。”他指了指这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指了指周围那些神情各异的集团成员,
“而你的‘卧底’生涯,是我们江家,为你设下的,最后的,也是最严酷的,继承人考验。
”继承人……考验?我脚下一软,如果不是身后的阿东扶住我,我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这十年。我过的这十年,非人的生活。每一次在刀口舔血,每一次与死神擦肩,
每一次在午夜梦回时被良心啃噬……竟然,只是一场……考验?“为什么?”我的声音,
抖得不成样子。“因为你是江啸的儿子。”秦山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
“我们江家的基业,不能交给一个养在温室里的废物。你需要懂得什么是黑暗,什么是人性,
什么是力量。你需要用你自己的手,去打下属于你的江山。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
坐上这个位置。”他指了指那张空着的龙椅。“所以……”我看着他,
感觉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腥甜,“我爸的死,是假的。我的卧底任务,是假的。
我这十年的人生……全都是你们安排好的骗局?”秦山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
已经说明了一切。“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疯癫,笑得眼泪直流。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所以为的正义,我所坚守的信仰,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我不是英雄。我甚至连一个警察都不是。我只是一个被家族命运操控的,可悲的提线木偶。
“江辰。”江啸走了过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愧疚,“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
但是,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我猛地抬起头,
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曾经最亲、最敬的人,“为了我,
就让我当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犯?为了我,就让我亲手把我那些曾经的兄弟、同僚,
送上绝路?”“这不是你的错!”秦山加重了语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些人的牺牲,
是必要的。他们能成为你王者之路的垫脚石,是他们的荣幸!”王者之路?垫脚石?
我看着秦山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和恶心。
这就是我敬爱了二十多年的叔叔?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的怪物?“我不是你!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嘶吼道,“我不是你们这种人!我是警察!我永远都是!”说完,
我猛地从后腰,拔出了那把十年都未曾真正用过的手枪。那是我身份的最后象征。
我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江啸的额头。“现在,我以警察的名义,正式逮捕你!
”4枪口对准江啸的那一刻,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的音乐、交谈、祝贺声,
都在瞬间消失。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周围的保镖们瞬间紧张起来,无数把枪,
在暗中悄然对准了我。只要我手指稍稍一动,下一秒,我就会被打成筛子。但我不在乎。
我的眼里,只有江啸。那个我叫了二十年“爸爸”,又当了十年“仇人”的男人。他的脸上,
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深刻的、化不开的悲哀。“辰儿,把枪放下。”他的声音,
带着一丝疲惫。“别叫我辰儿!”我嘶吼着,握枪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江辰!你放肆!”秦山厉声喝道,他上前一步,
挡在了江啸面前,那张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愤怒,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想弑父吗?!”“弑父?”我惨笑一声,枪口微微一转,
对准了秦山,“我倒想问问你,叔叔!二十年前,是谁告诉我,
我爸是个因公殉公的缉毒警察?是谁指着江啸的照片,告诉我,他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又是谁,把我送进警校,让我发誓要为父报仇,亲手将‘盘龙’送上法庭的?是你!
全都是你!”我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枪口,死死地抵在他的胸口。
“你把我变成了一把刀,一把为你铲除异己、巩固权力的刀!现在,
你又想让我变成一个继承你们这肮脏帝国的王?”“我告诉你,秦山,我不是你的工具!
”我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胸中的愤怒、背叛、屈辱,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秦山的脸色,
在我的逼问下,变得异常难看。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但更多的,
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江家!”他压低声音,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以为当个警察就是正义了?天真!这个世界,真正的法则,
是权力!只有掌握了绝对的权力,你才能制定规则,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那我该被保护的父母呢?”我红着眼质问他,“二十年前,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变成警察,而我爸,却成了罪犯?”这个问题,像一根刺,
狠狠地扎进了秦山和江啸的心里。江啸的身体,明显地晃了一下。秦山的眼神,
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过去的事,已经不重要了。”最终,秦山闭上了眼睛,
恢复了那副冷酷的模样,“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你叫江辰,是‘盘龙’唯一的继承人。
你过去的身份,已经死了。”“死了?”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啊。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一个‘死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说完,我不再犹豫,手指,
猛地扣下了扳机!“砰!”枪声,并没有响起。我的手枪,不知何时,已经被卸掉了弹夹。
阿东,我最信任的兄弟,那个刚才还扶着我的人,此刻正站在我的身后,手里拿着我的弹夹,
一脸愧疚地看着我。“辰哥……对不起。老板他……他吩咐过,不能让您出事。”我的心,
一瞬间,沉入了谷底。原来,连我身边最后一个人,也早已是他们的人。我被孤立了。
彻彻底底地,被孤立在了这个由我至亲之人,为我打造的,华丽的牢笼里。“带太子,
回房间休息。”秦山对着阿东,冷冷地吩咐道。随即,
他转向那些早已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宾客,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儒雅的笑容。“各位,
小孩子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仪式,继续。”5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被阿东和几个保镖“请”回了顶层的那间总统套房。身后的门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
且绝望。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巨大的背叛和冲击,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反复回响着秦山的那句话——“你的任务,是回家。”家?
这里是我的家?一个由谎言、罪恶和鲜血构筑的帝国,是我的家?我走到落地窗前,
看着脚下依旧繁华的城市,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十年了。我曾无数次站在这里,
幻想着有一天,能亲手为这座城市,铲除“盘龙”这颗最大的毒瘤。却没想到,我自己,
就是这颗毒瘤未来的“核心”。我抬起手,看着这双曾经在警校的毕业典礼上,
庄严敬礼的手。如今,它却要用来接管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我到底是谁?是警察江辰,
还是太子江辰?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地困住,
让我无法呼吸。“辰哥,喝口水吧。”阿东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
冷冷地看着他。这个跟了我五年,与我称兄道弟,我曾数次为他挡过子弹的兄弟。
“你是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人?”我问。阿东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低下头,
不敢看我的眼睛。“从一开始,我就是老板安排在您身边的人。”他低声说,“我的任务,
是保护您,也是……监督您。”“监督我?”我自嘲地笑了,“监督我有没有好好地,
按照你们写好的剧本,演好一个卧底的角色?”阿-东沉默了。“滚。”我从牙缝里,
挤出一个字。“辰哥……”“我叫你滚!”我猛地将桌上的杯子扫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声音,
像我此刻的心。阿东的身体颤了一下,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房间里,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烦躁地来回踱步。逃!我必须逃出去!
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能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我冲到门口,用力地拉着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我开始用身体撞门,用脚踹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但门外,没有任何回应。这里是顶层,
窗户也全都被封死了。我被囚禁了。冷静,江辰,你必须冷静下来。我强迫自己停下来,
靠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我是警察,我受过最专业的训练。越是绝境,越要保持冷静。
我开始仔细地检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寻找任何可能逃脱的途径。通风管道?电话线?
但这里的一切,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断绝了任何与外界联系的可能。秦山,
他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会反抗,所以,他提前堵死了我所有的路。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
我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的一部黑色手机上。那不是我的手机。我走过去,拿起它。
手机没有密码,我划开屏幕,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爸。6我的手指,
悬在那个“爸”字上,迟迟没有按下去。这个称呼,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得可怕。
这是陷阱,还是……机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目前唯一的,
可能与外界沟通的渠道。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
“辰儿。”江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我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听着。“我知道,你恨我,也恨你叔叔。”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但是,
你能不能……给爸爸一个解释的机会?”解释?十年的人生骗局,他要如何解释?
“我在书房等你。”没等我回答,他便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房门被打开了。
阿东站在门口,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没有犹豫,跟着他走了出去。
书房在走廊的尽头,一扇厚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我走进去,
看到江啸正背对着我,站在一幅巨大的山水画面前。秦山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慢条斯-理地泡着茶。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坐。”江啸没有回头。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你想解释什么?”我开门见山,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江啸转过身,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辰儿,我知道,
用这种方式让你‘回家’,对你很残忍。”他缓缓地说,“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二十年前,我并不是警察。我和你叔叔,都是‘盘龙’的创始人之一。那时候,
我们还年轻,想凭着一股狠劲,在这座城市里闯出一片天。”“后来,我们成功了。
但‘盘龙’也越做越大,内部的争斗,也越来越血腥。我厌倦了那种生活,
我想带着你和你母亲,离开这里,去过普通人的日子。”“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的对手,也是我当初最好的兄弟,他不同意。他设下了一个局,想要我的命。”“那一晚,
你母亲为了保护我,替我挡了一枪,当场就……”江啸的声音,在那一刻,哽咽了。
他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在演戏。那种痛苦,
是发自肺腑的。“我抱着你母亲的尸体,杀了出去。那一晚,我亲手清理了所有的叛徒。
但我也知道,‘盘龙’只要还在一天,你就会永远活在危险之中。”“所以,我和你叔叔,
商量出了这个计划。”“我假死,从明处转入暗中,彻底掌控‘盘龙’。而你叔叔,
则利用他当时已经搭上的关系,进入警队,一步步往上爬。我们一明一暗,
才能保证江家的基业,万无一失。”“而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你像我一样,
一辈子活在黑暗里。所以,我们把你送进了警校,让你接受正统的教育,让你心中有光。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等你毕业,就让你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安稳地过一辈子。
我们拼尽全力为你打造的这个帝国,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让你一生无忧。”“但是,
我们都没想到,你太出色了。出色到,让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秦山在这时,
接过了话头。他将一杯泡好的茶,推到我面前,茶香袅袅。“江辰,你天生,就该是王者。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你在警校的表现,你在卧底生涯中的每一次决策,
都证明了,你拥有比你父亲更狠辣的手腕,比我更缜密的心思。把‘盘龙’交给你,
才能让它,真正地,走向辉煌。”“所以,你们就心安理得地,看着我在泥潭里挣扎了十年?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荒谬,“你们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我们当然知道。
”江啸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你的每一次任务,每一次受伤,我们都心如刀割。
但是,辰儿,玉不琢,不成器。这些,都是你必须经历的磨练。”磨练?
好一个轻描淡写的“磨练”。“说完了吗?”我站起来,“如果这就是你们的解释,
那我无话可说。”“你要去哪儿?”“去做我该做的事。”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回不去了。”秦山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地响起,“从你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警察江辰,
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能是‘盘龙’的太子,江辰。”“为了让你彻底断了念想,
我已经把你所有的档案,都销毁了。包括,你那几个还在警校的、最好的兄弟的档案。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我回过头,死死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秦山的嘴角,
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会影响到,很多无辜的人。”他在威胁我。
用我最在乎的兄弟的性命,在威胁我!“秦山!”我怒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猛地向他扑了过去。但下一秒,我的后颈,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听到了江啸焦急的声音。“阿山!你干什么!
”7我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我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的针管。这里是……哪里?我坐起身,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装修极为雅致的房间,看起来像某个高档的私人诊所。“你醒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正端着一个托盘,
从门口走进来。她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发及腰,眉眼干净,素面朝天,
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都要好看。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泉,清澈,
且不含一丝杂质。在这个充满罪恶和谎言的世界里,这样一双眼睛,简直是个异类。
“你是谁?”我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我叫苏晴,是这里的医生。”她对我笑了笑,
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感觉怎么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发高烧了,江先生和秦先生送你来的。”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为我更换输液瓶,
“你别担心,这里很安全,是江家的私人产业。”江家……这两个字,像一根针,
狠狠地刺了一下我的神经。我猛地拔掉手上的针头,翻身下床。“哎!你干什么!
你还不能下床!”苏晴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要扶住我。我一把推开她,
踉跄着冲到门口,却发现,门,从外面被反锁了。又是这样!他们又把我关起来了!“开门!
开门!”我用力地捶打着房门,声嘶力竭。“你别这样!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苏晴从后面抱住我,试图阻止我,“你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啊!”她的身体很柔软,
带着一股好闻的药草香。但我此刻,根本无心感受这些。“放开我!”我用力地挣扎,
却因为高烧后的虚弱,使不上太大的力气。“我不放!”她的声音,竟然也带上了一丝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