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很高,爬满了湿漉漉的爬山虎,叶片上的水珠顺着藤蔓滚落,在墙根积起一小滩水洼。
"进不去了,"林湄踮着脚往里面看了看,撇撇嘴,"不过也没关系,我猜现场早就被他们踩得乱七八糟了。
"沈砚之没说话,他的注意力被院墙角落里的一块石碑吸引了。
石碑半截埋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刻着几个模糊的字,像是"周府"两个字。
他蹲下身,用手指拂去碑上的泥水,果然,石碑上清晰地刻着"周府旧址"西个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民国二十一年立"。
"周敬之的家原来在这里,"沈砚之站起身,对林湄说,"民国十七年他丢了玉琮,西年后府邸就成了旧址,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林湄凑过来看了看石碑,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谁可能清楚这些事。
镇西头有个忘年茶馆,老板娘姓苏,据说她奶奶当年在周家做过佣人。
"两人沿着湿漉漉的街道往西走,雨势渐渐小了,变成了细密的雨雾。
青石镇的房子多是白墙黑瓦,屋檐下挂着红灯笼,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显得格外沉郁。
偶尔有门开了,探出一张苍老的脸,看他们这两个陌生的身影走过,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忘年茶馆藏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上面的"忘年"二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下淡淡的轮廓。
林湄推开门,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驱散了屋里的沉闷。
茶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穿着藏青色斜襟布衫的妇人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针线,正缝补着一块手帕。
妇人约莫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玉簪挽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见他们进来,放下针线站起身:"两位要点什么?
""一壶碧螺春,两样点心。
"林湄熟稔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沈砚之跟着坐下,才发现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草,叶片上沾着雨珠,透着勃勃生机。
苏老板娘很快端来茶和点心,是一碟桂花糕和一碟茴香豆。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目光在沈砚之的藤箱和林湄手里的油纸包上转了一圈,笑着说:"两位是来打听张大户家丢玉琮的事?
"林湄咬了一口桂花糕,眼睛弯成了月牙:"苏老板娘消息真灵通。
我们还想问问,民国十七年周敬之丢玉琮的事,您知道多少?
"苏老板娘的笑容淡了些,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那都是快百年的旧事了。
周先生是当年镇上的读书人,家里藏了不少古董,那只玉琮据说是他从一个走访郎中手里买来的。
丢了之后,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没过几年就搬走了,听说去了上海,后来就没了音讯。
""那玉琮是什么样子的?
"沈砚之追问。
"外方内圆,上面刻着花纹,"苏老板娘回忆道,"我奶奶说,那玉琮看着不起眼,摸上去却总是温温的,像有体温似的。
有一次她打扫书房,不小心碰掉了玉琮,掉在地上却没碎,反而发出了一声像玉佩相撞的轻响。
"林湄掏出那块碎玉,放在桌上:"您看这个,是不是和当年的玉琮一样?
"苏老板娘的目光落在碎玉上,瞳孔微微一缩,伸手轻轻碰了碰碎玉,指尖有些颤抖:"这......这纹路,确实像。
你在哪里捡到的?
""镇口的老槐树下。
"林湄说。
苏老板娘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老槐树......当年周先生丢了玉琮,也是在老槐树下发现了一点碎玉,和这个差不多。
他当时就说,玉琮是有灵性的,碎了也是在提醒什么。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跳。
两次失窃,都在老槐树下留下碎玉,这绝不是巧合。
他看向林湄,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探究。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王警长的声音:"苏老板娘,看见两个外地人没有?
一个背着藤箱,一个穿米白色风衣。
"苏老板娘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躲到里屋,自己则站起身走到门口:"王警长,刚才有两位客人,不过喝了茶就走了,往东边去了。
"王警长"哦"了一声,没再多问,马蹄声渐渐远去了。
林湄从里屋探出头,吐了吐舌头:"看来我们被盯上了。
"沈砚之皱起眉:"王警长为什么要找我们?
"苏老板娘关上门,脸色凝重:"张大户家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非其人,得之必失,字迹和你们这些读书人差不多。
王警长怀疑是外来的学者偷了玉琮。
"林湄拿起那块碎玉,若有所思:"说不定,这玉琮真的有灵性,自己跑了呢?
"沈砚之没说话,他翻开带来的手稿,在其中一页找到了关于周敬之的记载。
手稿里说,周敬之曾在日记中提到,玉琮上的云雷纹其实是一幅地图,指向一个"藏着时光秘密"的地方。
雨雾还没散,窗外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微光,像一条蜿蜒的银带。
沈砚之忽然觉得,这青石镇的雨,或许不仅仅是雨,而是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在低声诉说。